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86.第 86 章

防盜時間為十二個小時~大家自己算一下什麼時候可以看到么么啾~

「你這是...」白玉看著這一根筋走到底的馬戰,有些佯怒。

「..生辰。」看白玉稍稍有些不喜的神色,馬戰憋了一會,終於從自己口中緩緩地吐出兩個字。這一下,倒是輪到白玉愣了愣。

「你收好便是。」趁著白玉還在發愣之際,馬戰連忙將後面一句話言盡,最後連正眼都沒看白玉,便斂了斂神色朝著書房走去。

遠方的馬文才看馬戰轉過了身子,自己也是連忙一避躲進了灌木叢后。馬戰從這邊走過,倒是一下沒發現馬文才的身影。

馬戰走後,馬文才緩緩地從灌木叢后露了出來,他盯著馬戰的背影瞧了瞧,眼裡有些晦暗。此間待馬戰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他方冷著個臉又將身子轉了過來。

這個時候,恰恰是冷羽將馬戰的包裹打開的那個瞬間,馬文才只見白玉看著手中青色的包裹裹著的東西,露出了「會心」的一笑...這分明是郎有意,妾亦有情!!

白玉扒開了包的齊整的碎布,自己手心裡現下正躺著兩塊耳墜。墜子是白色的,通身剔透,一看便是上好的玉石。難得的是這副耳墜還是白玉花形的,上面沒有過多的裝飾,雖簡極雅。

白玉看見的第一眼,便莫名的喜歡。

她不知道馬戰是怎麼知道今日是她生辰的,不過他既然點破了,她再還回去倒顯得矯情,還不如等後面找人問問馬戰的生辰是多久,到時她再尋個由頭禮尚往來,這禮物她便也收的安心了。

白玉小心的把手中的耳墜又包了回去,今日她心情甚佳,還是先去廚房看看,少爺晚些課業結束,她應該還來得及做一些吃食出來。

這邊白玉自己心念著今日的食譜,僅僅轉了個身便朝著小廚房走去。可是此時但凡她抬眼看看前方,都定能看見不知何時馬文才已經從灌木叢后露出了全身冷眼看著她。

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馬文才至始至終都沉著個臉冷眼旁觀。

見白玉開心的連周遭環境都沒正眼看一下,他的內心沉了一沉。

沒人知道他在思忖些什麼,當馬文才再次回來的時候,神色如常,倒是無意間看向馬戰的眼神稍稍變了一變,只是此舉甚微,估計除了馬文才自己,沒人能夠發現。

當天中午,白玉又做了一份甜點。

這是自麵食事件后,白玉又倒騰的新鮮事。

她素日里閑暇時間頗多,現如今,為了打發時間,白玉要麼在葯舍幫祁大夫整理些藥草,要麼便呆在廚房研究新鮮的菜品。她的廚藝比不得廚房的師傅,於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做著自己吃自己玩。除非品相極佳,不然她也不會輕易拿到馬文才身前去。

馬文才也知道白玉從麵食事件后便對做吃的有了一絲興趣。只是君子遠庖廚,他縱使對其倒騰吃食再感興趣,也不會輕易去廚房那些地方觀看。忍住了心中的好奇,這邊只要白玉每次再呈上新品的時候,他也都會品嘗一二,偶爾還會對其手藝評價一番。

可在今日,當白玉把準備了許久的糕點端上的時候,發現馬文才有些興趣怏怏,她來書房看了好幾次,都見其放在一側被人冷落,好幾個時辰了也沒見對方品嘗一口。

白玉沒有開口詢問,料想是自己不經意間又拿了對方不喜的食材,因此這才碰都沒碰一下。最後,她趁著馬文才出去練武的時候,把這碗她研究了數日的芡容糕撤了下去。

馬文才這邊習武回到自己書房,發現白玉中午呈上的糕點早已被撤了下去,他的身形一滯,心下不知為何,彷彿有些微澀。

他沒動這個東西,她怎麼就不問問就撤下了...

真的是心中有了記掛的人,所以對他也淡漠了許多麼...

