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Chapter 35

徐蓮女士的話沒有讓舒心生氣,卻讓佳年狠狠皺起了眉頭。

佳年最討厭的就是徐蓮女士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以前爸爸還在的時候，她就經常用這副高貴冷艷地表情看著爸爸，然後一口一個小職員地數落他。爸爸從來不跟她爭吵,只是一個勁地沉默著，不管徐蓮女士的話有多難以入耳。一直等徐蓮女士發泄完心頭怒氣氣沖沖地摔門而去之後，爸爸才會看著合上的家門輕輕地嘆一口氣。

因為爸爸嘆的這口氣，所以向來站在爸爸那邊的佳年對徐蓮女士意見一直很大。

原以為過了這麼多年，徐蓮女士起碼會稍微收斂一點,未曾想竟然還是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佳年將手裡的杯子往茶几上一擱,冷著聲音對徐蓮女士說道：「如果你是用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跟我們說話,那我覺得談話根本沒必要繼續下去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奶奶在哪,我就在哪,我是不可能跟你去美國的。」

徐蓮女士很懂得適時示弱,一見佳年說話的聲音都冷了幾度，立刻軟著聲音說道：「小年,媽媽這麼做真的都是為了你好。你還小，還有廣闊的世界可以去飛翔，你不能為了你奶奶把自己禁錮在這個100來平的房子里。你現在還年輕，還沒怎麼見識過外面的花花世界,所以或許你現在覺得生活平淡一點似乎也沒什麼。可是你相信媽媽,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紀,看到身邊那些原本不如你的人紛紛過上了比你優質的生活,你一定會羨慕他們的。可是等到那時候才開始羨慕，可能就已經晚了。」

佳年抿了抿唇，說：」我雖然是你的女兒，可是我很慶幸自己除了長相，其他方面都不像你。你完全不用擔心我會後悔，因為我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了。」

徐蓮女士一臉看小孩子的表情：「那你說說你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

「我就想陪在奶奶身邊，陪在我愛的人身邊。然後平平淡淡、無波無瀾地過完這一生。」

徐蓮女士聞言忍不住有點怔忪，這丫頭不愧是那個人的女兒，從性子到說出來的話，都跟那個男人像了個十足十。當年佳年的爸爸也是這麼說的，他說他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一家人可以幸福在一起。

可是幸福是什麼呢？幸福就是天上的風箏，而豐富的物質基礎，就是那根拽著風箏的線。人只有緊緊地握住了線，才不至於弄丟自己的風箏。

徐蓮其實很能理解佳年的想法，因為她年輕的時候也有過這麼天真爛漫的一段時光，覺得有情飲水飽，所以在一眾有錢有勢的追求者里，挑了外貌最出眾卻最無錢無勢的佳年爸爸。他們也確實有過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佳年的爸爸對她非常好，不客氣的說，連來月事時弄髒的內褲都是佳年爸爸幫她洗的。那時候她也覺得感動得不得了，甚至暗暗發誓要跟佳年爸爸好好過日子。可是等到她真的過上了除了愛情之外什麼都沒有的日子，她才發現自己完全忍受不了。

她忍受不了丈夫在一個崗位上做了10年還是個小職員，忍受不了別人都住大房子而她只能一家四口擠在一個100來平的房子里，她甚至忍受不了同齡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因為她總覺得那目光里淬了細細碎碎的玻璃渣，不至於要她的命，卻讓她難以忍受。

她把這一切歸咎到佳年的爸爸身上，後來她想，其實佳年爸爸並沒什麼錯，因為從自己認識他的那天起，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一個人，老實到近乎木訥，貼心到近乎順從。

可是她自己難道就有錯嗎？她不過是想過更好的生活。而且她自己已經吃過一回無錢無勢的苦了，便不能再忍受自己的女兒再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

這麼想著，她便忍不住硬著聲音說道：「這件事情不用再討論了，你回來之前我已經跟你奶奶商量好了，你奶奶也同意你跟我去美國。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把這裡的事情處理一下，一個月之後我來接你。」

佳年突然往舒心懷裡一靠，然後似笑非笑地對徐蓮女士說了句：「我不會去的，我不習慣。」

徐蓮女士以為她說的是環境跟氣候之類的東西不習慣，所以安慰她：「沒事，多呆一陣就習慣了。我剛去的時候也不太習慣，但現在都已經不習慣A城這邊的氣候跟環境了。」

佳年輕抿薄唇，吐出一句：「我指的是尺寸。」

舒心秒懂。於是看向佳年的目光，難得地意味深長起來。

徐蓮本來不懂，不過因為舒心秒懂，所以她……也懂了。懂了之後她原本白皙的臉色立刻變成了豬肝紅。任何一個母親，哪怕她自己已經是個老司機，哪怕她的女兒早已經成年，但在聽到女兒突如其來地開起了車，她還是會覺得受到了驚嚇。

