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堅定的意志
這樣下去可不行……
這樣想著,我抬起頭,懶懶地看了一眼書桌上仍然一片空白的練習冊。雖說今天老師並沒有留這上面的作業,但按照我自己的計劃來說,上面的題理應是今天做完的。可是現在,就像是被完全掏空了一樣,我根本提不起平常那種寫作業的興緻。一種空虛的感覺逐漸瀰漫了上來,就像是海水一樣,甚至連呼吸也開始變得不順暢。本想讓腦袋重重砸在桌子上,可最後又因為擔心會影響到其他人而減緩了力道。窗戶外面是一片燦爛的晴天,心裡忽然冒出了「連老天爺都要嘲諷我嗎」的奇怪想法。人在不高興的時候看什麼都不順眼,看來確實如此。
不高興。不高興。但不是悲傷。相比較而言,憤怒更為多一點——對自己的憤怒。
臉貼在冷冰冰的桌面上,我將目光投向一進門的牆上。在上一個課間,就因為那張紙,那裡幾乎擠的和搞促銷的超市有一拼,還有一部分則是跑到了頂哥的辦公室,課間變得熱鬧了不少,那種惴惴不安而又有些興奮的氣氛感染了班上的每一個人。
今天下午,月考成績出來了。
月考,月考。這所學校沒有「期中考」和「期末考」的稱呼,大家說的都是「第X次月考」。當然,「期中考」「期末考」仍舊可能從某些人的嘴中出現,但是這也僅僅只是時間上的意義而已。對於學生的成績衡量來說,每一次月考都是平權的。在學期末,學校將會根據試卷的難易程度對每一次月考取加權平均,以此作為判斷標準,來決定一些事情。
比如說,小班與普通班之間的人員流動。
我們這個年紀總共有兩千一百多人,三個級部,三十八個班,二級部是文科,一、三級部是理科,每個級部有一個小班,四十五人。所以說,如果想要在我待著的三級部的小班,三十班繼續待下去的話,在一千六百多名理科生中盡量次次取得前九十的名次很有必要的。否則,很難有確切的把握讓自己繼續在這個班裡待下去。
而這次,我考了理科排名年級第二百九十八名。
原因不在於別的,完全不在於別的。數學出了問題,大問題: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只考了九十八分。
語文的發揮很正常,一百零二,我平時基本上也就是這個水準,畢竟平時語文課是幾乎完全不聽,全靠自己領悟和早讀死記硬背的。能考這樣一個全班平均、普通班上游的水準,我已經很欣慰了。
但是數學考了九十八。
英語的發揮相當漂亮,一百二十九,年級第五,很可惜沒能成為英語的單科狀元。要是那一道閱讀題沒有錯就好了。
但是數學考了九十八。
物理,正常水準九十八。化學,正常水準九十五——不過居然比班裡的平均分低了一分,真虧了我還是化學課代表。生物,九十五,單科狀元,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數學考了九十八。
難以想象,真的難以想象。因為,在最初對答案的時候,我的選擇題是全對的,填空題也只錯了一道,五分。我沒有在卷子上寫大題答案的習慣,僅僅把圓錐曲線的那一道寫了上去,也是對的。在最悲觀的預測中,我認為自己能考一百三十分。
比語文還低的數學成績出現在了理科小班裡。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更何況,現在是高二下學期。期末是最後一次班級調整。高三是不可能再有人員流動的,這是常識……
薄爺和曉明都在認真整理著自己的糾錯本。不用想,明天下午開始的兩天半大禮拜假期的作業裡面肯定有這一項,我在昨天就已經寫完了。薄爺的桌斗里放著數學的假期作業,以往的話我肯定要想方設法拿一份,但今天毫無興緻。窗外的陽光斜的越來越厲害,然後完全消失,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然到了九點五十,該放學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雨了,不過很小,小到僅僅是有所感覺而已。在車子旁邊呆立了一會兒,我嘆了口氣,打開車鎖,坐在車座上。
很快就到家了。不幸中的萬幸,今天他們倆去參加一個婚宴,估計要相當晚才能回來,甚至有可能就住在外面了。父母不是那種會因為成績而打我的人,但即便如此,如果沒考好又看到他們,我還是會感到很難受,有種窒息一般的感覺。
連衣服都沒脫,洗漱也完全沒有心情。把自己扔到睡覺的窩裡,我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把手機掏了出來。寫同人寫的時間也不算短了,連這個動作都已經養成習慣了嗎?默默地看著打開的網頁,我想。
心理翻湧上來一股深深的罪惡感。沒錯啊,數學考成這個樣子,和我每天晚上熬夜絕對是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的。大腦還清晰地記得考數學前那種睏倦的感覺,以及隨之而來對題目的不耐煩,想要儘快寫完卷子然後睡一會兒的焦躁。事實上我也的確這麼做了。
如果沒有睡覺,能夠再檢查一遍的話……
指甲狠狠嵌入了肉里,但完全沒有痛感。恍然間,鐘錶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二,窗外又一次傳來了熟悉的鐘聲。躺在床上卻完全不想睡覺,不僅僅因為糟糕的心情,更主要的因素則是生物鐘已經完全被調整成了這種時候不睡。糟糕透頂。
十二下鐘聲,一下不多,一下不少。與此同時,還有一個明顯不一樣的聲音出現在耳朵旁邊——是耳機里傳來的提示音。
立刻拿起手機,「唰唰」兩下打開回復。完全沒有經過思考的舉動。
「今天怎麼了?不打算更新了嗎?」
對啊。還有人對故事表示期待呢。就算真的不更新了,也要給個交代才是。
「嗯。有些事情,最近幾天的更新可能要緩一緩。」
「嗯?出了什麼事情呢……你該不會是來大姨媽了吧?」
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在屏幕上。剛剛想要激動地反噴回去,大拇指放在屏幕上,卻突然沒有了力氣。就在猶豫的時間裡,另一個有一定幾率出現的傢伙回復了:
「嗯?原來作者也是女的?你們兩個打算百合嗎?」
又來了。我都說了,你肯定被騙了。那傢伙怎麼可能是女的。而且前天居然還刷「在一起」,起鬨也不能這樣起啊。
「百合有什麼不對嗎?百合賽高!吶吶作者君,一起來百合好不好~~~~~~」
就猜到會跟著一起起鬨了。喪心病狂的傢伙。我們兩個如果真在一起了,那不是百合是搞基,何況還要跑到荷蘭去,辦護照可是一件麻煩……
思路就此戛然而止。察覺到自己的心情開始放鬆,濃重的罪惡感又一次翻湧了上來,而且比上一次更為嚴重:你就是因為這些事情讓自己變成了二百九十八名,現在,你憑什麼回到這裡尋找輕鬆?這和吸毒有差別嗎?
