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煙：寂寞

他暗下決心，一定要找機會與孟錦相認。

就在他要走出去的時候，庄望劍出現了。

庄望劍沒有在逐府待太久，就因為弦兒離開，再一次回到了無惘山上。

天賜良機，在孟錦心灰意冷的時候出現，或許他會有機會成為她心中的人。

可是，孟錦的心為了庄望劍而冷卻，就不會為了旁人而跳動。即使她見到了以為已經死去的蕭煙，也只是驚喜了一瞬間，依舊無法恢復笑顏。

這一切，都是因為庄望劍！

他從逐府怒氣沖沖的跑出來，目中無人的大步走回去，一個髒兮兮的乞丐撞到了他的身上。

「大爺，行行好吧，給我一口吃的吧！」

蕭煙差點就將那個乞丐一掌摑死，突然他覺得那容顏有些熟悉。

「吟兒？」那是孟錦以前常帶在身邊的一個侍女，轉眼竟淪落到這種地步。可是，吟兒的眼睛中有幾分孟錦的神采。

他想起來了，孟錦當年最喜歡的，就是吟兒。

他一把拽起吟兒，用命令的口氣說：「跟我走！」然後，到了杜王莊，將她扔進了木桶里：「洗好了半個時辰以後來見我！」

他將自己灌得微醺，然後就破了誠惶誠恐的她的身。他們合而為一的時候，他滿臉的寵溺，可一切結束以後，他立刻恢復了冰冷。

「會奏瑟是嗎？」

吟兒嬌羞的點點頭。

「那好，以後你就叫琴娘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琴娘低聲應下，他覺得心煩意燥，就將她趕了出去，開始下一步的計劃。

庄望劍，你喜歡練劍是嗎，那好，我就將世間最好的劍術傳授給你。

於是，伊萬出現了。

蕭煙比蕭端早學了幾年的劍法，所以他的劍術比蕭端略勝一籌，加上他進入杜王莊以後，獲得了不少被禁的劍法，更加如虎添翼。庄望劍跟著他學劍，比與蕭端更合適。

等到合適的時機出現，他就將無心訣傳授給庄望劍。無心訣只要練成，劍術就能提升一個檔次，關鍵是，在最後一章的時候，不能有絲毫的心情波動，否則很容易走火入魔。

蕭煙非常明白庄望劍的心病在哪裡。

所以在最後一個階段，他將黑色的斗篷拿下，露出了真正的樣子，走到了庄望劍身邊。

「這面具，你可記得？」

庄望劍正在最要緊的關頭，那個銀面具一下就讓他方寸大亂。

「是你？師父？蕭煙？你！」

「沒錯，是我那晚給你熏了迷香，搶先你一步嘗了嘗你嬌妻的美味，可那又怎麼樣，她本就是一雙破鞋，多一人穿也無妨。你想不到吧，與你朝夕相對的師父，竟然是你最大的敵人。」

庄望劍聽完立刻毒氣攻心，吐了一口黑血出來：「卑鄙小人！」

見時機已到，蕭煙盯著庄望劍：「看來你難以原諒我啊，既然這樣，那你便成為我的工具吧！」

他對無心訣的研究就差最後一步，只要有人親身練了這無心訣，他就能想辦法增加無心訣的殺傷力。

半年的時間，有走火入魔的庄望劍在，他終於想出了在內力之中摻毒的攻擊方法。

做完這以後，他還不想讓庄望劍那麼快的死去，他的恨意無法這樣輕易消解，於是他救活了庄望劍，而且可笑的是，庄望劍關於無心訣的記憶竟然消失了。

他大喜過望，決定親自為庄望劍設計一個死法。

孟錦心中縱然沒有逐華，逐華對她的情誼她也是不能不報的，若是孟錦知道了逐華死去的真相，她會如何殺了庄望劍呢？

這一切，他都設計的時間妥當，過程妥當，可是，他沒有將孟錦對庄望劍的情誼算進去。

孟錦死了。

他設計想要擊垮庄望劍，可是最終擊垮的，是已經傷痕纍纍的孟錦。而他的女兒弦兒，則在他趕到以前，被庄望劍帶回了木藍府。

他對報仇之路的所有規劃，突然少了一個中心人物，他不知道是因為需要重新規劃而氣惱，還是因為孟錦的離開而苦悶。

孟錦離開了，他所珍惜的最後一個人也沒了。他的世界，只剩了下恨。

他要讓這恨狠狠地宣洩，他要讓他的計劃再狠毒複雜一萬倍，他要將每一個仇人折磨的和他一樣絕望痛苦。

他將琴娘叫了進來：「有件事需要你做。」

自此，開始了他所有的計劃。

與許嘯天結盟騙藍玉一次，然後讓藍玉偷走庄望劍的印章，破壞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信任，接著劫持公孫氏，分散木藍府的人力，接著給黑風谷放消息，讓藍田被擄走。