馬文才斂了斂目,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一片深邃。

「少爺,天色不早了,可要傳膳?」白玉估摸著時間,從外方走了進來,按例請示馬文才的意思。

馬文才這才憶起他來書房是打算放自己心愛的弓箭的。身後傳來的聲響把他的神識拉回了現實,他淡漠的轉過了身子,神色很快便恢復了過來,他看著白玉默了兩秒,最終有些平靜的對白玉說道:「擺飯吧。」

他得再看看,此事不能急。

白玉笑著應了下去。

現在是八月初,正值夏季,晝長夜短,馬文纔此間把晚膳用完,外方的天色依舊還透著白。白玉伺候著他用晚飯後,今日倒是沒有一直在其眼前晃悠,馬文才沐了個浴從內室出來的時候,外方已經在屋檐下點起了燈火。

夏天的傍晚還有些燥熱,他今日的心情有些欠佳,於是便撇開了奴僕,打算自己在院中轉轉。

梓竹苑說大不大,這麼一轉之下,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倒是又讓他撞見了今日讓他心煩的二人。

早上的時候,白玉在小廚房弄了許久,考慮到今日是自己的生日,所以她做吃食的時候盡量多做了些。想著不僅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還給梓竹苑相熟的人以及葯舍的祁大夫送些去。

別看祁大夫年紀這麼大了,對白玉倒騰的小吃食反而喜歡的緊。

給馬文才做的那份是最好看的,可惜馬文才一口都沒動。夏天食物不易保存,白玉念著這個,伺候完馬文才厚便給祁大夫送了過去。再次回到梓竹苑,馬善等人在屋內伺候馬文才沐浴,倒是在外方湊巧碰見了馬戰,於是白玉為了審事,這才將其喚住,打算把驍勇善戰四人的份讓馬戰帶回去。

她已經想起來馬戰是怎麼知道今日是自己生辰的了。

她只對外院的二丫說過這事。

二丫是門房的女兒,今年八歲,比較貪玩,白玉機緣下和其相熟,那孩子倒是不怕她,蹭著她做的吃食吃了好幾次。小廚房內畢竟有些東西是給馬府主子準備的,白玉不敢多用,知道二丫的父母一個管著門房一個管著後院的婢女之後,她倒是有了主意。

有了二丫這個中介,周嬸子(二丫她娘)已經給白玉帶了好幾次自己需要的食材。

也是那一次,二丫問這一次要做什麼好吃的時,她多嘴說了那麼一句,沒曾想倒讓馬戰聽了去。

「馬戰,今後不需那麼破費也不用和姑姑這麼客氣,你是男子,銀子得攢著娶娘子的,今日我多做了些吃食,大家都有,這是你們四人的,你帶回去給他們吧,我就偷個懶只跑這一次。」白玉先是把自己的態度給放了出來,順便本著為馬戰考慮的方向,還勸了對方兩句,把東西塞進馬戰懷中之後,白玉嘴角微微上揚了些許弧度,倒真有些像其說的那般偷懶得逞的樣子。

馬戰看了看懷中包裹著的東西,隱約能聞見一絲桂花的芳香,他猜應該是白玉在其中放了桂花進去的緣故。心中有些意外,不過白玉都說了是給他們四人的,他也沒理由替他們三人拒絕,於是也就默默地接了下去。

「這東西..」

「馬戰!」白玉此間還欲叮囑一二,可惜的是,馬文才並未給她這個機會。

「少爺?」

「少爺。」

前一句略帶驚奇的是白玉說的,后一句平淡無奇回答的是馬戰應的。

馬文才在遠處冷眼的看著這對男女,他的眉頭微皺,從白玉的身上掃到了馬戰的手中,隨即道:「你跟我來,姑姑今夜可以不用再在主屋伺候了。」

馬文纔此話言盡,直接是轉過了身子朝著屋中走去,白玉還未對馬文才突然變幻的神態琢磨過味的時候,馬戰已經跟了上去。

屋中

馬文才坐在上方,馬戰在其下站的筆直。他沒有看向對方,反而是先喝了一口茶,屋內很是寧靜,茶蓋和杯盞碰撞的聲音尤其清脆,馬文才沒有開口,馬戰自然不會主動詢問,於是二人便這麼默了下來。