「抱歉。今天的狀態真的不很好。有可能的話我會把落下的進度補上的。先睡了,勿回。」
這句話……會成為離別的話語嗎?我要不要繼續堅持下去完成自己的故事?還是說……就此中斷呢?
迷茫的疑惑在腦海中回蕩。的確,讀者又不多,而且已經開始影響了自己的學習生活。完全背離了當初寫同人放鬆的目的。這樣的故事再堅持下去,還有意義嗎?
沒有的。完全沒有意義的。所以,放棄吧,旺王。即便是對不起僅剩的那幾名讀者,但是,放棄吧。這是最好的選擇了。否則,你的學習會出更嚴重的問題的。而且,讀者不多,不是正說明了你的故事不好嗎?不合格的產品,更應該及時停止生產……
「打算放棄了嗎?」
這一次並非回復,而是只有兩個人能看到的、不公開的私信。小小驚訝了一下,我沉默了片刻,然後動起手指:
「為什麼,能夠看出來?」
「應該是因為經驗?這點先不提。肯定,是遇上了些很難熬的困難了吧?」
看吧。憑著一行文字,這少的可憐的信息能夠推測到這裡。你讓我怎樣相信你只有十七歲啊,人生經驗又不是能通過拚命學習而獲得的,必須要經過年份的積攢,時光的打磨,這點兒道理我還是懂的……
「……嗯,是。很難熬的困難。很痛苦。所以,真的想要放棄了。」
「的確是呢。支持的人那麼少,又加上困難的打擊,想讓人不放棄也很困難吧……」
「是吧。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我本來以為,這句話說出去之後,應該會很長時間收不到回復的,因為我並沒有順著對方的話展開,話題已經中斷了。可是沒想到,對方直接無視了我的話,回復很快就過來了:
「但是呢,你應該知道的。作為為數不多的你的支持者,我還是希望能夠看到故事繼續下去,看到故事中的人物繼續活躍。就這樣在這裡中斷,會讓人感到很難過和惋惜的。」
「……對不起。」
「不用。因為——」
突然感覺鼻子酸酸的。眼睛里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嘗著有點兒咸。
「——你為了更新而承受的壓力,肯定比我們的難過和惋惜要大吧?」
「為了一個故事逼迫一個好作者,這種殺雞取卵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所以說,你不用道歉。」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很正確的結論不是嗎?如果我作為讀者,所看的書的作者出現了這種情況,我也會說出類似的話,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當成為這些話的承受方的時候,卻這樣難看地哭出來了?
「不過,如果有什麼煩惱的話,可以跟我,或者其他書友商量商量啊。為了能夠看到一個好的故事,我們肯定會竭盡全力幫忙的。」
「……嗯。多謝了。我想,應該不會有問題了。我會繼續堅持的。」
本來就沒有什麼問題。若是說有問題的話,那也全是我自己的問題而已。只有數學不是嗎?這說明睡眠時間並未產生像自己想象中一樣的影響,否則每個科目都應該狂跌才對。成績回到上游,同時保證同人更新。能辦到。
沒錯吧,旺王?
「嗯。那加油吧。我們也會為你加油的。」
當然要加油了。順便再加些鹽醬醋茶?
「還有還有,作者君作者君,來百合吧來百合吧~~~~~~~」
「滾粗!先不提你我二人的性別問題,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可是呢,作者君,《婚姻法》裡面並沒有明確規定不允許百合哦,中國法裡面沒有任何法律表示禁止或同意~~~~~~但是從法理上說,法不禁止即為合法~~~~~~~~只不過民政局的人不會頒髮結婚證而已~~~~~~所以來百合吧來百合吧~~~~~~~~」
「不提性別問題不代表可以忽視性別問題好么!」
心裡輕鬆多了。感覺真好。雖然壓力還在……不過,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啊。
摘掉眼鏡,關了手機,我感受著後背處的柔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