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章

十一章

「我有點想回花果山。」孫悟空捏著陶梓的手，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陶梓正臉紅呢，聞言抬起頭看他，小心的問：「大聖想家了嗎？」

「家？」孫悟空有些恍惚，這個字他以前在桃子這裡聽到過，當時桃子說會在心裡一直惦記想念的地方，就是家。

那花果山應該是就他的家了。

「嗯，我想家了。」他點頭肯定的說。

陶梓第一次在孫大聖的面上看到「傷感」這樣的表情，從石頭裡出來的猴子，最終還是有了一絲人類的情感。

孫悟空沉默了可一會兒，又咬牙切齒的說：「都是你那叫什麼玄亭的黑面神『朋友』把我攔了下來，不然我早偷偷跑回去了！」

這事後來他聽玄亭說過，現在孫大聖舊事重提，擺明了是要遷怒。陶梓趕忙勸道：「這事也不怪他，如果他私自放你走了，不僅他要倒霉，大聖你也會受到處罰的。」

孫悟空也知道這是實話，但他就是要故意找茬，「你說來說去，就是維護那個黑面神！」

陶梓哭笑不得，大聖怎麼跟小孩子似的爭寵，形容玄亭「黑面神」和清風都差不多，搞不好這倆到一起，在吐槽玄亭的話題上會比較聊得來。

「我沒有維護他，我在維護你呀，你要是被玉帝陛下罰了，我就好一陣子看不見大聖了。」

孫大聖聽他這話還像樣，哼了一聲。

他本來就不講理，在陶梓這裡發泄情緒完畢，又被他溫言溫語的好一通安慰，再次的強調了自己在陶梓心裡的第一位置，更重要的是終於摸到桃子軟綿屁股，心滿意足的走了。

陶梓捂著屁股看大聖哼著歌快樂的離開，不知為什麼這一幕怎麼看怎麼像惡霸神清氣爽的從良家妹子房中出來的死樣，心裡無比凄苦。

他頓時囧了一下，甩開腦子裡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趕緊蹲下來老老實實地看爐子。

孫大聖高高興興的走了，然而過了幾個時辰后，突然又出現在了陶梓的面前，帶著滿身的煞氣和猶如席捲天地的冷冽。

除了第一次見到過這樣的孫大聖，陶梓已經很久沒見過他這樣了，原本微笑的臉上表情也凝固起來。

「大……聖？」他不確定的喚了一聲，向前跑的腳步也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看著他。

孫悟空雙目通紅，布滿了鮮紅的血絲，他用那雙連上神都要畏懼三分的獸瞳盯著陶梓看，腳下生出煙塵，一步一步的靠近陶梓，面目可怖殺氣盈沸。

陶梓被他盯得一動不能動，渾身顫抖的看著孫悟空緩慢的走到自己的面前。

「大聖……你怎麼了？」他壯起膽子輕聲問，孫大聖剛才走的時候，明明還好好地，為什麼一轉眼回來就變了？

孫悟空冷冷的看著他，嘶啞著嗓子問：「告訴我，弼馬溫……到底是幹什麼的？」

陶梓的心瞬間就靜了下來，他沒想到孫大聖會在這個時候問他這個問題。他本想著過段時間，等大聖更加成熟一點，他會慢慢的告訴他職位不代表一切，天庭的人不算什麼，但是他沒想到孫大聖還是從別人嘴裡知道了。

而那些別人，想也知道會說些什麼惡毒的話。

「大聖……」陶梓想要靠近他，卻被孫悟空毫不留情的將手拍下來，仍然固執的問：「回答我！」

陶梓瑟縮了一下，終於還是如實回答，「是、是天庭的放馬倌，專職養馬。」

孫悟空已經得到了答案。

專職養馬，這幾個字已經足夠了，足夠證明孫悟空就是天庭最大的笑話。

他原本出了兜率宮后，整個人都是愉悅的，準備回放馬的地方還想著過幾天要再帶著傻桃子來騎馬佔佔便宜，誰知就在回去的路上聽到了幾個小童小仙女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聊天，起初他也沒在意他們說什麼，但是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后，他就留了個心眼，躲在了一顆柳樹后偷聽。

「嘻嘻，你們看到那個新來的弼馬溫了嗎？他可真是太可笑了，走路都和我們不一樣，蹦蹦跳跳的沒個正形！」

「他本來就是個猴子嘛，穿了衣服就像人了？」

「整天神神氣氣的在天庭里亂晃，以為自己多大官呢，說難聽點不過就是個放馬的，得意什麼呀！」

「就是！真以為玉帝陛下會給他什麼大官做嗎？他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接下來他們的話就始終圍繞著孫悟空就是個天界放馬倌這個話題開始嘲諷，人心毒辣，仙人們也沒高尚多少。