「你今日,為何找我請假?」少頃,總歸是上方的某人先耐不住心,率先的打破了寧靜。

馬戰觀馬文才這模樣,還以為對方又要吩咐自己做些什麼,倒是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問題。他自然是忠於馬文才的,對於對方的問題,定然也是知無不言。馬戰連一絲多餘的私心都沒有,直接把原由一股腦的道了出來:「回少爺,今日是姑姑的生辰,那日姑姑幫了馬戰一個忙,馬戰沒有別的可以相謝,因此唯有尋機買些女子喜愛的東西贈予對方,以示感謝。」

馬驍說過,女子都愛胭脂水粉珠寶首飾,他往這方面買,總是沒錯的。

馬戰回答的很是坦蕩,一番話后,倒是上方尚在品茶的某人,動作稍稍滯了滯。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馬文才的聲音莫名的低了一度。

他怎麼不知今日是她的生辰?況她從未對人說過,那馬戰又是如何知道的?

「今日是姑姑生辰...」

馬文才猛地將茶杯放在了桌上,發出「碰」的一聲響,隨即道:「好了!我知道了!」他現在突然不想再聽這番解釋。

馬戰禁了聲,乖乖的封了口。

馬文才看了眼桌上因適才動作浪出的水滴,他吸了一口氣,又問:「晚姑姑適才找你作甚?」

「姑姑適才交給馬戰一分吃食,言今日其特意做的,姑姑讓我轉交給馬善他們。」不管馬文才態度如何,馬戰該怎麼回,還是怎麼回。

「...」馬戰這麼一說,一時之間,馬文才內心頗為複雜。

他一路和白玉從南苑走回,現下四周是溫暖的熱水包裹著自己,馬文才靠在浴桶邊緣,心裡不驚發出舒適一嘆。

他此間剛欲閉上雙眼享受片刻,然而下一刻,已經離去的白玉卻是堂而皇之的從外方走了過來,看向自己道:「少爺,新的中衣我放在這邊了,要奴婢給你揉揉嗎?」白玉話問的很是自然,馬文才完全沒料到自己把所有人打發走了她竟然還會再進來!

如今白玉離馬文才只有一米左右的距離,只要她稍稍低頭,便可看清浴桶內的場景。而值得一提的是,這次與上次的情況有些不同,上次因著葯浴,馬文才桶中的浴水一片漆黑,除了他露在外面的皮膚,其他的統統都沒在了水中,白玉縱使想看,也瞅不見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可現下不同,馬文才沒有受傷,他的浴水自然是清澈的,也就是說,他的身子,全部落入了白玉眼中...

馬文才瞥了一眼白玉,身體迅速的轉了一面,隨即道:「不用,這裡不需人伺候,你先下去吧。」他也不知道為何,如今這樣光著身子在白玉面前,他莫名的有些赫然。

馬文才覺得,這多半是自己現如今大了,需要避嫌的緣故。

白玉看馬文才將身子轉了過去,心下有些瞭然。看來這孩子是害羞了。

不過,她本身並沒有什麼窺.童癖,再說馬文才如今這模樣,身上也沒什麼看頭可以引起她的注意,她想勸兩句,卻又怕對方多想,索性在其後又囑咐兩句,便有些好笑的退了下去。

這孩子,別看人小,自尊心重著呢。

身後沒有了動靜,馬文才這才敢將身子再次轉了過來。他抬眼看了看被白玉放在一側的中衣,因著白玉這一遭,他也沒有了享受的心情,在水中隨便洗了兩下,自己便從浴桶中走了出來。迅速穿好中衣后,待喚了外方的僕從將浴桶搬走,他便自己一個人躺在了床上。

看著床帳上一片青色,馬文才的思緒也漸漸地回到了今日白天。

說實話,太守府雖然規矩眾多,然而並沒有像皇宮大內一般要求嚴格。關於試毒,在太守夫人去世之前,這條規矩並沒有。可太守夫人逝后,他隱約察覺到了一絲怪異之處,這才讓梓竹苑眾人在吃食上小心了起來。

或許他潛意識中已經相信了向晚,所以對於對方帶來的吃食,他才敢這麼放心的食用么?

