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還是鬼
金光散去。
黑夜籠罩之下,氣氛沉寂。
刑天師大眼一瞪!
秦曉川腳往後挪,小怪獸彈跳而起也呆一溜白光地趴到刑天師頭頂上張牙舞爪:
「嗚哇哇嗚嗚哇!」老大幫我報仇哇!
刑天師蠢蠢欲動。
秦曉川神色一凜先下手為強:「明聖劍法!」口中喊著素還真的劍招,腳下迅疾向後偷跑,黑劍凌空劃出數縷劍芒,將四周落葉激蕩如雨落下,一大群葉子挾帶不自覺使出的劍風撲向刑天師。
劍招:王八拳!
「我咧!」第一次受人威脅,第一次被人面對面使出王八劍,也算是個老師傅的刑天師險些沒被這些亂撞一起的劍風給傷著,唰唰唰邊護著頭頂上嚇傻了的也呆,邊一一揮動靈劍擊落如飛刃而來的落葉:「臭小子你麥跑!」
劍招:桃之夭夭!
黑劍趁亂挑起銅鏡當中的那枚已失鬼氣的碎鐵片,秦曉川收劍再退,化光一道,一眨眼就飆車消失在樹林深處。
落葉紛紛,塵埃落定。
刑天師氣得吹鬍子,單手舉著白毛也呆直跳腳:「這筆賬本天師給你記下!好哇你個金子陵,引來這樣一個麻煩,且等本天師稍後尋你算賬!」
這都是金老妖的鍋。
找不了和尚,難道還跑得了寂山靜廬嗎!
秦曉川已經一溜煙跑遠了。他決定這個月不去寂山靜廬,下個月也不去……大概最近幾年,都盡量不見名劍鑄手金子陵。這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一路翻山越嶺,越走越偏僻。在山之深谷,有清泉從崖壁而來,以劍為引,形成劍泉。
多日不曾回歸,壁上的劍孔仍在,卻已沒有了劍。泉水潺潺,蘊含一絲一縷之劍意,已在山石間開鑿一條流痕。而酒池之泉水依舊清涼,帶著一種似有似無之清冽酒香。
酒池劍泉,封劍主嘆希奇的私人住所。
但自從十幾年前秦曉川在這裡以下犯上和嘆希奇過了一招,酒池劍痕赫然,斷劍也沒人收拾,稍微顯得有些破敗。看著就像是封劍主離家出走很久了,以至於有人膽大包天雀占鳩巢
那個雀,就是獨鬼流的創招者,經常被秦曉川借用招式和身份的背鍋俠,自從扣上面具之後氣質越來越陰森的孤獨客,鬼刃夕痕!
「你回來了。」鬼刃夕痕有自己住的地方,然而自從認識秦曉川之後,不知怎麼的,就越來越喜歡往封劍主的地盤上跑。也許是自己被虐和看別人被虐是兩種不同的感受,很顯然後者比較讓人中意。
一頭白紫毛,一身黑戎裝,臉上罩著面具,黑羽毛被壓在面具之下,顯得臉有點長。鬼刃夕痕從前幾年開始走跳江湖,躋身於綠林,活躍於東南一帶。秦曉川借用他的獨鬼流在外面闖名聲這件事他也知道一點。但是沒關係,反正鬼刃夕痕偶爾也是會用一下似是而非的五行劍法來混淆視聽的。
如果不是因為五行劍招實際上還未能成為一個系統,導致秦曉川其實很少使用,搞不好背鍋俠這個名字就要換人做了。
「人不在。」鬼刃夕痕背對夕陽而立,音色低沉,「你來遲了。」
劍者與劍者之間若有若無的感應促使人在危險距離之外停下腳步。
秦曉川問:「他沒回來?」
「嗯。」鬼刃夕痕說。
秦曉川看看左右:「他去哪裡了?」
「這個問題。」鬼刃夕痕微微轉頭,「應該你來回答!」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封劍主嘆希奇的注意力已更多放在秦曉川的身上,而非是一開始就朝夕相處的孤獨客自己。鬼刃夕痕倒不會嫉妒,只是稍微會有些不自在。但他內心深處同時也無形鬆了一口氣,說不上來為什麼,只是一種感覺,像是難友多了一名之後,原本被人封劍的不甘、忿恨感也減輕不少。
比起自己佩劍被人封印,難友某人可是有體驗過生生挖出心臟的快感。
「你的心,恢復了?」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距離這麼近,近到鬼刃夕痕足以體會到某種不同。
秦曉川承認:「之前是我錯了。」
嘆希奇對他沒有敵意,而是存有三分栽培的意思。這是他在單刷牟尼上師之後,因耗損過度體內佛、妖之元產生衝突,被迫毀損妖劍恢復妖心才隱約察覺的。
沒有這一遭,秦曉川也不會把自己兩種功體之間衝突這事兒真正放在心上。再有金刀老梁投胎前留下的那句話,也算是讓他心裡對於佛門存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疙瘩。
但能怪誰呢?在找不到修行方向的情況下,遠上北域投奔佛門拜師一蓮托生,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
都是成年人,要懂自己替自己行為負責任!
