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條件
客廳里空蕩蕩的,雖然燒著暖氣,可顧易還是覺得四面八方都透著濃濃的涼意,那種無處可尋的感覺圍繞著他良久,片刻后聽聞顧小南房裡傳來異響,他才如夢方醒,疾步朝著顧小南房中奔去。
顧小南不知是不是做了噩夢的緣故,從床上滾了下來,但依舊睡得沉沉的,只是身上有冷汗,臉色也很難看。
顧易瞬時也顧不得鍵盤精不鍵盤精的了,小心翼翼的把弟弟抱到床上,幫他蓋好被子。
十三四歲的少年,原本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奈何顧小南體弱多時,渾身瘦的讓人心疼,也沒幾兩肉,平日里穿著衣服倒是不覺,抱在懷裡才驚覺有些硌手。
顧易放下弟弟之後,一臉愁容,想必時日久了,心疼也不掛在臉上。只是那雙眼睛看著弟弟的睡顏,盛滿了難過和擔憂。
紀無憂坐在床沿上隱匿了身形看著這兄弟倆,一時之間竟也不由跟著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心疼那少年,還是同情這個為兄又為父的哥哥。
顧易突然眉頭一緊,似是若有所覺,抬頭準確的對上了紀無憂的視線。紀無憂只覺得沒來由一緊張,趕忙跳下了床,心道這人眼神也太毒了。明明就不可能看到自己,可愣是給紀無憂嚇了一跳。
因為心裡記掛著靈魔的事情,怕對方突然發難,於是紀無憂少不得要想個法子以防萬一。
他去到陽台上打了個呼哨,隨即招來了瓊鳥。瓊鳥聽聞靈魔竟然尋了來,不由驚訝不已,魂差點被下散了,忙道若是紀無憂有個閃失,自己真是百死莫贖了。
紀無憂安慰道:「我若是那麼容易便能死了,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瓊鳥心知如此,卻也嚇得不輕,「主人,往後我便在此處守著吧。」
「你自去不必守著我,在這屋子外頭設一個禁制便罷,向來靈魔不知我的打算,輕易也不敢靠近。」紀無憂道。
瓊鳥不敢耽誤,忙應了。
片刻后自屋子中間起,泛起一點灰色的光,接著一圈灰色的光暈驟然放大,將周圍盡數罩在其中,而後隱在了屋外的黑暗之中。
打發走了瓊鳥,紀無憂又忍不住去了顧小南的卧房。
此時顧小南已經醒了,正抓著哥哥的手說話。
「哥哥,你是不是累了?」顧小南伸手去摸顧易的胳膊。
「我不累,你累不累?」顧易問道。
顧小南搖了搖頭,但是一臉掩藏不住的疲憊太過明顯,而且他握著顧易胳膊的手泛著濃重的涼意,惹得顧易不由打了個寒戰。
顧易心裡一涼,知道弟弟的身體越發撐不住了。果然,顧小南只說了幾句話,便忍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顧易心裡揪得難受,默默地在顧小南身邊待了好一會兒。靈魔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確實保住了顧小南的命,可顧易心裡知道,這終非長久之計。
紀無憂倚在門框上看著這兄弟倆,剛想嘆氣,又想起顧易那雙眼睛,連忙捂著嘴忍住了。
傷勢未愈,紀無憂當夜在鍵盤裡待了一宿。
天將亮未亮之時,紀無憂跑到客廳里瞎晃悠,沒想到正撞上了坐在沙發上的顧易。顧易坐在沙發上沒有開燈,屋裡黑漆漆的,但是紀無憂很容易就判斷出來了對方沒有睡著,是醒著的。
既然已經現身過一次,紀無憂便也不藏著,索性走過去打開了客廳的燈。
顧易或許是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不由抬手遮了一下眼睛,以便讓自己適應光線。不過他的手落下之後,看著紀無憂絲毫沒有害怕和訝異,倒像是看著一個留宿在自家的客人一般平靜。
紀無憂不由納悶不已,只覺得這個人類太不簡單了。
「主人,早上好。」紀無憂坐到顧易旁邊,打了個招呼,「為什麼不開燈,不怕見到鬼嗎?」