馬文才問自己。

彼時他聽聞對方說未曾試毒的第一感,並非是覺得自己可能因此中毒,他愣了愣,卻是發現自己在對方面前已經放下了防備的心...

這好像並非是好事,但目前看起來,也沒有壞到哪裡去便是了。

上次元宵節的意外,他還記得。她一瞬間發狠刺破李三的眼,毫不猶豫,直擊要害,事後也不見一絲懼意,這世間怕是再難找到遇到這種事還能如此鎮定的女子,隨後兩次下意識的護住自己,這些馬文才統統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以說,白玉是除了他娘以外,第一個在那種時候還願意護著他的人。

彼時的那一瞬,他的心情很是複雜微妙。

她是聰穎的,也是勇敢的,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她心下分的極其清楚。他能感受到她想對自己好的心,但馬文才有時又問自己,無緣無故的,為何對方會願意這麼對自己呢?僅僅是因為他外祖母家的命令嗎?這似乎有些牽強...

女子出嫁從夫,就像他母親一般,正因知道這樣,他才會動了撮合馬戰和她的心思。

今夜,他看著她遞給自己的吉祥節,馬文才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決定究竟對與否。

誠然女子出嫁從夫,她現在對自己這般好,會不會後面嫁予馬戰後,便分心在其身上?那時她對自己的關心是否也會因此被馬戰分去?

馬文才陷入了沉思...

眼前劃過了白玉的許多面孔,有面無表情的,有強裝鎮定的,有言笑晏晏的,各式各樣,應接不暇。

隨著場景的增多,馬文才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不!不可以!

他猛地一瞬從床上坐了起來,眼裡是一片晦澀。白玉起初給他編的吉祥節現下被他緊緊攥在了手中,摸著手中之物的輪廓,馬文才心中已經漸漸有了決定。

此夜過後

馬文才對白玉的態度稍稍轉變了些。白玉說話時他偶爾會回應一二。但大部分時候,他對白玉並未顯現出有什麼特別。

白玉默默地看著馬文才一點一點的改變,她心中很是歡喜。

只要這孩子有變化,就說明她做的這些對方還是能發現的。與其強制灌輸些東西,不若在生活中潛移默化。人吶,可別小看了潛移默化的作用。此舉雖然廢了些時間,但卻是最溫柔又最不易讓人察覺並且反感的。

這才半年不到,從陌生到承認再到接受,白玉已經覺得很是不易。只要她這邊再堅持一兩年,她就不信這孩子不被自己被板回來!

事情有發展又有希望,白玉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之前她在旁人面前,大多都是冷著個臉,最近這些日子下來,不是說她的神態,而是她給人的感覺,已經不再那麼讓人懼怕。梓竹苑的一些嬤嬤和孩子,漸漸地也敢和她說話,對於這點,白玉倒沒什麼覺得有什麼奇怪,可在馬文才身側伺候的驍勇善戰四人,連帶著馬文才都明顯的發現了白玉的變化。

馬文才觀察了兩日,見對方只是柔和了些許,並未對旁人有太多親近,便也隨著白玉去了。

於是,日子便在日復一日的繼續。少了許多顧忌的白玉自那夜之後,自己每天的生活除了照顧馬文才的日常以外,其實是有些枯燥的。倒是那夜隨手做的面,讓白玉一下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那一次馬文才就著融成一團的面都可以吃個大半,白玉自以為馬文才喜歡自己的手藝,因此夜間的時候,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做的不差,她總會做上一碗熱騰騰的素麵。

