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看好你
「嘿,老媽。」梁葆光的聲音中透著難掩的疲憊,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陪著七個爹擠在湖邊不足百平米的度假小屋裡呆一天,那感覺就像是逆著查爾斯河從波士頓游泳游到沃爾瑟姆一樣,「在紐約過得怎麼樣。」
「喲,終於想起來給媽媽打電話啦,你們學校放假可有幾天了吧,才想起來問我過得怎麼樣?當然是不怎麼樣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一聽就很有活力,莫名給人一種精力充沛的感覺,「要是你找到女朋友了我沒話說,沒找到的話居然也想不起來給你老娘打電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這不是手頭的事情太多了嗎,再說你也沒主動給我打電話啊。」梁葆光就不信只有他自己這樣,他認識的人裡面十個有九個都是沒錢花了才想得起給老媽打電話,比方說他今天也是因為缺錢了才拿起電話的。
雲靜怡是大名鼎鼎的NEE******能源(NextEraEnergyInc)的首席財官CFO,全美都排得上號的女強人,因為工作內容的關係女性CFO遠比女性CEO要來得多,而且薪酬往往也高出CEO們很多倍。不過拿著十倍於CEO的薪酬就意味著她要做十倍於CEO的工作,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像這樣財年結束的當口雲靜怡更是不得不住在辦公室里,對兒子的說辭她只是當作笑話聽,「你手頭能有什麼事情,過家家嗎?」
「還真是過家家的事情,最近投拍了一部電影已經開機,不過差點製作費來支撐劇組的運作,想向您先拆借一下。」梁葆光要錢的時候臉上有點泛紅,畢竟他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再問老媽要錢肯定會不好意思的。
「您什麼您,就為了要點錢花連媽都不會叫了?再說你跟我談拆借,一個月內能能還得上嗎你?」所謂的拆借是要按天來計算的,一般還款期限不會超過一個月,就跟信用卡刷卡似的,雲靜怡並不覺得兒子一個月內能還得上一部電影的經費,「給你錢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說清楚了怎麼好好的要拍電影,充大款泡馬子可以,要是被狐朋狗友拉下水我可不掏這冤枉錢。」
「幹嘛把話說得那麼難聽,這電影的女主角是我們一教授,我怎麼泡啊。」梁葆光分外無奈,他年年不找女朋友年年被嘮叨,被弄得煩不勝煩不太高興去紐約住,最近兩年雲靜怡倒是鬆口了,不再強求他帶女朋友見她,而是變成了「哪怕是男朋友也好,先帶個回來給我看看長啥樣啊」。
「說吧,具體要多少錢,也不用你還了,只要你聖誕節來紐約陪我就行。」不是雲靜怡信奉基督教要幫耶穌過生日,而是這一天全美都放假她想安排加班都不行,正好陪陪兒子感受一下節日的氣氛。
「十萬美金,下個月我從奶茶店的賬面上划給你。」梁葆光開了一個奶茶店,就在哈佛廣場南的約翰·F·肯尼迪大街上,因為生意不錯他才有底氣說把這錢還上。奶茶沾了一個茶字,所以在歐美國家乃至日韓都顯得十分高大上,而梁葆光的店裡奶茶是真的牛奶和茶而不是粉末沖開水,口感不一定就比沖劑好卻賣得貨真價實,非常受歡迎。
很多人都會爭辯說哈佛和MIT都是劍橋市的,不屬於波士頓,但對於梁葆光來說並不存在這種事,因為他是商學院的學生,而商學院在查爾斯河的南岸。在選址的時候他著實糾結了一番,波士頓是大城市,但劍橋市那邊學生多,最後思來想去他還是把店開在了北岸,事實證明奶茶真的是學生妹最愛,根據他的統計,在他店裡消費的顧客超過七成都是女學生,至於是哪個學校的就不清楚了。
梁葆光的話音剛落,電話那頭的雲靜怡就尖叫了起來,「你這個混小子不會是要拍那種東西吧,A字打頭的?」
頭文字A是一種非常文雅的表達,A是指的Adult,平常美國人經常掛在嘴邊的則是P字母打頭那個詞。梁葆光當時就愣住了,都說當媽的最了解兒子,但現在他卻更相信知子莫若父,「我在你眼中就那麼不堪啊,要去拍那種東西?」
「那你拍什麼電影只要十萬刀?」雲靜怡不信拍個電影只要這麼點錢。
「當然是低成本定影啦,都說了我們教授是主演,哈佛的女教授去拍那個,老媽你的腦迴路幀夠獨特的。」真要是拍那種東西,估計直接都能上波士頓郵報的頭條,哪裡還用為宣傳的事情頭疼,梁葆光到現在都沒想好怎麼把電影推出去呢。
