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呼……呵……呼……」

王玉琳感覺精神差點兒崩潰掉。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堅強果斷的人，她的神經實際上跟那位張語柔一樣脆弱，這也是為什麼看到葛成志毫髮無損的視乎她會激動到直接抱過去——這種時候，她實在是太需要一個精神依靠了。同樣，當她得知了那則警告之後，心中的恐懼感和身為審查組組長而帶來的壓力差點兒把她壓垮，如果不是葛成志就在身邊的話，她或許真的會歇斯底里起來。

葛成志給了她精神上的支撐。為了不再愛人面前丟臉，她強硬地避開了「間諜」的話題，並且就這麼胡亂地安排了搜索方案。說實話，人員安排什麼的完全就是她想到了誰的名字就叫誰去了，根本沒有進行任何思考。明顯是看出了這一點，葛成志在安排的時候在儘可能的情況下彌補了人員的安排缺陷，並且還在行動前給她的個人終端發出了一條短消息來鼓勵她。那條顯示在終端上的消息的確給了她動力，但就算如此，她的雙膝依然有些發軟。

「玉琳姐？我的終端好像沒法把數據導入進去。」這時候，尹櫻忽然湊了上來，一隻手拿著在這裡找到的船員終端，一隻手拿著過去她用的個人終端，「這是怎麼回事？」

「啊，不需要導入數據的。這個船員終端實際上跟軍隊上用的單兵作戰單元有些像，但可以直接外接個人終端，像這樣。」接過對方的兩個終端，王玉琳指了指船員終端里的縫隙，然後把同樣採用了柔性屏幕的個人終端塞了進去，「你看，就像這樣。在這之後，終端的數據給一個授權就能互相使用了。你也可以把它跟單兵作戰單元一樣戴到手臂上。」

「單兵作戰單元？我從來沒用過軍隊的東西……還是個人終端更好用吧……？」

啊，當然了，這種時候身邊有一個能叫自己「玉琳姐」的存在也是很重要的，能讓人有不少精神。長出了口氣，王玉琳點點頭：「我也覺得個人終端的性能更好。軍隊的東西強調可靠性，所以就顯得有些……」

「啊，但是但是，剛剛在艦橋使用的電腦明顯跟我們用的不是一個等級的啊。進行信息檢索的時候那麼流暢，用起來感覺真舒服。」

「是因為這裡的計算機原本就是用來承載人工智慧的吧？性能當然要好很多了。」這種時候，雷文樂忽然強硬地插入了對話，「那個人工智慧崩潰了的話，肯定就會讓系統出現大量的計算量冗餘，所以運行起來自然很快了。不過，都是崩潰過一次的控制系統，還是希望在探索的時候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就好……」

「意外？」對於雷文樂的這番言論感到有些奇怪，王玉琳問了一句，「你怎麼突然擔心起這種事情了？會思考這麼多以至於快有被害妄想的一般是孟昊然才對吧。」

「……就算是我，也有擔心的人啊。」抽了抽嘴角，對於王玉琳的這個問題有些不滿，雷文樂快速地看了一眼尹櫻，然後回答，「要是哪裡的電源突然爆炸啊，哪個艙室的氣壓突然泄露了啊……」

「那個，我想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有什麼不可能的？」面對錢思全的這句話，雷文樂的態度立刻轉了一百八十度，「你在火星上的時候，想到過我們會跟著0001項目一起飛到太空中來嗎？什麼都有可能嘛！」

「要是這麼說的話……倒也是……」

「好了雷文樂同志，不要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作為計算機專家和系統的檢查者之一，錢思全同志可能是把你的話當成對他工作的不信任了。」

「對啊對啊。文樂，你這點就應該像玉琳姐學學，不要總是對人用那麼粗暴的態度說話，說什麼都要以理服人嘛。」

受到了來自尹櫻的批評，雷文樂只好撓了撓頭，閉上了嘴。看到這幅景象，尹櫻調皮地笑了笑，然後抱上了王玉琳的胳膊：「玉琳姐，咱們這個方向上是有一個實驗室對吧？在戰艦上的實驗室我還真想好好看看呢。好像還挺大的？」