畢竟女兒永遠是媽媽心目中的小天使啊，怎麼能動不動就開車呢？

因為佳年的神來一筆，徐蓮女士終於找不回自己被打斷的思路了，於是談話不歡而散。

碰巧奶奶買菜回來，於是佳年跟奶奶說了一聲晚上不回家吃飯，便拽上舒心出了門。

兩人來的時候是坐林知夏的車子來的，原以為剛才林知夏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把車子開走了，誰知道下來才發現車子居然還在，林知夏只是把助理帶走了。最關鍵的是，連車鑰匙都大大咧咧地插在門上。

佳年一邊感慨林知夏的大膽，一邊跟在舒心身後上了車。開車的舒心一直有些沉默，佳年以為他是被徐蓮女士那句話刺激到了，所以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別把我媽的話放在心上，她那人就那樣，從來學不會尊重人。」

舒心確實被徐蓮女士那句「小編劇」刺激到了，不過他並不想再火上添油加深佳年跟徐蓮女士之間的矛盾，所以他邊轉著方向盤邊睨了佳年一眼：「你剛剛說的尺寸問題，我覺得我們很有必要好好聊聊。」

佳年立刻開始裝傻。她剛才也是被徐蓮女士氣瘋了，所以下意識地綻放出了隱藏在清純外表的黃蕊。

其實說到這個，佳年也很無辜啊。這件事情要真的說起來，第一個就賴老司機溫青。

溫青在寫小.黃.文發家致富之前，就是一個不怎麼正經的姑娘。上初中的時候學戴望舒的《雨巷》，裡面有一句是：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然後她就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舉手問老師：「老師，丁香說的是這個姑娘的體香嗎？」

可憐的語文老師當場就紅了一張老臉。

有這麼一個從小污到大的閨蜜，佳年即便外表再清純，也被潛移默化地帶得有一點小污。

更何況，她可是為了寫開車劇情研究過幾百本小.黃.文的敬業作者。

第二個要賴的，就是她的讀者……們。

讀者這群小，只要標題帶點小污，那點擊量跟評論量就會嗖嗖增長，以至於哪怕佳年寫清水文，也會在標題上放兩個污字眼。

其實佳年覺得這也沒什麼，畢竟這年頭很多姑娘一出場就自帶流氓屬性，只不過有些人這一屬性被激活得早，有一些被激活得晚。

不過此刻被舒心這麼一問，她突然就窘迫地不知道該怎麼回了。

偏偏舒心都已經看出她的窘迫了，卻還是不肯輕易放過她，反而還繼續說道：「其實我的尺寸，應該跟外國人差不……」

佳年忍不住抬手去捂他的嘴：「不許說，開車！」

舒心笑眯眯：「什麼時候開？」

佳年：「……我說的是開車。」

舒心：「我說的也是啊！」

佳年：「……」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佳年原本以為舒心會直接把車開回他父母家，誰知道舒心居然把車子開到了市中心的商場。直到站在珠寶店明亮的店面里，佳年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還有挑鑽戒這茬。

說到被求婚這事，佳年一直有一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包括她當時點頭，也是鬼使神差。所以直到這一刻突然站在鑽戒櫃檯看著舒心挑鑽戒，佳年才突然有一種「啊，原來不是隨口說說，而是真的要結婚」的感覺。

舒心很快便挑中了兩款鑽戒示意佳年試試，佳年一看到每顆鑽戒上面碩大的鑽石，便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一旁的營業員很會察言觀色，一看佳年搖頭，便迅速挑了兩款精緻簡潔的鑽戒出來遞給佳年。

佳年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款。很簡單的白色圓環，上面的鑽石細細碎碎地閃爍著，不張揚，卻耀眼。

舒心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然後執起那顆鑽戒摸索著套進了佳年的無名指。

戴好之後，他湊過去親了親佳年的額頭：「本來想馬上就結婚的，現在看來，恐怕不行了。」

佳年茫然狀：「為什麼？」

「得先賺錢啊！」

佳年：「其實不用的……」

舒心：「就算不為了先賺錢，也得先讓你適應某尺寸啊！」

佳年：「……」沒完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