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Chapter6
蟲蟲是急性腸胃炎,在醫院住了兩天後就又活蹦亂跳了。反觀盛子瑜,傷筋動骨一百天,在醫院裡住了兩個星期,她已經化身為一條鹹魚精了。
寧繹在旁邊看著她,撲哧撲哧的樂:「哎我說,您老也就折了一條腿,好歹還是要動動呀。再這樣躺下去,該生褥瘡了。」
盛子瑜怒目而視:「滾蛋!」
她每天在床上躺著,除了看動畫片,其他什麼都幹不了,整個人都要發霉了。
恰逢李姨來醫院送飯,早已出院的蟲蟲也鬧著跟了過來,一見到這位小鮮肉,盛子瑜便立即摟住他的脖子不撒手,「你不許走了!留下來陪媽媽!」
被摟住的小鮮肉有些為難地表示:「我還要回去喂咕咕吃東西呢。」
「咕咕是誰?」盛子瑜脫口而出,問完了才想起來那是小傢伙養的一隻和尚鸚鵡,當下就更是怒從心頭起。
她居然還不如一隻鳥重要?!
她轉換策略,決定進行道德綁架:「媽媽是因為你才摔斷腿的,你要留下來陪媽媽!」
咕咕還太小,媽媽幼稚又調皮,兩個都是他的寶寶,都需要他照顧。
蟲蟲皺著眉頭,不知該如何取捨。
李姨將蟲蟲從盛子瑜懷裡撥拉出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平時在家你不是老嫌他煩?現在住院無聊就想起他了是吧?」
盛子瑜被說得有些臉紅,但還是強行辯解道:「……所以我才要和蟲蟲多培養感情嘛。」
李姨瞪她瞪得更厲害了,音量也隨之提高:「才三歲的寶寶你讓他在醫院和你培養感情?!」
「嗚嗚嗚。」盛子瑜開始埋頭假哭,「那人家也是寶寶嘛,人家也怕空虛寂寞冷嘛。」
一旁的寧繹終於看不下去了,真心實意地「嘔」了一聲。
傻蟲蟲卻以為媽媽是真的在哭,他又爬回媽媽的身邊,拉了拉媽媽的手指,很內疚:「媽媽,你不要哭啦,我留下來陪你啦。」
「嚶嚶嚶你真好。」盛子瑜一把摟住面前的小鮮肉,「蟲蟲,媽媽其實是很愛你的。」
蟲蟲摸摸媽媽的頭髮,又親了親媽媽的耳朵,然後奶聲奶氣道:「媽媽,我也愛你的。」
眼看著這對母子就要上演瓊瑤大戲,寧繹趕緊走過來將蟲蟲抱起來,又沖著盛子瑜道:「你可拉倒吧,醫院裡病菌這麼多,蟲蟲絕對不能待在這兒。」
說完他又一拍懷裡小傢伙的屁股,「走,咱們下樓逛逛去。」
蟲蟲的胳膊摟著寧叔叔的脖子,可卻是眼巴巴地望著媽媽的,「我想陪陪媽媽。」
剛才還抱著兒子抽泣的盛子瑜此刻已經擦乾了眼淚,一臉平靜地開口:「去吧,給我帶點薯片上來。」
出了電梯,蟲蟲興沖沖地跑在前面要去給媽媽買零食,沒想到卻迎面撞在了一個男人的腿上,確切地說,是小腿骨上。
這一撞可真疼啊,蟲蟲捂著被撞得通紅的鼻樑,眼淚都流出來了,他仰頭看著面前這個很高很高的叔叔,哭唧唧的哼了一聲。
眼前這個小傢伙看起來不過三四歲的樣子,白白軟軟得像個小糰子,此刻卻仰著臉用一雙通紅的大眼睛看著自己,霍錚鮮少有和小孩打交道的經歷,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小糰子會不會說話,但仍本能地覺得此刻應當安慰一下他。
「很痛嗎?」他蹲下.身來來和蟲蟲平視,一臉認真地發問。
從後面趕來的寧繹一把將蟲蟲抱起來,又趕緊低頭去看他的臉,「撞到了?疼不疼?」