孫悟空在柳樹后聽完了全部的對話，等他們全走後，生生將那株藏身的柳樹抓的稀巴爛。

他轉過身，帶著滿身的煞氣去找陶梓，儘管他已經氣到恨不得捅了這噁心的天庭，但是此刻的他還抱有一絲的信念。

他要去找桃子，別人的話他一句也不信，他只聽桃子說的，他要桃子親口告訴他，弼馬溫到底是什麼。

陶梓的話等於給了他最後一顆稻草，孫悟空霎時間不再壓抑自己的氣勢，仰天怒吼一聲，轉身就要衝出兜率宮。

陶梓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不好，這是要闖禍了，當下什麼也不管，拋棄了所有的恐懼跑上前去抱住他的腰，「大聖！你不要做衝動的決定！」

雖然按照原來的劇情，這時候還不至於大鬧天宮，但是陶梓不想他在這個狀態出去，他不想以後都看不見孫大聖了。

孫悟空這時候哪有理智可言，他低頭看著環在自己腰間，只能勉強抱一圈的纖細白軟的雙手，冷冷的笑出聲來。

「你現在這個樣子，又是做給誰看？」

孫悟空開始出口傷人。

「你和別人一樣，早就在看我的笑話了吧？」

「從地上來了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猴子，自以為當了大官，其實被所有人都耍了，每日看我趾高氣昂的走來走去，心裡是不是特別開心？和別人在背地裡談到我的時候，是不是用盡了全力嘲笑我？」

他知道桃子不是這樣的人，桃子對他很好很好，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些話確實傷害到了陶梓，他不是聖人，一心追隨大聖不過是因為他來自幾千年後的現代社會，他對大聖的崇拜喜愛來自於他對大聖的了解和尊敬，但他也是個普通人，被自己憧憬的對象這樣誤解傷害，他也會難過。

「大聖，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你。」他小聲喃喃自語，「我、我只是、我只是希望，大聖能開心一點，別人的話不重要。」

別人的話確實不重要，但是孫悟空在意自己被欺騙了。

被所有人欺騙，被玉帝戲弄，被人蔑視看輕，即使這些與陶梓都無關。

「放手！」他要去找玉帝老兒拼個你死我活，讓他知道欺騙齊天大聖是什麼樣的後果！

「大聖！你冷靜一點！」陶梓不放手，「你能聽我說幾句話嗎？」

孫悟空不想聽。

他盯著腰間的手，然後用自己的手去掰開，「放開。」

孫悟空的力氣很大，平時不生氣的時候單手都能把陶梓拎起來，這會兒怒氣衝天下手更沒輕沒重，陶梓耳邊聽到一聲清晰的「咔嚓」響，然後就是劇烈的疼痛。

他的左手斷掉了。

生理反射讓他縮回了自己的左手，然而理智讓他倒下的時候右手依然拽著孫悟空的褲腳，這時候的陶梓開始痛恨這種力量的不對等，若他也能強大一點，這個時候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大聖的對立面，用武力把他攔下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地上爬著抱住他的腿，可憐蟲一樣的蠕動。

孫悟空走一步都要拖著他，終於是不耐煩了，控制不住情緒也控制不住力量的他抬起一腳，也忘了這是他最喜歡的傻桃子，將人毫不留情的踹在了八卦爐上。

八卦爐外的高溫將陶梓的後背燙的瞬間掉下一大塊肉，受了內傷的陶梓後背和五臟六腑疼的幾乎要死過去，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桃子！你怎麼了！」

清風聽到這邊有什麼動靜，好奇的出來一看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他尖叫一聲衝過去把陶梓抱起來，見他雙目緊閉沒了知覺，憤怒著一雙眼看向始作俑者，不顧一切的吼道：「你幹什麼！你這個野蠻的臭猴子！這可是對你那麼好的桃子！你要殺了他嗎！？」

清風的怒吼以及陶梓滿身的血喚醒了怒火衝天的孫悟空，他眼中的血紅慢慢淡去，理智漸漸回籠，看到的卻是躺在別人懷裡的桃子。

他往前走兩步，卻被清風像瘋了一樣的咒罵給制止了腳步，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一片迷茫。

清風怕極了，太上老君今天又不在，如果這隻可怕的猴子真的要殺了他們，誰都救不了。可是即便這樣，他也還是死死地守在陶梓身邊，一步也不敢走。

孫悟空看著自己的雙手，和以前一樣充滿了力量，沒什麼不同。可是如今，他這引以為傲的神力沒有用在敵人身上，而是打在了他最喜歡，或者說最喜歡他的桃子身上，還把他打成這樣。

那可是傻桃子，天界最好最好的傻桃子，唯一會對他真心笑，會告訴他什麼是朋友並說會永遠守護著他的傻桃子。

孫悟空想上前去看他，但是又怯懦於自己的力量，怕再往前去又會弄傷他。

從沒逃避過的孫大聖不敢再留下來，轉頭逃命一樣的出了兜率宮，他不敢回頭看陶梓。

兜率宮裡只留下清風大聲的哭叫，直把其他小童們都哭了出來，大家七手八腳的把人抬到寢室里小心安置好才算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