當白玉第n次端著自己親手做的麵條送至馬文才桌前當夜宵的時候,馬文才終於有些無法忍受。他嘆了口氣,喚住了滿懷期待看著自己的白玉,道:「姑姑,今後不用再做面了。」

白玉有些意外,問道:「這是為何?可是奴婢做的不合少爺口味?」

馬文才看了眼滿臉不解的白玉,然而為了自己的胃,他稍稍組織了些許措辭,盡量委婉的說道:「姑姑做的很好,是我不太喜歡吃麵食。」要知道他第一次吃白玉的面,那是因為白玉再三提及要去前院用飯,他不欲見著自己父親,也不欲和那些賓客虛與委蛇,再加上那時他確實是餓了,又聽聞是白玉親手做的,這才難得的吃一次麵食,在這之前,小廚房可是從未為他備下麵食的。

後面白玉鍥而不捨的自己做好素麵端到他身前,她的眼光太過期許,馬文才不知如何又想到了自己母親,於是便也沒狠下心拒絕,當驍勇善戰四人看著他開始時不時吃白玉送來的麵食的時候,險些驚掉了下巴。

可惜的是,白玉見他沒有拒絕,便以為馬文才是喜歡自己做的東西的,因此這幾個月倒是一直在堅持。時不時吃了好幾個月的「素麵」馬文才就差吃出反胃了,因此當白玉再次端上素麵的時候,馬文才想了想,還是狠心拒絕了。

「那少爺你上次..」白玉倒是第一次聽到馬文才不喜麵食,先前因著馬文才的默許,驍勇善戰就連小廚房的人都以為是自家主子換了性子,自然沒人和白玉說這些,如今乍從馬文才口中聽聞這個,白玉有些微驚,她本欲說第一次吃的時候少爺怎麼沒有拒絕,可轉念一想,怕是顧忌著她的顏面,因此一直沒有開口。這麼來看,倒是委屈了他。「既然這樣,那奴婢就先撤下了,少爺今後若是不喜什麼,可以直接跟奴婢說。」她對著馬文才歉意的笑了笑,看馬文才沒有明顯開口拒絕,以他的性子,這便是默認了。

白玉退了出去,馬文才也是鬆了一口氣。

若白玉堅持問個所以然,他怕也是不好說。

不過現如今,他用著白玉,倒是越發的順手了...

這樣一直下去就挺好的,嗯,回頭要不給外祖母去封信,將向晚的親眷給安頓好亦或是把他們接到太守府?

馬文才看著桌前的燭光,已經在思考著這個可能...

第二日,八月八,宜出嫁,祭動土。

這日,馬戰來跟馬文才告了個假,馬文才也沒往心裡去便允了其半日,直到他這邊從書房沿路去恭房出恭時,待看清竹林中二人的身影,馬文才久久未曾變幻的眼神陡然的陰冷了起來...

小竹林下,一男一女相對而戰,男的身著一襲黑衣,腳踩青靴,女的挽著時下最流行的流雲髻,一身高腰束胸黛色長裙,臉上未施粉黛,二人似乎在恰談著什麼,女子嘴角噙著笑,一時之間,馬文才莫名覺得那人的笑容十分刺眼。

她的心思千迴百轉,臉上卻不顯一分,恭敬的接下了馬文才適才的話,回道:「奴婢謹聽少爺教誨。」

初次試探,馬文才對於白玉的反應還比較滿意,可表面功夫誰都會做,他不可能只憑白玉這兩三句話就敢放心的用她。

他的母親蕭氏死的實在蹊蹺,縱使自盡,可前幾日神色沒見任何異常,他年紀小,沒人會主動和他說這些,但也正因如此,他隱約從下人神色中看出了些蛛絲馬跡。

本朝喪葬,士族階級等級越高,喪葬則越加麻煩。馬府雖然只能算次級,但一系列的喪葬過程,如報喪、招魂、送魂、做七、入殮、出喪等步驟,外人看來恐怕都能發現處理的十分迅速,他母親的靈柩,僅僅只停了三天,便匆忙下了葬。

出喪前一夜,他特意溜到了母親的靈堂前,那時靈堂寂靜無人,守夜的丫鬟小斯統統不見了身影,他想最後看一眼母親,所以對於堂前無人,他也難得的沒去細究。

也是那一夜,他最後看了眼母親,剛發現了一絲怪異之處,屋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他過了年便十歲,不想讓人知道堂堂太守之子做事如此沒規矩,最重要的還是不想讓人發現他脆弱的一面,所以他藏了起來,欲等人走後再出去。

哪曾想來人並非路過,他躲在內堂透過屋簾一看,卻發現來人並非普通小廝,而是他那位看似滿不在意的父親!