「他……」鬼刃夕痕沉默了片刻,「對你很好。」
確實是好到不能再好,不但傳授功法,而且還免費出借練功用的地方,晝夜不分改造妖劍將妖心無損融入,看某人劍法那樣亂都沒提出要封起他的劍,還說「路不同,方法亦不同」。
偶爾,鬼刃夕痕確實是有一絲嫉妒的。
他隱隱有所感覺,恐怕封劍主嘆希奇是真正動了收徒的念頭。
秦曉川說:「作為報答,我想送他一把好劍!」
名曰,沾血冰蛾!
蛾子啊蛾子,在現階段不會有比它更好的劍了。既然名劍鑄手金子陵什麼都沒有說,那他就當做是默許自己做主的意思。劍送人,送給平時空著兩手什麼都不拿的嘆希奇正好。
「可以。」鬼刃夕痕淡淡開口,「留下吧!」
他們誰都沒有意識到將要留下的,到底是怎麼的一把神兵利器!
秦曉川受困於前世意識,知道的也就是個大概。他明白沾血冰蛾這柄劍是金子陵有史以來所鑄造的最鋒利的劍,卻還不能了解這種鋒利已經達到了怎樣的一個級別以及特效也很美!殺人之後,血沫凝冰,翩飛似蛾。
大概是因為利用交易和鬼盜渾千手的速度,小小地坑了一把兵燹和鄒縱天,導致這柄劍完全還沒在武林中露面。沒露面,怎麼知道!
「好。」
秦曉川四處打量了下,覺得崖壁上那道泉,如今缺了一柄劍。
他乾淨利落地一揚袖子。比由~~
沾血冰蛾錚然一聲如電如芒,筆直釘入原本引泉之劍的那個位置,並且余勁未消,還在往下沉,刷拉一條大口子!
哎喲喂我去,懸崖開裂了啊!
秦曉川反應那個及時,剎那往後縱身。懸崖咔嚓掉落一大塊,轟地砸出好大一個水花。
沃德天,威神麽……
我在那,我是誰,這裡發生了什麼?
鬼刃夕痕唰地閃身過來,面具下眼中現出驚疑,一抬手不由分說重重搭上秦曉川的肩膀。秦曉川反手一推再一拿,與頃刻間脫離肩膀重擔,同時也毫不猶豫地緊緊抓住了鬼刃夕痕的手腕!
這兩瞬間想到一塊去了。
你別走!
你也別想走!
咔嚓咔嚓轟,在兩人四目相對如電光對撞的同一時刻,不小心被沾血冰蛾那隨手一劍徹底破壞了山崖獨立結構的石壁又「哐」往另一邊倒下一大塊。就像是開啟了一扇門,倒塌的石壁後方終於顯露出沾血冰蛾那半截銀色低調反射寒芒的劍鋒……
遠在千里之外的嘆希奇大概跟自己未來準備收的徒弟完全沒有任何心靈感應。
他也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酒池劍泉就快被人拆了個底朝天。
一身白衣紅絨的封劍主正站在距離定禪天最近的一處山崖上,居高臨下,冷眼旁觀。
嘆希奇目睹那處地脈所殘存的絲絲與佛氣不融的氣息,絲絲縷縷皆為劍意。翻天覆地,以生覆死,算是借天地之勢以成天地之劍的第一步。
自然之道,無處不劍,劍為百兵之首。
這一戰不但擬定魔吞不動城出世之名望,也算是一次驗證。驗證封劍塔一場修行,自己無形中灌輸給那人的理念之成型。對於秦曉川此戰所用的手法之粗陋,嘆希奇是很不滿意的。
但對於這種已初窺門徑的劍意,他卻又是隱隱得意的。
昔年三教打壓玄脈,不擇手段以卑劣之法,絕易天玄脈傳承。如今嘆希奇已將所學融會貫通,並以封劍主的身份,奪三教弟子為己用,甚至那個人果真不負所望,以玄脈功法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這看上去好像是,嘆希奇勝利了。
一個鬼刃夕痕,寄託了封劍主對於拯救玄脈眾人脫出封印的期望。一個秦曉川,則無形寄託了這人內心之傲氣對於自然之劍理念之更深的演化。
劍化萬物,凌駕萬物之上!
萬物成劍,相融萬物之中。
哪一條路才會走得更遠?或者其實大道殊途同歸?
這如果不算是傳人。天下間,又有誰堪能當封劍主之傳人!
「哼。」輕哼一聲,嘆希奇並沒有打算太早將自己目的挑明。
在他的眼中,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的秦曉川在基礎上遠沒有被其親自教養長大的鬼刃夕痕來得結實。只不過對於這種腦洞特別大的熊孩子,需要與眾不同的教導方式。
心中打著算盤,嘆希奇已見過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再多停留容易引來佛門之注意。如果秦曉川知道自己的舉動居然有一個人一直看在眼裡,估計會立馬解散空殼皮包公司,免得做壞事被人抓包。
就像是嘆希奇此時並不知道自己家正在天翻地覆一樣。
秦曉川也壓根不知道自己的行蹤已被人暗中尾隨了一回,還不止一個人。
這是嘆希奇在的途中所發現的。那還是一名身有痼疾、氣息沉凝的文弱書生,只不過書生的背上斜背一柄樸實藏華的褐色長劍。那人在察覺背後有人凝視之時同時腳步一頓,輕咳一聲,慢慢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