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牡丹芙蓉

?對於薛寶釵，賈瑋沒什麼偏見。

相反，他非常欣賞對方。

無論是容貌身材，言談舉止，還是人際交往，以及其他各方面，薛寶釵都幾近完美。賈母曾經評價過她，說是「這裡頭的姑娘，沒有人能強得過寶丫頭的」，由此可見一斑。

寶釵的確出色，容貌優雅雍容，像是從宮庭仕女圖中走下的美人，令人不敢褻瀆。

一言一行，也全都符合她貴族少女的身份，可謂是謹言慎行，非常自重。

人際交往方面，更是相當了得，無論是姑娘還是丫鬟，都與之相處融洽。

除此之外，她還極其聰慧，治理內宅不在話下，展示才華的詩詞歌賦，她也是張口就來。

這樣的一個女子，竟然與薛蟠這等呆霸王是同胞兄妹，讓賈瑋怎麼也想不通。

「二哥哥，記得當時我說過，你一去學堂，可是要蟾宮折桂的，不想你現在果真上進了，將來若真的考個秀才什麼的回來，可要好生謝我才是啊！」一旁的林黛玉，見到寶釵和賈瑋倆人間這種淡淡隔閡的情形，心裡很是開心，抿嘴笑著對賈瑋說道。

寶釵因賈瑋打了她兄長，跟賈瑋疏遠，林黛玉是知道的，她只盼寶釵永遠跟賈瑋疏遠下去。

「我此刻就謝過妹妹好了。」聽到林黛玉說笑，賈瑋也忙笑回了一句。

林黛玉是他的姑表妹妹，賈母的親外孫女。

同李紈一樣，她也出身於書香世家，當時，她母親，也就是賈瑋的姑媽辭世后，她從江南老家被接到榮國府客居，後來，她父親也相繼去世，她就在此一直客居下來了。

她同賈瑋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小時一同住在賈母院內，一個床上睡覺，一張桌子吃飯，親密無間，如今長大了，雖稍稍有些避嫌，但還是有別於他人。

在賈瑋眼中，林黛玉如詩如畫，清麗難言，充滿了靈性，似乎江南的山川靈秀全都集中在了她一人身上。

她小賈瑋兩歲，只是十二三的豆蔻年華，還未及笄，但已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

而且才華尤其出眾，猶勝薛寶釵。

寶黛二人，在美女如雲的寧榮二府，堪稱群芳之首，早有人將她們比喻成牡丹和芙蓉，一個是國色天香，一個是嬌艷無雙。

大家邊走邊交談，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園中。

李紈、寶釵以及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的院子在園子深處，而賈瑋和林黛玉的院子就在園子入口處，於是大家相互道別後，李紈她們幾位就繼續向園內而去。

賈瑋則在林黛玉的邀請下，來到了她所居住的「瀟湘館」。

瀟湘館的布局，有如江南園林，遍植竹子，環繞清溪，小徑以鵝卵石鋪就，連屋舍皆是精緻小巧。

林黛玉將賈瑋讓入卧室內，倆人靠著床上的引枕半躺著，這時，黛玉的大丫鬟紫鵑也進來了，將端著的茶盤，放在茶几上，人也坐在了茶几邊上。

紫鵑是賈府的家生子，原在賈母房中服侍的，黛玉來了后，賈母就將她給了黛玉，幾年時間相處下來，倆人雖為主僕，但情同姐妹，極為難得。

賈瑋望了望倆女，皆是一副認真期盼的神情，不由地笑了。

他當然明白，林黛玉邀他前來，是要讓他講故事的。

自從半個多月前，他給她們講了《倚天屠龍記》的開篇后，她們就停不下來了。

雖然林黛玉還假道學似的批判了一番殷素素的傷風敗俗（指主動和張翠山這個陌生男子接觸），但終究難以抵擋此故事引人入勝的魅力，一得空便讓賈瑋給她和紫鵑講。

「上回講到哪兒了？」賈瑋撓撓頭道。

「講到了張翠山和殷素素倆個經過漂流，來到了一個大島上。」不等林黛玉開口，紫鵑就急切地搶先說道。

「對，對，他們來到了這個島上，稍事歇息后，便想找一處石洞做為居所，不承想，石洞中竟忽然衝出了一隻大白熊，這大白熊又高又壯，牙尖爪利，倆人都大吃一驚……」

賈瑋在腦中理了理故事脈絡，開始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他當然不可能將金老爺子的這部，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而且那樣效果也未必好，畢竟口頭說書和書面文字還是很有差別的。