馬政在外對著一眾弔唁者虛與委蛇,他年紀雖小,卻能感受到是真情還是假意,可明明看起來對於母親之死毫不在意的馬太守,在那一夜無人的時候,卻露出了十分落寞神情,甚至一把年紀的人竟然扶著棺材默默流淚。

馬文才那時的心情很複雜,他不知父親究竟是愛他母親還是不愛。若愛,卻為何讓她獨守空房而他妻妾成群,好不快活;可若說不愛,那母親離世,他又為何露出這樣一幅神情?

他的思緒止不住,可最終不論怎麼看,他都有十分的理由懷疑他母親死的蹊蹺。

然而從父親對母親身後事的處理來看,明顯是不想張揚,所以這也說明,若他說出自己的懷疑,他的父親,杭州太守馬政,不一定會願意幫他。

他的策略是馬政找的知名學士教的,再加上馬政對他要求十分嚴格,從小便帶至身邊學習,耳濡目染的,他分析時弊的本事小小年紀便已經學的爐火純青。

小不忍則亂大謀,他羽翼未滿,不能露出一絲馬腳給敵人有機可乘。這個叫向晚的大丫鬟在這當頭被蕭府送來,其實嫌疑尤其的大,若此時和蕭府有關,那麼向晚在他身邊的目的就是十足十的監視,他本就沒打算用,可這一切,都被一個異樣的夢給打亂了。

他誰都可以不信,可他的母親的話,他願意信。

若他母親真的是死於非命,夢中相見,定然是放心不下他,所以,為了母親,他願意給她一次機會。

若此人可信,他便用,不可信....

那就自有她的去處!

....

馬文才本不是多言之人,見自己目的達到,白玉暫時看著也不像是蠢的,他身子略乏,這邊剛想讓其退下喚馬戰進來,結果白玉適才雖然回答的恭敬,但她下一刻說出的話,卻讓他心裡直接一愁。

「少爺,奴婢的職責是只管伺候照顧好少爺,少爺此時身體不適,祁大夫吩咐,用膳前一定要將葯喝完,少爺可是現在用藥?」白玉的神色斂的很好,在一側恭敬的請示道。馬文才在其臉上看不到其他的東西,找了許久,見白玉仍然執著的在那裡弓著身子,他皺了皺眉,壓下心裡的不快,臉上毫無波動的點了點頭,算是允了她這話。

白玉見此,這才稍稍直起了身子朝著屋外走去。不消片刻,一行人井然有序的由白玉帶頭,其餘眾人端著盤子緩緩走了進來。

馬文才沒有起身,他此時腿傷比較嚴重,適才馬戰簡單的跟他說了一下目前的情況,他大概也猜到這兩天腿腳可能不便,所以用膳什麼的,至少今夜,他並不想去外面用。

他倒想看看他不開口,這人會怎麼處理。

白玉不知道是不是床上燈光較暗的原因,她匆匆一瞥彷彿不經意間看到床上那孩子勾起了一抹異樣的笑容,可笑容一瞬即逝,她還沒來得及確認,馬文才便又恢復了原先的樣子,臉色沉了沉,不作他言。

見馬文才沒有說在何處擺飯,白玉心細,稍稍斟酌了一番之後,便讓眾人停在外堂,她獨自來到馬文才身前請示。

「少爺,您腿腳不便,今夜奴婢伺候您坐在床邊用膳可好?」

「....」

「少爺?」見馬文才沒有回復,反而斂了斂目,似在思考哪種更為划算,白玉等了片刻,不得已

又小聲提醒道。

「好。」這一次,馬文才很快的就做出了反應,卻是同意了她的提議。

白玉得了準話,喚人將小桌搬到了內堂,她貼心的給馬文才身後添了一個高軟的靠枕,附身而下的時候,身上一股清幽的香味便隱約的縈繞在了馬文才的周圍,馬文才自幼不喜香味,聞著便有諸多不適,白玉身上這股若隱若現的味道,不知是不是較淡的緣故,他此時不適感倒不似平常,白玉調整好高度離去拿葯過來的時候,他這邊還在辨別此香乃何種品種。