「再低的成本也不至於十萬美金就拍了吧,當我什麼都不懂?」身在一家市值接近六百億美元的大公司做CFO,雲靜怡每年的收入都是八百萬起,在她眼中的低成本就是千萬級別的那種,大製作至少也得是按億來算的,兒子忽然說十萬美金拍電影,她理所當然地就往歪的地方想了。
「我都已經投了十萬美元了進去,拍攝成本最少也有二十萬,已經能玩得轉了好不好,人與人之間最起碼的信任呢?」自己一個哈佛的商學院MBA,不說一出象牙塔就立馬化身華爾街之狼,起碼也不用靠著拍奇怪的東西混日子,那是杜克大學才有的傳統(不知道的請自行百度)。
「你就跟我說實話吧,是不是最近玩股票虧損了?」雲靜怡還是不太信拍電影的事情,反而覺得兒子是在其他的地方需要錢,比如股市上。2006年美國的經濟已經開始下行了,尤其是房產的泡沫全靠銀行業支撐,一旦基礎崩壞將會是雪崩一般的大災難,而此時已經亂象明顯了,「最近你可別在那上面玩,要出事的。」
五大商學院學生玩股票是一種風氣,很多號稱隱身股神的幕後投手都是五大商學院的師生,而哈佛商院作為引領風潮的第一商學院,自然沖在最前面。梁葆光則與大部分同學不同,他不太喜歡在股市裡玩,因為他更喜歡做棋手而不喜歡做棋子,在北美不能以Trillion做單位的都是小雜魚。
好說歹說解釋了一大通,把電影的劇情都將了一遍,梁葆光才終於說服了雲靜怡給他這筆錢將拍攝進行下去。聖誕節去找親媽一起過還是挺開心的,他十來歲就跟著父母離開故土,父母分居兩處一直都是跟著父親生活,在美國讀書期間跟母親見面的機會才多了起來,不過雲靜怡的工作太忙能見面也有限。
「嘿,怎麼一個人在湖邊,不覺得這裡太冷了嗎?」一屋子的人都在喝酒,約翰·雷丁在小屋裡沒看到梁葆光,就出來找他,「拍攝的事情當個樂子好了,我知道你的性格很要強,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想做到最完美,但有時候還是需要一些娛樂精神的。」
「沒什麼,透透氣安靜一下而已,這部電影我還真沒怎麼放在心上,你們也別多想了,大家就當是出來過一個不一樣的假期,等聖誕節到了就沒機會在聚了。」八個人來自不同的地方,金恩等人有的要回西部有的要回歐洲,冬假不結束是不會回波士頓的。
「哈哈,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說實話,第一次做男主角壓力還挺大的。」約翰·雷丁可以說是「少年得志」,在哈佛教授的位置上四十歲絕對是新生代了,不過在梁葆光的面前他還是覺得自己的心態有點老了,「你在拍攝了這部電影之後有什麼打算嗎,是回國去還是進行公路旅行?」
「先玩玩再回去吧。」梁葆光無所謂地聳聳肩。
「你還是老樣子,對什麼都不在乎,可到了你這個年紀該為將來做做打算了,這是一個老師也是一個朋友的建議。」約翰·雷丁不僅欣賞梁葆光的才華,更喜歡梁葆光身上泰然淡薄的氣質,但凡事都有一個度,淡薄得過了頭會顯得不思進取,再往深處一點會顯得十分「犬儒」。
「你說的對,是該對我的人生有點計劃了。」梁葆光點點頭,他這段時間是有給自己的人生制定一個規劃的打算,因為在這之前他只是什麼流行學什麼,覺得哈佛的商學院最出名就進了這裡,可這些年看著母親忙碌到幾乎沒有閑暇享受生活的樣子,他又覺得從事經融方面的事業並不是他心中的意願,「也許我更適合做哥藝術家,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然後平時就去世界各地採風。」
「我看你是去世界各地採花吧。」約翰·雷丁這是由己度人了。
「別把所有人都當成你自己,雷丁先生。」梁葆光直搖頭,人生在世有那麼多的事情可以做,像約翰·雷丁這樣鍾情於一件事情並換著對象不斷地做,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早晚有一天你也會這樣的,相信我,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潛質。」約翰·雷丁擠了擠眼睛,他不是隨口說這麼一句的,梁葆光有著出挑的外形,強壯的身材,最重要的是他還有這裡其他人所不具備的異域風情,「市場」很大,現在只是他還沒放下矜持,等到以後放下了,會成為一個傳說的,「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