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張秉
何詩宜也保持著微笑,「謝謝張學長好意,不過我們已經吃過飯了,正要回去,就不打擾學長了。」
「不打擾。」張秉抬頭看了看西邊高掛的夕陽,睜著眼睛說瞎話,「這麼晚了,你們兩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不如我送你們吧?對了,你們也留校嗎?怎麼我沒有在登記冊上看到過你們的名字?你們住在哪裡?」
因為集中住宿,宿舍管理員總難免有顧不到的地方,所以各系對留校的學生自然也是要進行登記管理的。張秉身為學生會幹部,留校就是為了處理這些事情,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話說到這個份上,雖然沒有讓他送,但何詩宜還是說了她和林霰住在教職工宿舍。畢竟張秉還是學生會幹部,登記假期留校學生也是他的工作之一,沒理由不配合。
等實在沒有借口留下了,張秉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何詩宜瞪了一會兒他的背影,鬆開挽著林霰的胳膊,轉頭打算抱怨兩句時,卻發現林霰整個人似乎肉眼可見的「垮」了一下。
這種狀態並不明顯,如果不是因為兩人剛剛有過肢體接觸,她或許也注意不到。林霰的確很善於隱藏自己。
何詩宜這才意識到,剛剛在張秉面前,林霰應該是一直綳著的。她在張秉面前很緊張?
她當然不會以為這是林霰對張秉有什麼超友誼的感情,而是下意識的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想要伸手去拉林霰時她的表現。
警惕、戒備。
後來見林霰跟其他女同學相處融洽,至少不是對每個人的觸碰都那麼敏感,所以何詩宜一直以為,那只是林霰格外討厭自己。但是此刻回想起來,也許她只是對陌生人都這樣。
何詩宜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點林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緣故了。——從笑容開朗到沉默寡言甚至對人戒備極深,很顯然,林霰曾經遭遇過一件改變她處事態度甚至整個人生的事,並且這件事的影響一直延續至今。
那絕不會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原本發現張秉對林霰抱有那種心思,何詩宜心裡多少還有一點醋意,但在她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所有的情緒都褪去,剩下的只有尖銳的心疼。
最好不要讓她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否則她會讓傷害過林霰的人悔恨終生!
因為這個意外的發現,張秉自然就被何詩宜拋在腦後了。如果他不再出現,也就只是個路人而已,不用太過在意。林霰的心有多麼難以打動,何詩宜再清楚不過,她的敵人從來也不在外界,而就是林霰本身。
但張秉很顯然沒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從那天知道了兩人的住處之後,每次何詩宜和林霰出門,都能「偶遇」他。——也虧得他有這樣的耐心,畢竟兩人也就早晚會出門,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
但即便如此,他的出現,還是給林霰和何詩宜都帶來了困擾。
眼看二人世界要變成三人行,何詩宜會高興才怪。何況他一出現,林霰就會渾身緊繃,就像被危險刺激的刺蝟,豎起渾身的刺,防備著可怕的敵人。
何詩宜不喜歡看到林霰這個樣子。好像她再次陷入了那種何詩宜所不知道的,無能為力的境地之中。
她們出門的目的本來是為了放鬆,現在則完全變了味道。
所以當林霰表示不想出門的時候,何詩宜也沒有反對。
最好張秉落空幾天之後明白她們的態度,自己主動退出,這樣彼此也不用傷了和氣和臉面。而等到開學,張秉就進入大四,開始為實習和就業操心,留在學校的時間將會很少。或許雙方連面都不用再碰了。
果然,發現林霰和何詩宜減少了出門的次數,而且迫不得已時,也往往只有何詩宜一個人,張秉就很自覺的消失了,沒有再守在門口等待「偶遇」。於是林霰也終於恢復了正常。
何詩宜在一旁看著她的種種情緒變化,忍不住又想起自己當初為了接近和了解林霰所做的蠢事。
當時她做的其實比張秉還要過分,不但窺探還尾隨。而她現在已經知道,林霰其實早就發現了。當時在她眼裡,是怎樣看待自己的呢?