「少爺,請先用藥。」白玉此時端著一碗玉制的小碗,碗中是一片棕黑色的藥水,上面冒著裊裊熱氣,藥水隨著白玉的緩緩移動在碗中盪起了些許漣漪。

馬文才的思緒被白玉這句話給拉了回來,見到白玉手中端的東西,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不過白玉的注意力在手中,現下倒沒注意到床上之人一閃而過的厭煩之色。

白玉來到床前,為了更方便喂葯,她坐在了一側的凳子上和馬文才視線齊平。她先是用玉勺輕輕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感覺熱氣不那麼明顯的時候,她對著馬文才緩緩一笑,將玉勺遞到了馬文才身前。

馬文纔此時心情很不愉快,雖說夫子和父親安排的任務再難也會咬牙堅持下去,可唯有一樣是他的剋星——

他平生,最不喜喝葯。

偏偏因為眾多原因,他時長受傷,一年到頭藥水幾乎就沒怎麼斷過。他已經喝夠了葯的苦澀,只要一喝葯,他就會想到自己為何喝葯,這比葯的帶給他的苦澀更讓他難以接受和釋懷。

他心情欠佳,偏偏白玉現下朝著他又露出了如此無害的笑容,他的心情,一下便更加煩躁了去。

馬文才輕輕將腦袋轉了些弧度,不自覺緊繃的薄唇微啟,沉聲說道:「試藥。」

他的神色語氣看起來都很正常,白玉微愣,一下沒明白馬文才的意思。

在外堂候著的馬善聽到自家少爺的話,心裡有些納悶,葯不是一直都是他在試么?適才他試過了才端上來的,怎麼少爺又要試藥了?

可少爺吩咐,他也不敢不從,他這邊方一動身,室內又傳來了一道聲音,卻是生生止住了他動身的腳步。

「我讓你試藥,沒聽清么?」屋內馬文才見白玉聽完他的話露出了些意外的表情,原先還稍稍緊繃著的身子現下自然的鬆了松。等著看白玉如何處理他給的問題。

他眼尖,適才看白玉喂自己時呼吸緩了緩,他自幼習武,人的呼吸頻率,遠的不說,像白玉此時離他這麼近,呼吸變動他還是能感受到的。

他還道只有他不喜喝葯,原來有人比他大了這麼多竟然也和他一樣。

這可真是有趣...

白玉在一側默默坐著,馬文才有這個吩咐,不論如何,她這葯,是試定了,若因此讓其對自己生了芥蒂,那才真真是划不來。

儘管中藥的味瀰漫在她周圍讓她不舒服,白玉想了想,還是忍了忍,她一口氣將手中早已吹涼的一勺藥送入了口中,入口苦澀無比,甚至還夾雜了些許難聞的味道,她的臉上神情變動不大,只有一雙秀眉在葯入口時微微皺了皺一瞬,不細看還真不易發現。藥水下口的那剎那,白玉忍住了想吐的衝動,她這邊小動作的吸了兩口氣,方緩解了適才那股難受勁。

這邊試完了碗中的葯,白玉保持著該有的穩重,再次舀了一勺,在自己嘴邊吹了吹,又送到了馬文才身前,眼神示意自己無事,他可放心的飲用。

馬文才一直看著白玉剛才的表現。不得不說白玉其實掩飾的很好,他不仔細看還真不易發現她不喜喝葯。此時白玉也在笑,笑的溫婉,卻也有些牽強。

「爾用過的器具,本少爺怎會用?」話裡帶著些許諷刺,亦有些些許狷狂,冷聲冷語冷情。白玉遞葯的動作一滯,額角青筋隱約跳了跳...

這簡直就是個熊孩子!

白玉覺得她大概是發現了一絲太守府不為外人知道的秘密。這個秘密關係著太守和太守公子的關係,亦或者,太守夫人的死....會不會和這也有關聯?