他只需用口語化的語言，將此故事講得精彩，就足夠了。

一路講下來，小半個時辰后，講到了殷素素有了身孕，張翠山非常高興時，林黛玉忽地掩住雙耳，道，「我不聽，我不聽，這倆人真是沒羞沒臊的，私定終身就已是不可饒恕的了，竟然還有了私生子！二哥哥，你亂講些什麼啊！」

賈瑋暗自好笑，向她望去，只見她吹彈欲破的清麗小臉上，飛起兩片紅雲，彎彎的秀眉也蹙了起來，嬌艷的櫻唇微微撅著，顯得極其可愛又迷人。

到底是絕世佳人，無論是什麼表情，都如此動人。賈瑋想著，攤了攤手，非常無辜地道，「妹妹，我並沒有亂講啊，書上就是這麼寫的啊。」

「你胡說，你胡說！」林黛玉蠻不講理地發著小牌氣，還瞪了賈瑋兩眼。

賈瑋當然不可能當真，他知道林黛玉只是維護一下她大家閨秀的教養，其實她私下裡「西廂記」都看過了，這也算不得什麼了。

但他此刻若真拿她看過「西廂記」來說事，就真傻了。

而且，他更不能中斷故事，撥腿就走，否則就是跟林妹妹置氣呢。

於是賈瑋就做出一副「認罪」的態度，笑道，「好吧，那我就跳過這一節，接著講下面的故事，行么？」說著，他沒看林黛玉，而是望向了紫鵑。

紫鵑的小臉也有些暈紅，只是她身為丫鬟，在這方面遠不如林黛玉這樣的大家閨秀敏感，講「私生子」這類的事，紅著臉也能聽，見賈瑋問她，忙點頭道，「好啊！」

對她而言，這故事這麼精彩，當然要聽下去了！

賈瑋施展了這一手快刀斬亂麻兼聲東擊西后，這才向林黛玉道，「妹妹，你看……」

「哼，要不是這小蹄子愛聽，我才不讓你再講下去呢！」林黛玉輕哼一聲，終於下了台階。

賈瑋努力不笑出來，重新開始接下來的故事，「……這孩子生下來后，金毛獅王謝遜為了不讓這孩子終老荒島，想辦法讓張翠山一家三口返回中土……」

他又接著講了半個多時辰，一直講到張翠山一家終於在海面上碰到了故人，這才停住了。

這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估計得有戌正時分了，也就是晚上八點。

這時間在賈瑋看來其實一點也不算遲，不過園子里有園子里的規矩，戌時已算夜深了，而且有婆子和陪房的媳婦們查夜，一旦發現過了時辰，還四處走動的，明日就將報到賈母王夫人及鳳姐她們那裡去了。

賈瑋自己不怕有人告狀，只是連累了自家院內的丫鬟們被問責，就不好了。

於是他起身告辭，林黛玉和紫鵑雖是意猶未盡，很想聽賈瑋再講下去，但也知不宜挽留。

「紫鵑，你送送寶二爺。」林黛玉輕啟芳唇，吩咐道。

「哦。」紫鵑答應著，提著一隻碧紗燈籠，在前面走著，送賈瑋出了院門。

本來她在院門口就可以止步了，但賈瑋沒帶跟隨的丫鬟，她就索性腳步不停，同賈瑋一道向怡紅院走去。

瀟湘館和怡紅院之間隔著一彎清泉，上頭架著一座橋，名為「沁芳橋」。

走在橋板上，晃晃悠悠的，並伴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響，有種漫步鄉野的趣味。

夜色中，草木清氣漫來，夾雜著清泉的水氣，讓人覺得頭臉涼涼的，說不出的清爽怡人。

「寶二爺，你以後能常到我們院里來嗎？」

在這暮色四合、靜謐安寧的氣氛中，紫鵑忽然腳步一頓，駐足不前，轉過身來，有些突兀地向賈瑋道。

「我不是常到你們院子的嗎，通常兩三天就去一回的啊。」賈瑋有些奇怪這個問題，一怔之下，脫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