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逃離

「為了……總之，我要是再找不到他在哪兒，他恐怕就有些危險……」

戲子冷笑：「他自己的夢，自己不願出去，能有什麼危險？」

天地五行元氣陡然暴動，青黃赤黑四色光芒大盛，水棲霜修袖中那塊白石陡然裂做齏粉。水棲霜嘆了口氣：「大概是，不用找了。你如今最好找個地方避一避，那位被封印的大能大抵，要來了。」

卻不想戲子驚喜交加：「老祖！」

她不僅沒聽水棲霜勸告，主動掙脫了鐵樹，朝那光華撲去，水棲霜只及撕扯下她一片衣袂，便見她的身影在那璀璨流光之中。

水棲霜忽然有些慶幸，早早把明子虛趕了出去，否則，以如今這般駭然威勢，她定然是護不住他的。她手中那塊白石，不知是哪位龍族高人留下的禁制封印之法，沈詩丞說這石頭並非那五塊奇石，這話倒不假。但想來她也不知，這塊石頭中記載了的封印之法，倒比那大五行滅絕陣根基的五塊奇石有用。

水棲霜正是因奇石中留下原主煞氣，沖開了秘境世界的壓制，能動用一絲法力，才觀閱到其中奧妙，她原以為這被封印的人應當沒那麼快解開封印，畢竟還差了水行的陣石，不過她似乎是預估有錯。

「崑崙的小輩？」蒼老而冷漠的聲音，在虛空之中回蕩。

水棲霜眼角一跳：「是。敢問前輩是？」

那人但笑未語，水棲霜只見五色毫光驟然黯淡，一道玄光衝天，一尊腳踩赤龍的神魔法相陡然現世。

水棲霜知道，法相便是道果顯化。幼時曾聽其師尊曆數修界大能，有神魔法相的大能，多是噬魂宗與血海弟子門人。而踩赤龍的，卻唯有千年前噬魂宗中一位，屠了三百東海龍族，以龍魂凝鍊法相一位至尊。後來那至尊被一位龍族高人降服，因魔宗之人肉軀強悍，滴血重生，分外難捕殺，龍族高人便將其封印於一處秘境之中。

「至尊？」

她話音未落，便見那神龍法相抬爪喚來風雷，風雷其發，濁氣縱橫，水棲霜直扔出十餘道符籙都未能阻其攻勢。

水棲霜面色沉凝，正要拿出龍女贈的一枚明珠，卻被人一把攬了腰，遁入虛空。風雷尋不見人影，自在天穹炸開。

「修士的事，凡人插不得手，少添亂？」只聽有人在她耳邊，平淡地重複了一次她說過的話。

水棲霜本以為需背水一戰，弄不好屍骨無存，陡然被人救下，一時百感交集。待她聽見此聲時，才注意道摟她腰撤退那人是誰，她又氣又笑：「明子虛！讓你走，你怎麼還不走？」

明子虛傲然道：「明某不來，你能安然脫身么？」

水棲霜撇嘴一笑，竟出奇地沒反唇相譏。她抬頭一看，微微一怔。

「還有，少奶奶。」她目光再一轉，「詩丞小姐？」

她仔細打量著沈詩丞，緩緩吐出口濁氣：「竟走眼了，原來沈小姐天生陰魂強大，能出竅離體。」

沈詩丞十分不好意思，偷瞄了她身邊的明子虛，又有些傷感地低下了頭。她也是最近才有所察覺，經表哥點醒，才知道自己身在大哥的夢中。

經三人訴說，兼水棲霜的推測，她大概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是明子虛尋了沈詩丞和沈少奶奶聯手將她救了出來。

