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家道中落
此為防盜章她已經連著兩天都沒用上可口的細緻餐點了,三姨母不但不把家裡錢財取出來給自己更換吃食,還故意把錢借給上司。
實在太可惡。
單輝打定主意要給三姨母點顏色看看,讓她明白不能慢待自己的道理。
舅兄李瑤昨夜在劉興志家裡吃酒,醉了一場。清晨醒過來覺得自己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趁著天沒亮偷偷跑回家。
為此,勞動得跟他說好今天去縣衙裡面走關係,把王氏兄弟們都撈出來的劉興志不得不再費功夫往岳母家走,前去尋找李瑤。
沒等劉興志走到狀元街,李瑤已經換了身體面又喜慶的鑲貉毛邊的厚實長袍,左右右盼的從李家宅院走了出來。他懷裡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些什麼,把前襟高高頂起。
一看到正往街巷中過來的劉興志,李瑤眼睛一亮,快步向他走過來,「你看看這麼多錢夠不夠?」
李瑤完全不把劉興志當外人,當街把懷裡的包袱掏出來,打開給劉興志看。
包袱中裹著五兩一錠的銀子,劉興志一眼看去,心裡立刻估算出差不多有三十兩,心想著難怪舅兄像懷胎七個月似的摟著肚腹,原來是銀子太沉了綴得腰帶撐不住。
「看看再說吧。」相對於李瑤大大咧咧的嬉笑模樣,劉興志臉上看不出一丁點笑影,連說出口的話都顯得遲疑不定。
李瑤把銀子塞回懷裡,拉著劉興志往街邊的茶攤上隨便一坐,不依不饒的追問:「我說三妹夫,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在衙門裡呆著,還能不知道把人撈出來要花多少錢?你這不是逗我呢么!」
劉興志仍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常年在縣衙的經歷讓他綳起臉來也有幾分嚇人,不像一般兵油子似的渾身痞氣。
他直直看向李瑤,沉聲道:「人當初是我找了關係送進去的。女婿如半子,我孝順岳父岳母誰也說不出不對的地方。我那群同僚看我的面子,自然是怎麼嚴重怎麼寫卷宗。過年的時候卷宗都是直接封存起來的,等到過完年,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封存的卷宗送到縣太爺面前過目,讓他解封。上面的期印,被人打開過能看出來,做不得假。若是讓縣太爺知道誰家膽子大得無法無天,在年裡都敢生事,誰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你也別覺得縣衙裡頭的做法過分,若不是你的大舅子、小舅子們被送進去了,縣衙的辦法連你都會拍手叫好。縣太爺和衛所會把這群異常不安分的人都是哪一家的、住在什麼地方都記住,以便於日後巡視街道多注意著點,省得出了人命官司,縣衙連著衛所一起遭上頭斥責。」
劉興志說著停住聲音,往嘴裡抿了一口茶潤潤喉,然後繼續向李瑤解釋:「縣衙歷來是破五開始上衙,放一掛鞭炮就恢復工作——第一件事就是將卷宗送到縣太爺的案頭上去。昨天晚上你要是在我家裡歇下了,今兒個一早,我起來就能帶著你直接過來,好早點去攔住卷宗,到時候只要給經手過此事的同僚塞點銀子,再給看管大牢的獄吏們各送半貫錢,事情就算是了結了。但舅兄偷偷走了,我再來找你,這麼一耽誤時間——你聽聽,鞭炮都放完了!咱們也不用著急的趕過去了,鍾縣令已經解封卷宗了。」
「事情不好辦了。」劉興志把最糟糕的結果轉告李瑤。
李瑤捧著懷裡的銀子臉色登時煞白煞白的,冷汗順著脖子往下流。
他著急的扯住劉興志的手臂,朝他問主意,「那你說這事情可怎麼辦?王家兄弟要是死了一個半個的,我家裡也就算是毀了。」
妻子跟老子娘結下死仇,李瑤這輩子不會有好日子過,夜裡睡覺都得擔心被妻子用枕頭砸死,更別提他唯一的姑娘李如的名聲了。
劉興志看著舅兄這副著急的模樣忍不住露出個笑臉,自斟自飲的又往嘴裡灌了一杯熱茶,向他調侃道:「舅兄現在知道著急了?當初要是壓著岳母跟嫂子服軟,或者讓嫂子服從婆母管教,舅兄今天也不會著急了。」
