6.第六章

6.第六章

章年卿盯著馮俏吃飯,馮俏雖未回頭看他。一會兒也兩頰緋紅,不自覺細嚼慢咽,斯文優雅起來。

孔丹依見狀皺起眉頭:「不可口?」舀了醪糟丸子,白勺清湯蛋花點綴,看著很開胃。孔丹依還特意當著馮俏的面放了一大勺白糖,誰知馮俏還是小口小口抿著,沒有食慾的樣子。孔丹依重重放下碗。

這是發怒的前兆。

馮承輝不動聲色撞了撞不解風情的孔丹依,不曾想激化了妻子怒火,「你女兒還說不得了,看看都慣成什麼樣子了。」孔丹依竭力壓抑著聲音,看著章年卿在,沒再說什麼過火的話。

馮承輝無奈的嘆氣,正想說上幾句。章年卿忽然站起來,從孔丹依手裡接過瓷碗,「師母,我來喂小師妹吧。」

馮俏差點跳起來,飛快的說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頤。迅速告辭,離開飯桌。

章年卿盯著桌子上的空碗筷,微微出神,表哥的話飄一句盪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帶回家就好了,他喜歡什麼樣子,就把她養成什麼樣子。

其實她現在這樣就很好...只是和他不親。

章年卿腦子渾渾噩噩的想著一些有的沒的,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頓飯。

微雨濛濛,章年卿獨自一人從偏門出去。撐著傘,剛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種被窺視之感。

「章少爺?」馮府的小廝不解的看著突然停下的小廝。

章年卿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周圍的痕迹,注意到門檐下那片空地有濕腳印。小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驀地像是被人點了句什麼似的,一行禮走了。一句話也沒說。

章年卿看著地上躊躇的濕鞋印,不動聲色比劃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準,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張胆。

小門兩側種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為線一分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會,雨刷刷的下個不停,始終沒人出來。

他盯著屋檐下的濕鞋印看了好一會,負手側身,對著左邊的竹林道:「再不出來,我可走了。」

馮俏和婢女猶疑半晌,馮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著小腦袋,探頭探腦的問:「你拿的是我給你的傘嗎。」聲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裡的傘,搖頭道:「不是,這是我家裡給我送來的傘。怎麼,你也去給我送傘了嗎。」

「怎麼可能。」馮俏提著裙子衝到屋檐下,奪過他手裡的傘,指著傘柄的馮字,理直氣壯的:「這是我家的傘。」

「哦,送傘的人又沒有說清楚。我怎麼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著問。眉宇劍鋒笑意蕩漾,極為溫柔。

馮俏聽出他的打趣,不再說話。扭過半個身子。低著頭看雨打穿石,很是認真。

兩人半晌無話,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話想說,只怕嚇著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當啞巴。

陰天天黑的早,不一會便暗沉沉的。來偏門點燈的下人,遠遠看見兩人都避開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著她:「我回客棧了。你也回去吧。」他看著她頭頂濕縷縷的頭髮,也不知什麼時候淋的雨,「打著傘自己還能淋到。我究竟是該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還是你太過頑劣。」

馮俏皺著鼻子,「你不要用這種老氣沉沉的調調和我說話。」她睜著葡萄似的黑眸仰頭看著他。不滿道:「你也是個孩子,在我面前裝什麼小老頭。」

章年卿還記得她嫌他高的話,半蹲下來,握著她的兩個胳膊:「說的好。你以後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麼。有字嗎?」

馮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當然沒有字,字是出嫁後夫婿取的。人家現在還是待字閨中的小姑娘呢。」

幼、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頭被籠罩的那個巨大的『幼』字再次跳出來。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臟,正想說我給你取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柔聲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棧了。等我考完再回來看你。」

馮俏有模有樣的嘆了口氣,「其實你來看不看我都是一樣的。以前沒見過你,我也這樣過來了。喏,手伸出來。」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遞上手背,馮俏手裡攥了個什麼東西,她對著那一哈氣,沖著他手背重重的蓋了一個章。

