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弱敵強
「下一場,劉復,麻四。」
「諾!」
聽到這吆喝聲,麻四舉起手,高聲應道。他從草席上一躍而起,呵呵地笑著,抓起插在地上的木槍往場地中間疾步行去。
等的都不耐煩了,終於上場了,這一下,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小子,媽的,一天到晚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牙尖嘴利,一會兒,看他還有何話可講,非把這小子打得哭鼻子不可,不下跪求饒就不要想下場……
在麻四的視線中,劉復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依然是那副讓他厭惡的死樣子,神情沉穩,不見有絲毫慌亂。
「呸!」
麻四咬咬牙,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濃痰。
「要小心啊!頂不住了,馬上喊投降,麻四那小子手黑得很,你不要讓他有機會痛揍你,傷得重了就不值了,知道不?」
趙亮為劉復整理著皮甲,有些遺憾地想道,要是有一副鐵凱就好了,這樣的話,麻四單憑木槍就不可能給劉復造成傷害了。只是,他忘了劉復這樣的小身體,穿上鐵凱的話恐怕連路都走不了。
「哥哥剛才贏得了上等,要是你想要綢緞,哥哥分給你就是了,千萬不要拚命啊!為這個值不得!」
咬咬牙,趙亮說出了這番話,說話之際,他心疼得緊,心裡頭像是在流血一般。
「知道了!」
劉復笑了笑,拍了拍趙亮的手臂,他原想是拍肩膀的,可惜沒有這麼高。如果,一開始劉復是抱著某種特殊的目的和趙亮結交,那麼,這會兒他的心思便比較單純了,有人無條件的對自己好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總比有人莫來由地憎惡自己要強。
轉過身,來到插著木槍的地方,那裡,插著十來桿木槍,有的長,有的短,有的粗,有的細,各種形狀都有。
劉復非常仔細地觀察著這些木槍,在槍桿上細細摩挲,神情專註,像是在挑選什麼玉石珠寶一樣。
「嘿!小子,你磨蹭個屁!早點讓你麻爺爺教訓,早點完事,別在那兒磨磨蹭蹭地耽擱時間,要是慫了,早點認輸了事,你麻爺爺也少費點事!」
麻四單手持槍,非常輕佻地揮舞著槍桿,向劉復大聲咆哮。
周遭的人反應不一,有的大聲鬨笑著為麻四助威,和趙亮關係比較好的那一批人則大聲罵著麻四,說他以大欺小,不要臉皮。www.
土台上鋪著一張草席,趙雲盤膝而坐,聽得下面眾人的嘈雜,不禁皺了皺眉。
劉復沒有理會麻四,完全不受干擾地按照相同的節奏挑選木槍,最後,他選了一桿長而細的木槍,他那副矮小的身材和長長的木槍站在一起,給人的印象很是不協調。
眾人一片嘩然,笑聲一片。
趙亮又急又氣,差點衝出隊列將劉復拉回,人小身短,便該選用短而細的木槍啊!如此,方能更好地駕馭,這麼長的木槍,劉復光是拿著就已經很吃力了,如此,又怎能對敵?那小子,平時看起來很聰明,這會兒偏偏犯傻了。
「哈哈!」
麻四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蹲下身來,一隻手捂著肚子,另一隻手把木槍丟在一旁,顫抖著指著劉復,臉上的嘴巴無論如何也合不攏,甚至,笑出了淚水,帶著眼屎的眼角一片晶瑩。
「你他媽的,笑死人了,小子,你拿這傢伙是去收衣服么?」
劉復木無表情,眼神便如萬年的潭水沒有絲毫的變化,對於他人的嘲笑他置若罔聞,一旦上場,他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上陣對敵,眼中便只有勝利二字。
「好啦!」
趙雲有些不耐煩了。
只要不違反軍紀,上戰場時聽從號令,平時,他對底下這些人並沒有什麼嚴格的要求,大家都是為了混一口飽飯才當兵吃糧,有今天沒明天的,讓他們過得自在一些也好,現在看來,還是有些過於放鬆了。
底下的人收住了笑聲,麻四也站起身來,重新拿起了木槍。
現在已經是申時末了,太陽像一個淡紅色的圓球懸在西邊的山巒上,夕照柔和地撒向山川原野,雀鳥們振動著翅膀劃過頭上方的天空,向山林那邊飛去。劉復側身對著麻四,雙手握著那桿長長的木槍,捆著布團的槍頭斜斜向上,指向麻四的頭上方。陽光落在他背上,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幾乎延伸到了麻四腳下。
「開始吧!」
趙雲沉聲說道,場中的氣氛頓時為之一緊,時間就像突然凝滯下來了一般,稍傾,方才繼續如河水一般向前流去。
「呀!」
麻四怒喝一聲,右手手臂猛地一抖,木槍發出一聲尖利的呼嘯彈了起來,槍頭對準了前方十餘步遠的劉復,一股殺氣頓時從麻四身上擴散開來,彷彿有一股無形的氣流以他為中心向外急卷,排山倒海一般朝劉復撲去。
劉復低下腰,雙腿分開一尺有餘,微微彎曲,將身形壓得極低,他雙手持槍,左手搭在前面,右手放在後方,緩緩將木槍放平,槍頭呈三十度角正對前方,微微顫抖。
「吼!」
麻四再次怒吼一聲,腳在地上重重一跺,這一跺,聲勢驚人,大地似乎都抖動了一下,然後,他整個人便沖了起來,來勢之快,便如飛起來一般,十來步的距離,轉瞬即到。
劉復面色煞白,麻四的身形在瞳孔中越來越大,強大的氣勢迎面撲來,腳蹬大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如驚雷。
深吸氣!