「的確是不小……不過具體是哪個方向的實驗室我也沒具體看。進去之後，應該可以找到一些靠譜的資料吧……」說到這裡，王玉琳的眉頭忽然一緊——她突然想起，在空間站上曾經探查到的，0001項目中Y教授的蹤跡，「對，應該能找到些靠譜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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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見，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中國人了。當然，如果你硬要把我算成中國人的話，我也無所謂。」聳了聳肩，朱二六帶頭，這些人慢慢探索著附近的區域，所有人的表情看上去都很輕鬆，就像是來郊遊的一樣，「當然還是有問題的。我們這附近的區域沒有儲存食物，再這麼下去大家得餓死——哦，當然了，不包括我和阿克曼先生。您的能量應該還夠用吧？」

「核動力很充足。而且，我的身體里也存著一些水和食物。」

「那些東西連一個人兩天的量都撐不過去。」搖了搖頭，朱二六嘆了口氣，「但咱們有三張嘴要養活。我是不知道質能轉化系統能不能頂飯來著……似乎是能減少消耗是吧？不過質能轉化系統的主要質量來源畢竟也是飯，飯總歸是要吃的。我們最好還是能過去。過不去的話，就再想辦法。」

「但是這裡……斷的有些太厲害了。」

喃喃自語著，風見幽香皺了皺眉，顯然艦體斷裂的情況比她預想中的要嚴重多了。如果威脅僅僅是真空環境和較大的距離的話，還不至於困住這些人，可是那些被重力場所束縛住的高速運動的小碎片卻將這裡塑造成了絕對無法跨越的障礙。數以千計甚至萬計的小型碎片似乎圍繞著不同的軸線進行著旋轉，塑造出了一個又一個錯綜複雜的旋渦，並匯聚成了一片危險的海洋。

「這部分的重力場似乎有些奇怪。也不知道重力場控制系統是怎麼搞成這個樣子的。之前我過來的時候把一具屍體扔了過去，然後就被絞成肉塊了。當然，碎片也減少了一部分。」指著那片混沌的區域，朱二六不慌不忙地敘述著，「我認為，咱們這幾天的主要任務第一是扔屍體，爭取把這片區域里的碎片清完。還有一個備選方案就是我先飄過去瞅瞅，這些東西對於我的影響並不太大……」

「有風險嗎？」

「當然有。重力場環境搞不清楚，說不定走著走著就被扔到太空里再也回不來了。」

「那衣人你就不許去！」

「……你問這話的時候我就應該聊到了會有這麼一句。」撇了撇嘴，朱二六指了指另外的一個房間，「那個房間姑且能當過度艙用，挺巧的。當然了，就是減壓加壓操作都得手動就是了。我就是從那個地方把屍體扔出去的。要我來看，現在最大的問題應該是……」

這時，在另一邊檢查著什麼的法圖麥忽然回過頭，對著這裡淡淡地說了一句：「……蟲子。」

「……？你說什麼，聖女小姐？什麼蟲子？」

「法圖麥帶著的蟲卵丟失了。應該已經繁殖出成蟲了。」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牆壁，法圖麥回答，「腐蝕的痕迹。它現在應該在以屍體為食，繼續進行繁殖。」

突然傳來的一陣類似胃痙攣發出的聲音讓聽著這些話的眾人頓時一驚，紛紛擺出了警戒姿勢。僵硬了幾秒，阿克曼首先放下手：「是管道內部的回聲傳了過來，沒辦法用這個聲音判斷距離。」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提？」表情立刻變得糾結了起來，似乎是想要發火又無從發起，朱二六撓了撓頭，「要是沒有屍體的話，我們怎麼把碎片清理掉？屍體是最好用的清理用具了，碎肉塊和骨渣的硬度都不足以擊穿護盾的。其他的東西扔過去說不定還會增加碎片。你快點兒讓那蟲子別再胡鬧了……」

「辦不到。」眨了眨眼睛，法圖麥站起來，讓白色的長發再次傾斜而下，「已經失去控制了。如果屍體被吃完，會襲擊過來的。」

「……嘖！真是就會給我們沒事找事……是什麼樣子的蟲子？」

「樣子？……大大的，很可愛。」

「沒聽說過！節肢動物有啥可愛的？……好，我不跟你在這種主觀性太強的事情上吵。」眼睜睜看著法圖麥的臉鼓了起來，朱二六急忙轉移了話題，「你把這東西帶過來是當武器的吧？作為武器的那個蟲子都有什麼特徵？」

「外骨骼有光學迷彩。沒有熱源。」

「……這下糟糕了，」聽到這兩點，阿克曼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我沒辦法識別它。」