至於為什麼能在至尊眼皮子底下救人，一則是因為至尊尚未完全脫困，一則……

「因為弟妹的魂魄能控制一部分夢境。」明子虛解釋。

水棲霜有些詫異，她倒沒想到這茬兒。她看向沈少奶奶，少奶奶沉默了片刻，輕聲問道：「姑娘可知外子下落？他原本和我是在一處的，後來我在夢裡再次落水，他便不見了。」

水棲霜大概猜到了沈少爺的下落，但她一來沒什麼證據，二來，說了也救不了沈少爺，反多一人擔心，倒不如緘口不言，待她有把握營救，再開口說明實情。

虛空之中，電弧火光綻開，夢境寸寸碎裂，水棲霜面色驟變：「追上了。」

果然，手執雙鉤的神魔法相漠然看著他們，足下赤龍攪動地風水火之氣，水棲霜和陰魂強大的沈詩丞倒不懼，只是明子虛和沈少奶奶彷彿應對著有些吃力。

水棲霜知道，若她們再沒反抗之力，或是尋不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必死無疑。可是如果她的揣測成立，就算沈少奶奶能扭曲夢境，他們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去水塘，弟妹落水那裡。」

是了！那裡是整個夢境最安全的地方。

水棲霜猶豫了片刻，還是用了白石之中，附在封印術旁邊，最霸道的一門咒決。那位前輩告誡，若那魔人破封而出，需得再次封印，至少需要閉藏巔峰的修為。若是修為不足，那門咒決可以在短時間內提升修行者的實力。

噬血燃髓咒。

水棲霜不是沒有其它秘法可以在瞬間提升修為的，但沒有一門，能將她如今這點法力，直升到閉藏巔峰。唯有這一門咒法，還有一線希望。

這門咒法以修者的精血、壽元、資質、性命為代價，換取修為的扶搖直上。乃是不折不扣的邪道法門，一般是破境無望的修士才會孤注一擲選擇這種法門。水棲霜用了此法，除非她在壽元耗盡前抵達道境，否則無解。

若有選擇，水棲霜自然是不會用這法門，但她若是現在轉身就逃，待那至尊恢復實力，少則一月，多則半年，水棲霜若是還出不了秘境，這至尊絕對不會放過她。

她感受著體內法力驟然回升，使出了金橋神通，將眾人帶到了夢境世界中的水塘邊。果然，那法相不敢追到此地來。

水棲霜原本還想勸三人出了夢境，通知沈府和城中的人，有多遠走多遠，後來發現夢境被封鎖也便作罷。幾人問起因由，她只說沈府乃一位大能血脈後裔，因著祖上那位大能封印了強敵，如今強敵就要脫困伺機報仇。她勸告說，再等一月，她定然有法子解決此事。

這話半真半假，安撫了沈少奶奶和沈詩丞。卻騙不過明子虛。他尋了機會，支開兩人，單獨來尋水棲霜。

皎月高懸，繁星點點。兩人並排席地而坐。

水棲霜沒有瞞他：「沈少爺如今，被那位魔道大能控制，因為五行不全的緣故，他還需要當初封印者的血脈子孫作為掩護。引他入夢，重現那段時光，讓他自責，自動踏入那位所在。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沈少爺懼怕此地，那位大能暫時也不會踏足此地。」

明子虛對這些毫不關心，他只問道：「你真有信心解決此事？」

水棲霜沉默。

明子虛挑眉，話鋒一轉：「若你真解決了，活著出去，有什麼打算……」

水棲霜想了想，道：「出去了，就離開唄。」

明子虛捏了捏她臉頰，道：「我救了你，你什麼都不做，就打算走了？」

水棲霜拍掉他的手，斜睨了他一眼：「送你那一打符籙——足夠你冰封千里玩兒了。」

明子虛不答，拿著扇子扇個不停。水棲霜一見他這模樣，便知價碼不夠，她道：「那你想要什麼？」

明子虛不動聲色道：「你帶我去求仙。或者，我從姨父家古籍里知曉，那封印之地似乎有一份完整的仙門傳承。你拿到了送我也可以。」

水棲霜點頭應是。她暗想，介時戰況激烈，那份傳承恐怕拿不到了，待她出去了，就把明子虛丟到道德仙宗——此宗與崑崙同屬四大仙門，素來以古板嚴苛著稱。

水棲霜深覺自己為他好：這種浪蕩子就該進道德仙宗接受再教育，

被老古板……咳，德高望重的仙真們好好磨一磨脾性，重新鍛造成對人間對修界有用的人才。

絕不是她打擊報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