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她不知道的

這一場表白跌宕起伏，數次轉折，雖然最後的結果跟何詩宜所想的有些不同，但對她來說已經是不錯的結果。

林霰說不懂，那她就去教她。林霰現在不能接受,那她就繼續等下去。

其實對何詩宜而言,在前面大段的鋪墊之後,林霰還願意讓自己留在她身邊,頗有些峰迴路轉的意思。在猜到了過去可能發生的事之後,她本以為林霰會逃避感情的事。哪怕不捨得自己這個朋友，也會故意模糊這件事，不去提起。

但林霰遠比何詩宜所想的更勇敢，也更堅定。

也許曾經發生過的事至今還是在影響著她,但林霰並沒有因此自暴自棄,她更不會等待誰來拯救。——她一直都是自己的救世主,她正一步一步從那過去的陰影之中走出來。

何詩宜是如此的確信著這一點。

這樣的林霰讓她更加心旌動搖,沉溺其中。

這是她愛的人，而她為自己正愛著這樣一個人而激動、戰慄、自豪。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件事里,有沒有給過林霰一點幫助。但哪怕只是站在林霰身邊見證這一切,對何詩宜來說，都已是榮幸。

放鬆下來，她也沒有立刻起身離開，就這麼靠在林霰身上，面上含笑，顯得十分開心。

林霰反倒有些不自在。

從前何詩宜雖然偶爾會做一些親密的動作，但都不到這個程度。最多是牽牽手，碰碰胳膊，搭搭肩膀。更何況現在她還表白了，哪怕林霰並未回應，哪怕兩人之間的關係還尚未明朗，但畢竟跟從前是不一樣的。

何詩宜是故意為之，不想再掩飾自己想要親近林霰的想法。

但林霰的表現讓她驚訝。雖然不自在，但林霰也沒有避開的意思。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便陷入了安靜。但這安靜並不會讓人尷尬不安，反而出現得理所當然。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兩個人都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整理。但是這一刻，她們又都並不想和對方分開，去獨自思考。所以這種狀態，恰恰是最好的。

就連這一點，兩人也默契天成。

何詩宜回想著之前跟林霰的對話。將那些句子一個一個的提出來，細細的分析品味，從中咂摸出剛才沒來得及注意到的地方。雖然剛才發生的時候，好幾次心情跌宕起伏，但現在塵埃落定，倒回去看，何詩宜卻只有滿心的甜蜜。

她漸漸的從這些對話里，品味出了一點別的東西。

雖然林霰從頭到尾都沒有表態，到最後才含糊其辭的說了那麼一句話。但是仔細回想的話，會發現，這整個對話，已經將她對何詩宜的態度完完全全的展露出來。

如果真的對何詩宜毫無感覺，她根本不需要思考什麼是喜歡，怎麼去喜歡一個人，更不會問出「如果我拒絕」這樣的問題。

會去想拒絕之後何詩宜的表現，本身就說明她的心裡已經有了波動。

只是過去的人生經驗束縛著她，讓她不敢往前走罷了。但是何詩宜相信，只要自己堅持下去，林霰會從自己身上重新獲得信心，到那個時候，兩個人在一起，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而且今天的交談，也讓何詩宜又多了解了林霰一點。起碼從前她不知道，林霰竟然也會在網路上看書。

想著想著，何詩宜忍不住笑了出來。

林霰問，「你笑什麼？」

何詩宜唇角彎彎，眉眼也是彎彎的，就這麼笑看了林霰一會兒，才像是嘆息般的說，「格格，你好可愛啊！」

「……」林霰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回答，只好沉默。

「我發現我還是不夠了解你。」何詩宜自顧道，「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你內向封閉，畏懼跟別人交流——你別介意，那時候我自大得很，看誰都覺得需要我去拯救。後來，漸漸熟悉之後，我發現你雖然安靜沉默，但卻有自己的底線和魅力，並不影響你跟周圍人的關係。再後來，你對繪畫的專註和痴迷讓我覺得，自己可以為你承擔哪些你不喜歡做的事。而現在我才知道，你是那麼的勇敢、可愛——讓我失落。」

「失落？」林霰不解。

「是啊，失落。」何詩宜說，「我總想在你身邊找個位置，總希望自己能為你做點什麼。但是我慢慢發現，其實你根本不需要我。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自己去應對，一點機會都沒有留給我。」

林霰對此十分吃驚，「難道你做的還不夠多嗎？」

何詩宜想，自己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似乎的確做了不少事情，但是……「我怕我做的，不是你需要的。」

林霰不說話了。

何詩宜這麼說，幾分真幾分假，博取同情的意味更多一些。她很希望能夠從林霰這裡得到一點肯定，讓林霰承認自己待在她身邊是很有用處的。所以林霰這麼一沉默，她心裡不由咯噔了一聲，連忙緊張的抬頭去看林霰的表情。

卻正好對上了林霰的視線。

林霰看著她，原本抿起的唇角逐漸拉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最開始的確是的。」她低聲說。

何詩宜沒有注意到林霰說了什麼，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睛上，而眼睛則黏在了林霰的臉上。