蟲蟲強忍著淚點點頭。
看著小傢伙這幅模樣,寧繹心疼又生氣,可話說回來,到底是蟲蟲跑上去撞到人家的,他也沒法說什麼。
霍錚直起身子來,看著窩在寧繹懷裡的小傢伙,聲音有些抱歉:「小朋友,我撞到你了,對不起。」
雖然才三歲,但在盛謹常的教導下,蟲蟲已經十分乖巧懂事了。這麼會功夫,蟲蟲已經自己擦乾了眼淚,只是眼圈和鼻樑都還是通紅的,他看著面前這位叔叔,瓮聲瓮氣道:「沒關係,解放軍叔叔。」
沒想到他這麼乖,霍錚下意識笑了一下,但轉瞬又意識到不妥。他收起笑容,看向寧繹,問:「先生,需要我帶你兒子去急診看一下嗎?」
寧繹仔細打量著小傢伙的臉龐,摸了摸他的鼻子,又問了幾句,覺得沒什麼大礙,便道:「不用了,你走吧。」
---
自從那一次在醫院見到盛子瑜后,霍錚便沒再怎麼去醫院,哪怕是去了,也只是看一眼爺爺便又匆匆離開了。
盛子瑜倒還是那副老樣子,看見了他,也並不說話,只是時不時陰陽怪氣地冷笑幾聲。
這天也是一樣,霍錚到病房的時候,盛子瑜難得地沒有在睡覺,而是靠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動畫片,旁邊坐了個女人,霍錚之前見過,大概是她家的阿姨。
聽見他進來,盛子瑜抬頭看了眼,然後從鼻孔里發出不輕不重的「哼」聲。
霍錚並不和她一般見識。
他走到爺爺的病床前,說:「樓上有個單人病房,明天就能空出來,到時候我讓人過來幫你收拾東西。」
旁邊一直在看動畫片的盛子瑜顯然聽見了這話,當即她便轉向坐在旁邊的李姨發脾氣:「護士還騙我說沒有單人病房,他怎麼就有?我也要住單人的!」
李姨哄她:「人家一走,你這病房不就成單人的了么?」
「你當我智障啊!他搬走了不還有別人住進來嗎?!」盛子瑜不依不撓,「我不管!我也要住單人的!」
李姨「呵呵」笑了笑,「那你和你爸說去。」
盛子瑜一下子就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一般,蔫了。
霍錚和爺爺說了會兒話,又看了隔壁床上躺成一條鹹魚的盛子瑜幾眼,然後便起身離開了。
出了病房,剛走出兩步,便有一個小傢伙從他腳邊竄了過去,他一抬頭,看見剛才被他撞到的小傢伙的爸爸,對方顯然也認出了他,朝著他點點頭示意。
蟲蟲興沖沖地衝進病房,跑到媽媽的床前,獻寶似的:「媽媽!蟲蟲給你買薯片回來啦!」
盛子瑜看了一眼薯片,然後表示嫌棄:「不是乳酪味的。」
可是嘴裡實在寡淡,想了想,她又覺得洋蔥味也是可以接受的,聊勝於無嘛,於是將薯片拿過來,拆開吃了一片,然後伸手摸摸蟲蟲的圓腦袋,「媽媽還是愛你的。」
蟲蟲乖乖地自己脫了小鞋子,整整齊齊碼在床邊,然後又手腳並用地爬上床,擠到媽媽身邊來,指了指她手裡的iPad,「媽媽,我們看叮叮噹,好不好?」
「好幼稚啊你。」盛子瑜白了他一眼,然後打開iPad給他找《哆啦a夢》,「我們上次看到哪集了?」
小傢伙努力回憶了一下,但還是放棄了:「不記得了。」
這會兒離得近了,盛子瑜才發現他的眼皮有點腫,還泛著粉,她疑心道:「你剛才哭了?寧繹他欺負你啊?」
「沒有。」被媽媽問起哭鼻子的事,蟲蟲有些難為情,「我剛才撞到一個解放軍叔叔了,鼻子好痛,他的腿好硬好硬啊。」
解放軍叔叔?