深呼氣!
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閃,那桿纏著布團的槍頭宛如憑空出現,向劉復急扎而來,一絲寒氣刺在眼瞼上,劉復咬緊牙齒,忍住沒有閉上眼睛。在這個時候閉上眼睛,就和繳槍投降沒有什麼區別了。
透過白色的槍頭,他瞧見了後面麻四的臉,那張臉上帶著不屑和高傲,以及些許的猙獰。
繼續壓低身子,前面那條腿突然曲起,後面那條腿變得筆直,搭了一個弓箭步,如此,手中的長槍便很自然地往前一送,向前伸出了一尺多長。
「呀!」
麻四發出了一聲怪叫,臉上的不屑,驕傲,猙獰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驚惶,眼中儘是不可思議。
劉複選的木槍比麻四手中的那桿木槍要長,多出了半尺左右,另外,劉復的個頭本來就矮,再加上壓低了身形,麻四這樣急沖而來要想刺中劉復胸腹間的有效部位,便須將槍尖壓低,這姿勢讓他覺得有些彆扭,出槍之際便需停頓片刻,如此一來,兩人對刺,劉復手中的木槍便會先一步刺中麻四。
當然,麻四就算是被劉復刺中也無大礙,劉復只是把槍頭擺在那兒讓他撞上去罷了,就算被劉復刺中,他也能給劉復重重一擊,如此猛烈的前沖之勢,必能將劉復擊得飛起來重傷倒地,可是,就算是這樣,這場比試也是他輸了。
已經收不住勢子了!
當初,因為輕視劉復,想要一擊制勝,麻四這一擊也就沒有留有餘地,沖得過猛,無法停下來,就算是改變方向也來不及了。
莫非就這樣被這小子擊敗,淪為眾人的笑柄。
不!
絕不!
「吼!」
麻四大喝一聲,身在半空中,揮動左手,猛地向胸前橫斬過去,想要將劉復的木槍擋向一旁,與此同時,右手持著的那桿木槍仍然向前疾刺而去。
不愧是久經沙場的廝殺漢,在這危機關頭,身體的本能很快便做出了最佳選擇。
左手輕輕往下一寸,握在槍桿後面的右手往上提高一寸,非常輕易的一個變化,不帶絲毫的煙火氣,前方的槍頭便往下沉了沉,如此,麻四左手那一擊便落了空。
「噗!」
纏著白色布團的槍頭扎在麻四的小腹上,隨即,被厚厚的牛皮甲一撞,發出一聲輕響,槍頭粉碎,槍桿前端立刻斷裂開來。
「啊!」
麻四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嚎,並非因為疼痛,而是因為羞辱,惱羞成怒之下,他不曾收住前沖的腳步,而是繼續向前,手中的木槍向前一送,朝劉復刺去,而且是向著劉復的面門刺去,這並非較技,而是殺人。
「啊!」
趙亮猛地站起身來,張大嘴,心一下躍到了喉嚨口。
旁觀的眾人也是大為震驚,大傢伙一起喘著粗氣,那聲浪匯在一起,喧囂而上,驚駭的意味飄蕩全場。
場外的人沒有人料到麻四會這樣做,但,這不包括場中的劉復,當手中的木槍刺中麻四時,他並未欣喜若狂,就此放鬆下來。心頭的那個聲音告訴他,當敵人不曾放下手中的武器時,就決不能有絲毫的放鬆。聽從了這個聲音,身體本能地隨著去做,他擊敗了麻四這個看似不可能擊敗的強大對手,自然,他也會繼續聽從心中的這個聲音。
丟下槍,猛地俯下身,撲倒在地,隨即,往一側滾去。
「啪!」
槍桿重重地劈在地上,劉復以毫釐之差躲了過去,他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向一旁滾去,只是換了一個方向,如此,麻四的槍桿再次落在了空處。
「小輩!我要殺了你!」
麻四咆哮著,大踏步向劉復追去,把槍桿當做棍棒,不停追打著劉復。劉復畢竟年幼體弱,雖然身形靈活,還是很快被麻四追上了。
麻四嘴角露出一絲獰笑,舉起木槍,狠狠下落。
劉復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先前,為了擊敗麻四,他耗盡了心力,如今,為了躲避麻四的追殺,他的體力也所剩無幾,此時,已無反抗之力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麻四揮舞著木槍重重劈下。
唯一能做的,便只是舉起手臂擋在面前。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