李瑤沒好氣的瞪了劉興志一眼,粗聲粗氣的哼哼道:「你以為天下女人都跟三妹似的像活菩薩啊?就說我娘、你嫂子、大妹妹、二妹妹,哪個是好惹的?我就是心裡害怕她們,過去才一點不敢插手的,盼著娘或者你嫂子爭出個高低,我再順著她的話說,誰成想鬧到今天這個地步。行了,你也別跟我賣關子了,要怎麼辦你就直接告訴我吧。」
劉興志心裡埋汰了李瑤一句「軟耳朵的孬種」,照實說了自己的打算:「鍾縣令是讀書人,最看重『忠孝』二字。嫂子不管跟岳母有什麼不對付的,她回娘家說婆母不是,導致兄弟打上門,甚至殺了岳母家裡的下人、刺傷了岳父,這就是大錯。鍾縣令不會跟嫂子一介女流計較,但嫂子參與此事的五個兄弟一個都跑不了,全得按照律法挨一頓棍棒,然後再送去服刑——判刑這方面,我就是有天大的臉面也幫不上忙,你和我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不會把人打死了吧?」李瑤雖然著急,但聽說王家五兄弟只是挨一頓打,神色明顯的放鬆下來。
劉興志觀察著他臉上的神色,知道李瑤接受的底線是「不死人」,心想這就更好辦了。
於是,劉興志笑呵呵的把肚子里早就計劃好的說辭拋給李瑤,讓他自己選,「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但活罪受到什麼程度,是可以花錢跟獄吏們商量的。」
劉興志用手指點了點李瑤懷中的銀子,意有所指。
俗話說孩子走得晚,開口就早。
三娘正應了這種說法。雖然她一歲多才站穩了身子,但八個月的時候就能被爹娘逗著蹦十來個字的整句了。記事早,懂事自然也快。
打從兩歲半能記住家中往來的親朋態度,三娘心裡就有了自己的一桿秤,她評判往來對象與家裡是否親近的標準也十分稚嫩——誰讓父母愁容滿面,誰跟家裡的關係就不親近。
好巧不巧,大姨母一家三口都在「不親近」的行列。
娘親早就有意識的讓三娘習慣自己睡,除了在生病的時候陪床,三娘足有小半年不曾在夜裡感受過母親的懷抱,正因如此,昨晚上她才會那麼高興的緊緊貼著李棠不放。可早晨一醒過來,腦子運轉了,三娘馬上意識到娘親不是過來陪伴自己,而是照顧二表姐單輝的。
——單輝不管到底身子有病沒病,但總喜歡錶現出病弱不堪的柔弱模樣,讓人不敢不讓著她。
心中有了計較,早飯時候三娘才會被單輝強塞了半碗剩飯也不敢聲張,硬吃下肚子。直到娘親詢問的時候,她害怕娘親被人矇騙才揭破此事。
可揭破了事情,三娘心裡更加沒底。
她不確定自己做的對不對,是否會讓娘親再惹一頓閑氣。
眼看著母親沉著臉回到自己身邊,三娘特意順著娘親的話逗趣,廢了一番功夫總算讓李棠展開笑臉,直到這時候,三娘總算是放下心。
「娘親,成婚是什麼?」雖然親戚眾多人了解很多繁雜的人際關係,可三娘到底年紀小,許多常識卻一點不清楚。
李棠笑著回答:「兩戶人家相看,覺得孩子般配就給孩子訂下婚事,成婚之後住在一起,相互扶持,生兒育女,就像我跟你爹一樣。三娘長大之後,也要經歷這一步。」
「我不要成婚,我想一直跟爹爹、娘親和哥哥在一塊。」三娘搖搖頭,臉上有些害怕的神色。
李棠發覺女兒臉上浮現的奇怪神色,心下驚異,維持住笑臉趕忙問:「三娘為什麼不想嫁人?嫁人就會有爹爹一樣的好人寵愛呵護你。爹娘給你找一戶離得近的人家,三娘想家隨時都能回來,就像沒離開過我們一樣。」
三娘縮起肩膀,小聲回答:「可是我不喜歡街上鄰居們家裡的小哥哥們,也不喜歡……表哥們,他們對我不好,總是扯我的頭髮、搶我的零嘴兒。」
李棠失笑著想起因為女兒長得一副白嫩水靈的模樣,與熟悉的人家總動往來總被年紀不大的小男孩追著鬧騰。
原來,是因為這個才討厭?
李棠看著只覺得男孩子想與自己女兒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年少慕艾的舉動青澀得可愛,沒想到因此讓女兒害怕了。
她摟著三娘的肩膀,笑著給女兒支招,「小哥哥們不也把藏了好久的零食都分給三娘了嗎?他們不是想欺負你的,只是性子調皮,不如咱們三娘乖巧可愛。下一次三娘看到他們先笑一笑,主動把零嘴兒和玩具分出去,再看看小哥哥們會怎麼做好不好?」
三娘疑惑的眨著大眼睛,雖然不懂得母親這麼安排的意思,卻還是乖乖點頭答應了母親的要求。
李棠笑眯眯的回想著自己走動過的人家都有哪些男孩子給女兒送過東西,打算從小就注意點,以免等三娘到十歲上頭開始相看人家的時候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