林霰笑了！

雖然何詩宜之前也從林霰的眼睛里看到過笑意，但那更多的是一種感覺，林霰實際上並沒有做出笑的表情。然而此刻，她真真切切的看到，林霰笑了。

何詩宜形容不出自己這種感覺。還是很久之後，再去回憶這一天，她才從自己過往十八年所學習的知識之中，挑出了「心花怒放」這四個字。

那一瞬間，連窗外的陽光似乎都暗淡了幾分。

等腦子迷迷糊糊的清醒過來，何詩宜下意識的接上了林霰之前的話，「我就知道林霰你……什麼？」

她本來以為林霰會說不是那樣，於是自然接上「我就知道你不會嫌棄我」，但話說到一半，已經快要變成一片漿糊的腦子才總算將林霰之前那句話的意思弄懂。

林霰……的確是嫌棄她了。

但何詩宜很快抓住了重點，「最開始？後來呢？」她期待的看著林霰，「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對我的印象到底怎麼樣呢！要說嗎？」

林霰想了想，才說，「最開始你像太陽，溫暖熱烈，但靠太近了就會被灼傷。後來你變成了暖爐，懂得了適可而止，能量內藏，不那麼招搖。現在……你是暖寶寶。」

「嗯？」何詩宜睜大眼睛，「暖寶寶是什麼意思？」後面跟著的解說呢？

而且，林霰的這番話也太玄乎了吧？總覺得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是說自己最開始的時候自高自大不理會別人的需求，之後慢慢學會了照顧別人嗎？所以代表現在的暖寶寶，又指代的是什麼？

林霰好難得說那麼長的一段話，而且還用了比喻和排比，最重要的是這段話評價的是自己。悲哀的是——何詩宜好像不能理解。

但林霰沒有解釋的意思，她終於推了推何詩宜，「起來吧，我要去畫畫了。」

何詩宜有些戀戀不捨，但最後還是鬆開手，從地攤上坐了起來。整理衣服的時候，她還不死心的回頭問林霰，「暖寶寶是什麼意思？」

「自己想。」林霰丟給她這三個字，就進書房去了。

但她並沒有立刻就開始畫畫，在畫板面前坐了好半天，還是覺得沒辦法像平常一樣完全平復下來。

她提筆在畫紙上隨意的勾勒著，腦子裡其實並沒有想要畫什麼，但等到這寥寥幾筆結束，林霰定睛一看，發現自己描繪的是一雙眼睛。滿含期待、暗藏戀慕，這是何詩宜的眼睛。

她看向自己的時候，就是這樣子的。

林霰放下畫筆，用手指在這雙眼睛上觸了一下，好像能隔著薄薄的畫紙，摸到何詩宜的眼睛。

總是用這樣一雙眼睛看著自己，她怎麼會以為能夠藏得住那些情緒呢？

……

林霰畫畫的時候，何詩宜打電話給徐霆，商量了一下張秉的事。

張秉其實沒有受太重的傷，在醫院住了一晚，確定沒事，這會兒已經出院了。

只不過，這不代表這件事就結束了，也算是天之驕子的張秉，怎麼能忍得了這種羞辱？

畢竟他當時雖然喝醉了，但的確沒有想過對林霰做什麼，無非就是借酒裝瘋親近一下，再次向林霰表明自己的心意——這個主意還是他的朋友們幫忙想出來的。對任何正常的女孩子而言，雖然被人夜襲會受驚，但是知道這人是自己的愛慕者，喝醉了也不忘來找自己表白，像是為了自己才頹靡至此，哪個女孩子能在這個時候還鐵石心腸呢？說不準一時心軟，就被這份痴情打動，跟張秉在一起了。

這戲碼雖然老套，但是只要有效果就好。

但張秉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他完全沒想到林霰的反應會如此激烈，而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會衝出來「英雄救美」。

可不管怎麼說，他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揍，現在還被人威脅。張秉當然不肯善罷甘休。

不過徐霆是什麼人？張秉的表情她看得真真切切，有了準備，當然不可能再給張秉這個機會。反正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且花的還不是她自己的錢，只要足夠大方，要解決張秉的問題真的很簡單。

所以現在，當然是打電話跟「金主」商量一下怎麼處理這件事。

何詩宜現在滿心的喜悅，並不怎麼在意張秉，就任由徐霆去處理了。她唯一的要求是：張秉以後不能出現在林霰面前。如果讓她看到，見一次打一次！

這話雖然說得霸道，但徐霆卻覺得理所當然。答應了之後，還順便調侃了何詩宜幾句，問她抱得美人歸的感覺如何。

徐霆雖然給何詩宜搗了亂，但畢竟還是站在她這邊的。她並不知道林霰的經歷，只覺得這兩人都已經好到這個地步了，窗戶紙一捅就破，自己順手幫個忙，那是日行一善。

何詩宜隨口將她敷衍過去了。徐霆很聰明，說得多了，說不準就被她猜出來林霰哪裡有問題了。

林霰的事，何詩宜自己猜到了都當做不知道，更不希望別的任何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