章年卿借著微光一看,閑百忍。是他之前給她的鈕印。不禁笑道:「你給我蓋這個幹什麼。」

馮俏盈盈一笑,貝齒微露,俏皮的福了個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蓋了章,你說話便要算話。」

章年卿:「什麼說話算話?」

「你說你要來看我的。」馮俏略顯委屈:「雖然我並不大在意你來不來看我。可你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怎麼能說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著她皺巴著的小臉,摸了摸她的頭,動情道:「等我考完試帶你去放風箏。」

「真的嗎。」馮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應嗎。」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這幾天好好準備下我們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麼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給我。」

馮俏高興的抱了他一下,誇讚道:「你還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著臉從她小小懷抱里站起來。馮俏愕然的看著自己手裡的人變成一雙腿,悶悶的鬆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臨近會試,同福客棧越發熱鬧。

一個個原本悶在屋子裡苦讀人的舉人老爺們,紛紛出來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戲,時不時各自散布一些無溯無源小道消息,章年卿聽聽便過,一笑了之。

實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這些同科之間流傳的所謂『題目』『點卷』多是無稽之談。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說,不知所云的人紛紛附和,企圖從中撈到一絲半點的殘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狀元,如今岳家又拜著孔氏一族。他所接觸的圈子秘聞,比在場人都辛密。

不過,念著父親和岳丈前的千叮萬囑,章年卿還是仔細留意了下諸位所提及的科目書籍,晚上挑燈夜讀,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離大考還有三天。客棧的舉人陸陸續續都去了孔子廟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陳伏拉著去,走到半道,馮承輝拖著他徑直去了衍聖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著家廟裡如雷貫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對小山一樣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頭,口中自稱的是:孫女婿章年卿。

衍聖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並肩的蒲團上。章年卿嚇得魂飛魄散,好懸沒跳起來。不動聲色從蒲團上挪下來,跪在孔明江右下側。

孔明江看了一眼,沒說什麼,算是默許了。

經過冗長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時候已經天黑了。晚上陳伏拿著一個文昌符過來,說是見他今天沒有去,便多帶了一個給他。

章年卿癱坐在床上,懨懨的看著手裡的符,無精打採的。「陳兄,明日我還是想親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陳伏微訝:「今日你家人不是帶你去拜老夫子的嗎。」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頭喪氣道。可他覺得孔老先生更想從棺材板里跳出來打他一頓。

章年卿扶額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嗎,衍聖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陳伏驚的連連倒退,「你,你們家和衍聖公很熟嗎。」

章年卿驚覺失言,描補道:「求了些門路。今日總算見上了。」輕描淡寫的帶過。

陳伏扶著胸口順氣,「好傢夥,章弟快把你今日穿過的衣服借為兄摸摸,沾沾喜氣。」

章年卿指著屏風,「剛洗完澡,順手搭在那了,還沒收,你要的話,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這可不能洗!」陳伏連連攔道:「這可是好東西,怎麼能這麼糟蹋。」

章年卿:「......」

陳伏喜滋滋的抱著衣服回去的時候,章年卿還不忘叮囑,此時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煩。陳伏連連答應。

章年卿看著手裡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這世間才華皆藏腹納肚,皆是個人的本事。若終日不學無術,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廟裡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題名,高中狀元。那天下人還讀書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兒不就行了。」

話畢才方覺不對,他岳丈兼先生,的確娶了衍聖公的女兒,還中了狀元。

不對不對,馮先生是先中了狀元才娶了師母,這兩者不能相提並論。

可萬一,正是因為先生命里和師母是夫妻才中了狀元呢......

章年卿腦中跑馬,胡思亂想著。很快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極其香艷的夢,夢裡馮俏長大了,她赤著臂膀,眉間天真舉止誘惑,像個小妖精一樣魅惑著他。兩人紅浪翻被,正是動情時,忽然有一個頭戴金冠穿著鶴補服的大官騰雲駕霧而來,手裡捧著聖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狀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嘩的坐起來,大夢驚醒,擦著額間的冷汗。忽然感覺到被子里的裘褲濕黏黏的,探手進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頭,他...人生第一次夢遺了。

這下,章年卿徹底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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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甜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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