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替我打個飯
酷熱的天氣至少有三十九度,陽光把空氣蒸騰得扭曲,似乎整個城市都在隨風搖蕩,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風。
宿舍內卻是一派春天般的景象,2匹的空調正呼呼地吹著冷氣,大四計算機系303宿舍的成員們正裹著薄被在電腦前忙活著,除了鍵盤聲交錯外,還夾著幾聲不合時宜的咕咕之聲——顯然,大家的肚子都餓了。
王魂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抱怨道:「有這麼好玩嗎?連飯都不用吃了?」
「廢話,內測僅僅三天,還是最後一天了,分秒如金呢。」
「等你有了電腦,自會達到吾等的境界。」
「話說……王魂你該不會是要去吃飯吧?給我帶一個。」
此言立刻引來了大眾的附和,隨即他得到了三個盒飯的定單。
看了看窗外的烈日,王魂咽了口口水。星期天學校大食堂是不供應伙食的,小餐廳又貴得要死,因此學生們大都願意到學校外的小飯館里就餐,只是這飯館離宿舍之間至少有兩公里。
因為這堪比天涯的距離,303宿舍的學生們周末就餐成了嚴峻的問題,但每次的結果都一樣,那就是王魂跑腿,其他人出錢。
跑上兩公里就能賺來一頓飯,其實王魂還是挺樂意的,他的家境並不太好,好歹熬到大四已經花光了家裡所有積蓄,而且還欠了不少外債,具體情況他不是很了解,他能夠了解到的是:父母已經五年沒買過新衣服了。
只是……這天的同學們似乎並沒有要請他吃飯的意思,僅僅說了句:「給我帶一個。」而之後那句:「你那份我們平攤」卻遲遲都沒有蹦出來。
不得已,他只得厚臉問道:「我那份怎麼整?」
宿舍里幾個人忙碌著,沒有人說話。
「我那份怎麼弄?」王魂又問了一聲。
「哎!我說!你吃了我們那麼次的免費伙食,這次替我們跑次腿很糾結是吧?你家沒給你伙食費嗎?偏要在我們身上敲詐,我們都是農民子弟,資金都窘迫著呢。」
開口的是趙勤,身材魁梧樣貌堂堂,寸長平頭,其實幾個同學中就數他最有錢,但這小子卻是天生一副勢力眼,看見窮人就忍不住要踩一腳,看見人哭窮就忍不住要挖苦諷刺幾下。
王魂臉皮挺厚,但還是受不住這直白的諷刺,一時間臉被氣得通紅,卻是一時沒想出合適的對白來。
「而且咱宿舍的水電你什麼時候出過?沒錯,我們用電腦開空調,損耗是要多一點,但你他喵的就不洗澡不用電的?你那破手機一天還要充兩次電呢!」板磚趙勤接著說道。
場面的氣氛有些尷尬了,其他兩人相繼停下,其中一人打圓場說道:「趙勤你說啥呢,不就是剛才pk受了委屈嘛,用得著把氣撒在魂仔身上嘛,魂仔你去買飯吧!你那份我出。」
李亮,家境也挺好,父母雙職工,一個在銀行工作,另一個是高中教師。平時也只有他對王魂的態度比較好一些。
剩下一人叫劉為,父母經營一家小雜貨鋪,看上去挺隨和,實際上賊精明。
「算了!」王魂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轉而走出了宿舍。
他有自己的無奈,每學期父母給的生活費只有一千塊。如此可憐的一筆錢就算全部用於伙食費也是不夠的,像其他成績優異人脈寬廣的學員們還可以去給初中高中的小弟弟補補課什麼的,但他除了生活費以外的唯一經濟來源就只有去飯館里洗洗盤子。而且那也是一個挺受氣挺累人的活計。
要是自己是個女的該有多好?看著學校里的女學生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搖過市,從來都不需要為錢而擔心的模樣他就深深羨慕。且不管她們的錢來得正不正當,但最起碼的不用餓肚子不是!
似乎為了響應他糟糕的心情,天空中忽然飄來一團黑雲,像是馬上就要來一場暴雨的樣子。
王魂咒罵了一聲,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一些。若是碰上暴雨那就難堪了,這學期他還沒有買過衣服,一直是三套破舊的背心短褲替換著。另外兩套他湊在一起剛洗過不久,正在陽台上滴著水呢!
「老闆,來四個十塊的飯。菜不要炒重複的。」王魂交代了一句。
飯館的菜是早就已經炒好的,推車上擺著各種各樣的菜式,分十到二十塊不等的幾個檔次,而十塊的自然是最糟糕的,嗆鼻的地溝油味道,濃濃的菜湯雖看上去挺可口的樣子,但只有真正吃過的人才能察覺到那根本就不是濃湯,而是沒有洗乾淨的泥塊稀釋后渲染出來的顏色。
老闆手腳麻利,一會工夫就已經打好了四個飯。但這時天色也已經漆黑無比,王魂擰著兩提盒飯,剛要起步跑起,卻被店老闆叫住了:「小夥子,快要下雨了,躲一下再走吧?」
「不用了,還沒打雷呢,應該暫時不會下,我跑快一點,能趕得及回去。」
「那你拿把傘去,要下起來好歹能擋一下不是。」店老闆一伸手,拿出一把破舊的傘,傘面上幾個窟窿,把柄也掉了,只剩下一根金屬棍子撐著幾根骨頭架子,顯得說不出的寒磣。
王魂正待拒絕,好心的店老闆已經把傘撐起來,放在他的肩上,王魂兩手都提著飯盒,也抽不出手來,只得用頭夾住傘棍,道了聲謝朝宿舍里跑去。
從飯館到宿舍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一個人的正常速度,至少要二十分鐘的樣子。所以王魂走到一小半的時候,雨就下來了。
王魂這時還在感激那好心的店老闆,卻在這時天空中已經響起了滾滾的雷聲。顯然暴風雨就要翻騰了,他暗暗焦急,腳下的速度也更快了一些,但天不從人願。突然腳下一滑,那跟隨他多年的人字拖卻在此時散了架,鞋跟處的拉繩已經生生斷成了兩截,顯然已經不能再穿了。
媽的!王魂暗暗咒罵了一聲,若不是碰上這麼個鬼天氣,他這鞋子至少還能撐上一個月,那時就用不著穿人字拖了,自己的開支就可以直觀地省下十塊錢。
算了!他乾脆把另一隻腳上的鞋子也甩掉了。這暴風雨天氣,應該沒多少人注意他沒穿鞋子吧,他這麼想著,突然眼前一片猩紅。一道貫徹耳膜的震蕩聲波在他的腦海中蕩漾,他突然之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手中的飯盒不由掉到了地上,菜湯和雨水很快混合在了一起。
怎麼了?他頑強地支配著神經,想要低下頭來看看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隨即感覺到肩膀上生生的疼,那把破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漆黑的金屬骨架,被雨一淋,正冒著絲絲青煙,而他的脖子也已經被燙傷了。
傘架失去了他脖子的束縛,迅速掉到了地上,傾盆的暴雨伴隨著滾滾雷聲,夾雜著數道近在眼前的閃電,給他來了第一波洗禮。
剛才,究竟是怎麼了?被閃電擊中了嗎?但自己怎麼一點事都沒有?糟糕,飯怎麼掉了,這下自己怎麼交差?他們會不會不給錢?
眼前逐漸黑暗,他緩緩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