之後林霰還能夠容忍自己出現在她身邊,甚至變成了現在這種好朋友的關係,真是上天垂憐。
何詩宜以為張秉會知難而退,但事實上她想錯了。
林霰入學一年,眾多追求者都紛紛知難而退,張秉還在堅持,可見他不但對自己很有信心,而且也有足夠的耐心。所以他沒有像那些毛頭小子一樣迫不及待的公開追求,將事情弄到無法收拾的地步。而是靜靜的觀察了一整個學年,然後才正式出現在林霰身邊。
志在必得這四個字,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察覺到了林霰的抗拒,從而戰略性撤退,並沒有動搖他的信心。
更何況,他也根本不像何詩宜所想的那樣,開學之後就將為工作而奔波。事實上,他早就已經內定為學院里一位教授的研究生,前途已定。也正是因為這樣,張秉才會決定正式開始追求林霰。從這個方面來說,他倒也是十分認真的。
而之所以要提前在假期里跟林霰接觸,除了機不可失之外,也是想提前留個好印象。——因為開學之後,他將會作為導師的助理,跟著一起給林霰她們上課。他之所以甘心暫時撤退,也是因為這個。
所以開學之後,在課堂上看到他出現時,何詩宜簡直有種眼前一黑的感覺。她下意識的轉頭去看林霰,果然林霰的身體再次綳了起來。但大概因為在上課,周圍都是同學,遠沒有獨處的時候那麼緊張。
張秉並沒有急著接觸林霰,雖然每一次上課,他的視線都會落在林霰身上,但也並不露骨,而每一次尋找跟林霰對話的機會,話題也都十分自然,不會讓人覺得不自在。這種溫吞的做法其實效果不會太好,卻意外的適合林霰。
很明顯,經過上次的失敗之後,張秉也反思了自己的態度,修正了追求的方式。
何詩宜覺得很煩躁。
一方面是因為張秉每一次出現,都會弄得林霰很緊張,對她對精神是一種無謂的消耗。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周圍看出他追求之意的人越來越多了。張秉在學院內的名聲不錯,大家對這件事都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雖然因為林霰的表現不敢開口調侃,但是每當兩人有接觸的時候,目光和神態表情都說明了一切。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大概就是林霰的態度始終如一,並沒有因為張秉的溫和和善意而發生轉變。
但是繼續這樣下去很顯然不行。
何詩宜思來想去,打算正面對林霰提起這件事,務必要想辦法將之解決。原本她是打算心照不宣,加裝沒有這回事的,但這種消極的態度,很顯然完全無法讓張秉知難而退。可是他又沒有正式的開口表白,就算林霰想要拒絕也無從說起。
所以這天,趁著林霰不在,何詩宜跟趙慧和周麗嘉如此這般的商量了一番,然後才將林霰約到了圖書館。
圖書館里人多,消息自然也傳得快,林霰在這裡,張秉多半會找過來。
果然,不久之後,在樓下望風的趙慧發來簡訊,張秉已經上樓了。當然,他不可能直接走過來,必然要偽裝成巧遇。而何詩宜精心挑選的這個位置十分偏僻,正好有書架被書架擋住,裝作找書走過來是最好的選擇。
確定張秉就位之後,周麗嘉才彷彿閑談八卦一般問起,「說起來,格格,你對張秉學長是怎麼看的?」
林霰垂下眼,「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在追求你啊。」周麗嘉說,「現在估計整個學院沒人不知道這件事了吧?大家都等著看你的態度呢!」
何詩宜故意說,「大家都看出來了又怎麼樣?張學長可沒開口表白過。這種故意曖昧最討厭了,弄得周圍的人都覺得格格跟他有什麼關係,又不肯直接表態,不上不下把人吊在這裡。要是拒絕和澄清吧,人家還真沒說過什麼,顯得像是格格在自作多情。張學長這一手真漂亮,進可攻退可守,把我們格格當什麼呢?」
她雖然是真的為林霰抱不平,但也未必沒有藉機說一下情敵壞話的意思,所以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林霰都抬頭看了她一眼。
何詩宜被她一看,明明自己說的都是實話,竟也不免心虛起來。
轉念再想,其實自己現在做的事情,跟張秉沒什麼分別。只不過自己佔了性別的便宜,別人不會往那方面想,所以沒有那麼大張旗鼓而已。
這麼一想,何詩宜更心虛了,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問題。」周麗嘉撐著下巴說,「難道張學長還想讓格格主動去跟他表白么?未免想得太美了。我原本還覺得他不錯,現在想想,這份心計,十個格格也不夠他玩的,還是算了吧!」
眼看書架後面人影一閃,不見了。何詩宜滿意的朝周麗嘉使了個眼色,結束了這場對話。
周麗嘉不是能坐得住的人,沒一會兒就推說有事,起身走了。
林霰那麼聰明,她們又做得那麼明顯,何詩宜原以為她怎麼也會問一問,結果林霰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繼續埋頭看書。她自己想了一會兒,不得要領,也就放棄了。
說也奇怪,明明有時候只要林霰一個眼神,何詩宜就能夠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好像兩個人心靈相通似的。但又有些時候,何詩宜無論如何都猜不出林霰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那天晚上,張秉打電話約林霰第二天一起吃飯。
這是要做什麼,不言自明。在宿舍里其他三個人的鼓動下,林霰無可無不可的答應了。
給張秉製造一個表白並且被拒絕的機會,這就是何詩宜的目的。但等林霰真的答應了,想到她明天要跟張秉單獨出去吃飯,何詩宜心裡又開始抓心撓肺的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