「我們得儘快行動了。而且，我們也不能鬧得太過火，呃……像是魔炮什麼的……」

「我有分寸。」短短地回應了一句，風見幽香轉過身，「去跟蟲子搶屍體，真噁心……就像是地獄的那隻貓妖乾的事一樣。」

「那麼，分頭單獨行動，」看到了風見幽香的默認態度，朱二六立刻做出了總結，「蟲子而已，在場的應該都能單挑消滅。想辦法用最快速度把它找出來然後收拾掉，兩小時后，還是在這裡集合，就這樣。……對了，我問一句，您究竟把蟲卵藏到什麼地方了？」

「……就是這裡……」

「停。好了，我知道了。」立刻制止了法圖麥進一步的過激動作，朱二六的表情有些糾結，「要是中東聯盟還在的話，我們說不定會被幾十萬人追殺滅口……你好歹也算是他們宗教意義上的聖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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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在生態系統中樞一樣，你們去檢查反應堆做技術性工作，我和靈夢小姐想辦法把這片區域的屍體集中在一起，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沒問題吧？」

葛成志選擇這條路線的原因很簡單：他希望能夠詳細地檢查一遍雲處長的屍體，來看看自己是否能夠找到什麼線索——雖然結果是什麼都沒有找到。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關於間諜的事情究竟有多麼嚴重：隊伍里已經存在兩個歐盟間諜了，深藏在隊伍內的冥界間諜也遲遲沒有露頭。不過，如果0001項目已經變成了這副德性，那冥界間諜的任務會是……

……啊，破壞。猛地想明白了這件事情，葛成志感覺渾身哆嗦了一下。那個潛在的間諜在起飛階段破壞了飛船的正常起飛。接下來，他只要把這艘飛船里的所有人都殺死，然後讓這個大鐵塊子徹底變成廢鐵。關於撤退途徑……

「電磁炮。他可以藏在一個小型逃生裝置里，用那門巨大的電磁炮把自己發射出去，然後想辦法被捕獲。提前通知冥界自己所處位置用的信標也可以用那門炮。」在葛成志身邊，已經通過交談知道了任務的大部分內容的靈夢冷漠地回答著，「難怪你要到三號反應堆來。」

「我沒想那麼多。只是玉琳認為電磁炮可能成為求救的關鍵，我才決定親自過來看看。不過，如果我是間諜的話，現在肯定也想到這個辦法了……」

「去查看生態系統中樞也是為了讓自己放心下來？」

「當然。否則我就直接去軍火庫了。」

到現在為止，葛成志能夠透露給博麗靈夢的只有隊伍里存在冥界間諜這件事。他是秘密工作人員的事情早在月都基地就已經被對方知道了，而關於跟「勞保手套」接頭、海倫娜和楊祖的真正身份這些事情他都決定暫時隱瞞下來。博麗靈夢依然沒有充分證明自己可以信任，之所欲邁到這一步，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和歐陽司令的話不小心被偷聽到了。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她現在肯定也只會被葛成志當做懷疑對象之一而已。她甚至不是黨員。

「啊，對了，還有白神英的事情。」突然想到了那位似乎是失憶了的「助理」，葛成志摸了摸下巴，「她的記憶對我們說不定會很重要。我們得搞清楚在火星基地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這裡似乎已經離地球太遠了。」

「項目總負責人和軍方代表之間的政治鬥爭？」

「當然，肯定是這樣。但是按照你的描述，除了白神英最後衝出來掙扎了一段時間之外，項目總負責人最後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跡象。這根本不正常——李忠軍已經神經兮兮到必須和審查組一起來到地面上，控制了中樞才揭示總負責人罪行的地步，說明他肯定認為這個負責人在火星基地的勢力足夠讓他進行武裝抗爭。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

「俄羅斯人的攻勢讓他們疲於奔命，無法做出反應？」

「可是他們好像主動收縮了防線……」感覺有什麼地方存在著疏忽，葛成志始終無法把潛意識裡察覺到的鏈條缺失環節填補上，「這段時間裡，這個負責人究竟在幹些什麼？白神英應該知道這件事。」

「那個女人啊……」

兩個人之間陷入了沉默，似乎是都在思考。但是很快，葛成志的單兵作戰單元急促地震動起來：按照設定好的通訊規則，這應該是緊急事態通訊。很快，高霍的臉浮現在屏幕上：「葛成志同志，孟昊然同志被高溫蒸汽嚴重燙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