那不就是霍錚?
盛子瑜摸了摸兒子的鼻子,覺得心疼極了:「小傻蛋,撞得疼不疼啊?」
蟲蟲吸了吸鼻子,然後咧嘴沖著媽媽笑:「已經不疼啦。」
盛子瑜點點他的腦門,「還笑,撞到鼻子怎麼會不疼?你是不是傻?」
盛子瑜是個極其護犢子的人,蟲蟲只有她一個人能欺負,旁人休想碰他一根手指頭。
若說之前她還對那位霍先生存了幾分綺思,現在就真的是半點不剩了。
---
周六的下午,地面上堵得水泄不通,霍錚原本是打算今天直接回保定的,可一看這形勢,還是決定就近回空軍大院。
是部隊去年給他分的一套房子,面積不大,七十多平,兩室一廳。不過外公平時不住這兒,他也不常來,因此房子就顯得空落落的。
車子就堵在了三里河,前方有一輛車違規掉頭,橫在大馬路中間,弄得前後的車子都進退不得。
他將車窗降下來,點了一根煙,靜靜地抽著。
三年,霍錚到了這時才想起來,她今年也有二十一歲了,他記憶里那個十八歲的任性小姑娘,也終於到了該長大的年紀。
有些事情卻是不能夠細想的。
霍錚知道,她是徹底將從前那一段放下了。
所以再見到他,她並沒有什麼變化,還是一貫的那副模樣。
幼稚、嬌縱、自戀。
他從前喜歡的,不就是這個神氣活現的漂亮小姑娘么?
一路開到空軍大院門口,因他平時回來得不多,是以即便車子擋風玻璃上貼了通行證,門口的崗哨還是過來檢查了他的證件才放行。
車子繼續往裡開,正要轉彎時,側面卻開過來一輛紅旗轎車,擋住他的去路。
霍錚看了一眼那輛紅旗的車牌號,面上不動聲色,但卻一擰車鑰匙,將車熄了火,停在路中間。
然後他將車窗放下一半,點了一根煙。
部隊里等級森嚴,下級軍官讓上級的車,這是不成文的規定。
而眼前這輛紅旗轎車,哪怕是剛進部隊的愣頭青,也能一眼認出,這是將級軍官的座駕。
紅旗轎車的司機等了幾秒,卻並未等到對面那輛越野車有任何避讓的動作,因此便不由得連按了幾下喇叭。
霍錚索性將車窗完全放下來,卻依舊對那鳴笛聲充耳不聞。
門口的崗哨聽見這邊的動靜,一路小跑著過來。
他走到霍錚這邊的車窗來,低聲提醒:「霍團長,對面是秦司令的車。」
霍錚「嗯」了一聲,語氣漫不經心。
霍錚這個人,平時一張臉永遠板著,旁人從來瞧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可只要他擺出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骨子裡的張狂勁兒便壓都壓不住。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真生氣了。
對面那輛紅旗轎車大概是真的不耐煩,又一連按了好幾下喇叭。
想來也是,秦司令的車,平時大院里誰見了不是避開,現在卻被一個小小團長的車擋道,司機不耐實在正常。
崗哨挺著急,看著旁邊這位霍團長一臉漫不經心的模樣,直覺就要出大事,可這會兒走也來不及了。
他不得不再次出聲提醒:「霍團長,對面車上真是秦司令,他每周這個點都——」
崗哨還在想怎麼勸這位團長,卻沒想到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
對面紅旗轎車裡,坐在車後座的人對著司機說了幾句話,然後下一秒,那輛紅旗轎車便退回了先前的小徑,給越野車讓出了大路。
「哎……」崗哨幾乎疑心自己看錯,秦司令居然給一個小團長讓了車?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旁邊這輛車便發動了引擎,順著紅旗轎車留出來的這一條空道,毫不客氣地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