她來到蕭梁已經一年有餘,因起初一直住在蕭家,所以對於蕭家的事,她是知道的是**不離十,可這太守府,除了最開始蕭老夫人給的些資料,她此時知道的並不多。

也就是說,要想將馬文才扳回正途,她第一步肯定要得到對方的信任。

而顯然的,這孩子對外人的防備極其嚴重,就算她身份加持,他也並沒有輕易的信了她來,所以,若不將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弄清楚,她估計再待個五六年也完成不了任務,更別妄想回到現世了。

白玉的思緒此時千迴百轉,她也沒計較馬戰的失禮,雙手下意識的拿起了布巾給桶里的某人擦拭著身子,她眼裡情緒不明,自然沒注意到自己身前的某人已經醒了過來,緩緩張開了一雙深邃不見底的黑眸....

馬文才恢復意識的第一眼,便見著自己身側立了一位衣著束腰上裙的女子,雙眼無神,顯然工作的並不認真。

馬文才皺了皺眉,只聞「噗通!」一聲響,頓時水花四濺,白玉眼前一花,嘻嘻嘩嘩的落下了數串含著藥水的水珠,白玉沒有驚慌,神色頓時轉了回來,冷靜的在一側等著馬文才發話。

「出去。」薄唇微啟,不怒自威。

這人在他身前伺候都能出神,不罰她,已是看在母親母族的面子上了,他脾氣不好,可他從懂事起就經歷了許多常人無法經歷的東西,這次暈倒,渾身發冷,一冷冷到了心底,寒徹心扉。不知是不是母親在天有靈,他迷糊中竟然看見了已逝的母親。

母親還是那個樣子,性格溫潤長棉,她盈盈一笑,溫柔的抱著他,像以前那樣叮囑他一般:要記得照顧好自己,一日三餐不可廢,少和父親頂嘴,不要那麼執拗....

明明還是那些內容,他聽著卻莫名的心酸難過,臨了最後,母親不舍的說道她安排了新的人來照顧他,要他平日里乖一些別惹父親不快,那人會替她照顧好他的。他不想聽這個,只想讓母親再像小時候那樣抱抱他,可母親卻說她該走了....他留不住她,眼睜睜看著母親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大驚,急欲追尋,可母親越走越遠,他使出了渾身解數都沒能追上。再次醒來時,周遭就如春日的沐陽般溫暖,他的身子渾身上下四肢百骸都漸漸地暖和了起來,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說實話,從他懂事開始,他能信的人,只有母親,母親沒了,他便沒了顧慮,任人說的再好,他都不會動容一分,這在某種程度而言,和他的父親極其相似。

向晚是外祖家派來的,外祖家這些年都沒有怎麼走動,他有數個理由懷疑其派人前來的居心。若沒有那個夢,他或許會一直防備下去,不給其一絲機會。

可奇怪的是,前腳白玉剛入府,後腳母親就出現在了他的夢中....

馬文才臉色依舊,看著白玉在自己身後歉意的拂了拂身然後冷靜的走了出去,也沒有過多辯解詢問,他心裡好歹滿意了些。

他身邊的人,遇事處變不驚,不驕不躁,不多言不長舌,這是最基本的規矩。若其連這點姿態都沒有,縱使他信了母親的話,她也不配伺候他。

他趕她出去,只是因為這人在伺候他的時候還能分神,顯然沒有用心。他可以給對方一次機會,可也只有一次機會,這裡你已經浪費掉了,向晚,後面你最好不要辜負本少爺給你的機會。

馬文才這邊斂了斂目,緩緩閉上了眼睛,而後沉著個臉將整個身子漸漸浸入了水中。葯浴顏色偏黑,這邊藥水蓋住了其頭頂之後,還在冒著裊裊熱氣的水面便逐漸沒有了動靜。馬善有些不知所措的拿不定主意,他二人適才全程默默在側收拾,這邊發生的事自然也看在眼裡,少年難得一次沒有罰人,他拿不準,於是只能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少爺有吩咐他便做,沒有他便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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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之一樹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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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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