顧易擱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攥了一下,可面上卻很鎮定。
「我等了你一晚上。」顧易道。
「啊?」紀無憂顯然有些意外:「主人……找我莫不是……」
眼看著紀無憂嬉皮笑臉又要說什麼不該說的話,顧易忙打斷他道:「你既然來了我家,總該有個說法,不管你是什麼,總不會平白無故就來了吧。」
「主人日夜碼字,誠心感動了上天,於是我就出現了。」紀無憂說著朝顧易身邊湊了湊,看起來到真像個賣乖的小寵物,可他那副乖順終究未達眼底,可見只是嘴賤,人卻是不賤的。
顧易到底並非全無恐懼之意,只是強撐著罷了,但見紀無憂湊過來還是頗為忌諱,當即起身欲躲到一邊。不曾想他坐的太久麻了腿,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紀無憂下意識去扶,顧易倉促一躲,這下是實實在在摔了個結實。
「嘶……」紀無憂感同身受的疼了那麼一下,當即也不伸手了,生怕再把對方嚇出個好歹來。
「主人,等我來是想幹嘛?」紀無憂問道。
顧易總算是從地上爬了起來,方才這麼一鬧倒是真的不怕了,做回沙發上揉著腿道:「你來此是想得到什麼?」
「主人等了我一晚上,怎麼還問我想做什麼?」紀無憂一臉委屈道:「我是主人的鍵盤,自然是主人讓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說罷他的目光還意味深長的在顧易身上來回逡巡了一番,看得顧易莫名有些著惱。
顧易眉頭緊鎖的樣子十分像是一個要出手撓人的貓,再加上他那雙時時刻刻都不願放鬆的眼睛,遇到了紀無憂這種大型流/氓,很容易讓對方產生逗弄的心思。
「你雖然不是普通人類,可也沒有出手害我,你若是打算隱藏來處,我也不追問。」顧易冷靜的道:「只是有一點,我無力和你周旋,如果你真的有所求,還是開門見山的好。」
紀無憂看著顧易的樣子心中驟然閃過一個念頭,按照尋常人類的心思,看到自己恐怕不嚇死也要嚇個半死,可眼前這人雖然也不是全然沒有恐懼,但那種恐懼很顯然是來源於不知是敵是友的提防,而非對異類的畏懼。
為什麼顧易並不因為自己這個異類而恐懼?
不可能是膽子大,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大到這個份兒上。那唯一的解釋就是,顧易知道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別的族類存在,甚至很有可能與之打過交道。
再聯想顧易說的話,問自己有何所求,難道顧易曾經被異族的什麼東西勒索過?
「依主人的見地,我若說無所求,反倒像是在撒謊嘍。」紀無憂道。
「你早一日坦白,就能早一日達成,不必在這裡繼續逗留浪費了你的時間,也擾了我的清凈。」顧易道。若是不趕緊把紀無憂打發走,靈魔那邊便無法交代,若是耽誤了顧小南的身體,那可就麻煩了。
紀無憂饒有興味的說:「聽你這意思,為了儘快打發我,不論我所求為何你都會答應?」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暗自揣度,覺得顧易急著趕他走,說不定是有別的意圖。
「你既然現了身,想必你的所求不是你自己能達成的。」顧易說這話的時候看向紀無憂,道:「既然如此,咱們就來談談條件,若是值得交換就別浪費時間,否則你也別執著,放我一道清凈。」
紀無憂聞言一挑眉,帶著幾分探究的看向他。
「主人,你不會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怕我知道,所以才急著趕我走吧?」紀無憂閃身上前,幾乎與顧易貼到了一處,然後他十分滿意的在顧易眼中看到了一絲氣惱。
看來是猜對了,這個人類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