做好這一切準備工作，就開始了第一次削弱木藍府的計劃。

他旁若無人的走進守衛缺失的木藍府，找到了弦兒的房間，帶她離開的同時引燃了幾天前已經安排好的導火線，木藍府轟然倒塌。

然後，他將真相擺在弦兒面前，讓她與他一起仇恨著庄望劍和藍玉。

木藍府如他所料搬進了平城，他則是開始下一步的行動，瓦解孟相的勢力，等到瓦解到了一定程度以後，利用「瘟疫」徹底將他擊潰。

雖然木藍府沒有預料般潰不成軍，至少孟相還是被他親手殺死。

恰好此時皇帝夏邑病重將死，他順勢幫助夏旭成為了皇帝，也就在朝堂之中有了堅不可摧的勢力。

而在他什麼都沒做的時候，庄望劍和木藍府已經自亂陣腳，勢不兩立了。

他終於盼到了庄望劍孤立無援的時刻，只要他再推上那麼一把，他就會萬劫不復了。

他再次走到無惘山，要求蕭端辦一場武林大會。

以庄望劍的水平，不出意外絕對能成為盟主。

然後，他只要鼓動夏旭召見庄望劍，就自然能將庄望劍的真實身份告訴夏旭。當夏旭知道庄望劍是原本的帝王之選的時候，他是否也會將庄望劍當做敵人呢？

恰在此時，劍宗的印章出現，做了些壞事，讓江湖人心中對他的印象變得不好了。

而在這個時候，只要將無心訣順勢給了庄望劍，讓他走火入魔成為殺人狂，那麼庄望劍就會成為所有人的敵人。

他覺得自己料事如神，同時也覺得庄望劍蠢得不可救藥。在這場戰鬥中，他壓倒性的戰勝了庄望劍。

唯獨少算了滄姬的搗亂，唯獨沒有料到滄姬會救了庄望劍。他的每一次計算，都因為一個女人而棋差一招。

滄姬是他唯一承認的女兒，他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所以，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犧牲掉現在已經百無一用的蕭憶了。

蕭憶死後，滄姬必然會如他一樣的恨著庄望劍。到時候，他什麼都不用做，他聰明的女兒自然就會為他做好這一切。

一切，如他所料。

滄姬想到了更好的折磨庄望劍的方法，而他就在那裡看著，同時經營著好不容易才出現的生蕭門，順便給夏旭下了個毒，給木藍府最後一擊，順便將丞相李晗陷害死。

他為庄望劍的墮落而竊喜，為滄姬想到的折磨他的辦法而歡快，為自己逐漸膨脹的勢力而自負，為自己的無敵而寂寞。

所以後來，聰明如他，也被排山倒海的勝利蒙蔽了眼睛。

他沒有看見庄望劍暗中與夏旭策劃興起暗衛，沒有看見杜王莊與生蕭門因為夏旭賞賜給杜王莊的闔天劍而變得疏遠，沒有看見他龐大的勢力已經在根部被分崩離析。

等到最後，他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

他本不想打擾到滄姬的，畢竟她是他唯一的骨肉。是他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念想，是他到了最後都想要用一個乾淨的蕭字冠上她的名字的女兒。

可是現在，他多年的努力一日瓦解，他如何能不恨。

他握著闔天，找到庄望劍。

看見他的時候，他還在竹林中悠然的坐著，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他衝上去，用劍指著他。

生蕭門掌事以來，他一直想要讓曾經的生蕭門重建，所以不管他的杜王莊多麼黑暗，他自己多麼骯髒，生蕭門也未曾沾染過渾濁。

「生蕭門保家衛國，我重建它；暗衛陰狠毒辣，我打壓它；孟相禍國殃民，我殺了他，木藍府滅我生蕭門，如今被滅何錯之有？如今我身居高位，從未有過謀逆之心，做的事情哪件不利國利民，你為何要如此害我！」

庄望劍將手伸向衣袖，蕭煙以為他要拿什麼暗器，多加設防，沒想到裡面是一把匕首。

「我將這把匕首送給錦兒的時候，想要用它來保護她，可是最後錦兒用這個自盡。她的死，不是我送她匕首的初衷，卻始終是這把匕首殺了她。」

「帝王講求平衡之術，就像機關術一樣，每個齒輪緊密相連。即使你無罪，你的權勢已經讓你懷璧其罪。你自以為你做得很好，可實際上你的生蕭門，正在仗勢欺人。更何況這權勢的奪來過程，你我皆知其中的險惡。」

「我累了，蕭煙。我從未想過與你相爭，可惜最後還是站在了你的對立面。師父，做了那麼多，真是抱歉啊。」

他說完，就將那把匕首刺入了他的心口。

蕭煙手中的闔天劍嘩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庄望劍就這樣輕易地死了。

那麼他餘下的意義又是什麼呢？他雙手顫抖著撿起了闔天劍，蹣跚的走出這片竹林。

他已經五十四歲了，已經沒有辦法重來了。何況，重來了，又有誰能看見。他所珍愛的，心疼的，痛恨的，鄙夷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扔下闔天，躺在荒蕪的田地上。

閉上眼睛，彷彿能夠聽到周圍的孤魂野鬼在嘶吼。

他笑了笑，眼前開始浮現一個若有若無的身影。

他努力抓住，卻徒勞無功。

你會生我的氣嗎？

我多麼期盼，你能回到我的身邊。

我願意為了你，割捨一切殺孽。

我苦苦追尋，想要找到你的一個眉眼。

如果那天，你沒有正視前方，而是回頭看了我一眼，這一切的事情，是否會徹底改變？

你不會遇到那個傷害了你一生的人，我不會背井離鄉。

如果一切都能回到過去，我會緊緊抱住你，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寂寞的躺在蒼穹下，

盼卿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