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佞臣風流14
「我問你,屈良筠現在人在哪裡?」
孟申剛被押進官府大牢,面對的就是楚清的厲聲質問。
「我不知道。」孟申本以為他會問他把公主怎麼了,沒想到他一問就問方池在哪兒,他不自然地轉移視線:「我們分開了,我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不知道……是嗎。」楚清咬詞很輕,孟申卻禁不住心肝一顫,只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沉重了幾分。
「不,你知道。」楚清笑得陰冷:「你不知道,就得死。」
孟申心往下墜,楚清逼問他同夥在哪裡無可厚非,但告訴了他絕對是違背良心,自己已經落網了,難道要連累方池……
他的眼睛對視上那雙冷峻至極的鳳目,倒吸一口涼氣……如果他忤逆楚清的意思,第一個死的一定是他,他還不想那麼快死啊……
「你和秦國公主秦襄長得很像,因此劫了她到楚國的車輛,搶了她攜帶的貴重禮品,然後扮作她的樣子,住進了金淑館。你竊取了金淑館的眾多珍寶,之後又勾引右大臣屈良筠,借屈良筠之力發了一筆橫財。但你畢竟是男兒身,不能嫁給我父皇,因此你唆使屈良筠和你私奔,屈良筠同意了,待逃出楚國之後,你又遺棄了他……」
楚清的話語低低傳進孟申耳里,這都是無中生有,孟申聽了,膽戰心驚,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楚清。
楚清說:「我一直想不通你和秦襄到底是怎麼替換的,但事到如今這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你不招,我就按照上面所說的,把事情告訴父皇、秦君知道,這樣,幽君也容不得你,武源君也保不了你,你只有死路一條。」
孟申心裡冰冰涼,楚清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不過話是他說的,難保幽汾不信,他豈不是要被陷害死了。
只不過,罪都讓他一個人當了,方池的罪過反顯得輕了。
他為什麼要說是他男扮女裝勾引方池?孟申心中有惑,太子似乎在暗暗包庇方池,如果他不加害方池,告訴他他在歷城也沒什麼不可。
如此這般想了之後,孟申問道:「你找屈良筠做什麼?莫非迎他回去繼續當右大臣么,誰都知道你父皇偏愛他,等他回去了,你後悔可來不及。」
「胡說什麼,」楚清面容一下變得肅重,道:「父皇對屈良筠只是舐犢之情,關於皇位他另有主張,你不要妄加猜測。」
孟申聳聳肩:「那你到底找他做什麼?」
孟申沒想到楚清突然勃然大怒:「我找他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孟申嚇得寒毛直豎。
「若不因你,他會逃竄他國?!看你模樣,似乎覺得我去找他,會加害於他,究竟是誰害了他?!明明是你!就這個,你已經可以死千萬遍了!」
孟申怔住,看他目中掙出血絲,似乎在極力控制憤怒。
「你最好早點說!否則必死無疑!」楚清一拳砸到木柵上,發出沉重的一聲,孟申看到都替他疼,楚清卻似毫無所覺,道:「我再跟你說一遍,我極度痛恨你,在我眼裡,你早已是個死人了。只是,我現在還有話問你,屈良筠在哪裡?告訴了我,我再留你活兩日,若不說,現在就讓你身首異處!」
明明是幽國的大牢,楚清周身卻散發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孟申這一刻毫不懷疑他會命侍衛破開牢門,把他拿下,即使旁邊有幽國士兵圍觀。
「死」這個字讓他心尖發顫,什麼「在我眼裡你早已是個死人了」,他有做過讓楚清如此痛恨的事嗎……
他遲疑得愈久,楚清的表情愈可怕,孟申不敢再想,道:「你答應我,不要對屈良筠不利,我就告訴你他在哪裡。」
楚清聞言,緊蹙的眉毛急劇顫抖了一下,他忽然將腰間寶劍□□,對著木柵一削,那雪亮的刀鋒伸到孟申面前來,距離他不到一寸,孟申嚇得連連倒退,差點失聲尖叫。
「你就當你方才已經死過一回了。」收回劍,楚清面色又恢復了平靜,他道:「我答應你,你可以告訴我他在哪裡了吧。」
「在……在歷城。」孟申有些哆嗦地道:「應該還在……我們也很久沒見了。」
他剛說完,楚清就一卷衣袖,朝牢獄外面走去,整個人有如一陣風。孟申只看到他的背影,那背影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
……
方池不懂算命,但是系統功能強大,資料庫里有很多周易玄學相關的東西,在它的幫助下,方池倒是成功成為了算命先生。
他這天擺著攤,等著前來算卦的人。
他右手邊有一塊白障子,用竹竿挑著,上寫「上知天命,下曉人倫」八個墨字,還有「一卦碎銀二分,恕不還價」十個黃豆大的小字。
路上的行人偶爾停下來,看看他的招牌,其中不認字的人很多,所以方池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說道:「一卦碎銀二分,這位大爺,要來算一卦嗎?」
碎銀二分夠一天的伙食,因此方池一天只要做一兩單生意就可以了,沒有生意是常事,他有一大半的時間在等待中度過。
等得久了,他的表情就變得沒精打採的,閉上了眼睛打瞌睡。
這樣日復一日久了,他單靠人走過時掀起的風聲就能判斷面前有沒有人,當有人停在他面前時,他不睜眼睛,也能準確地招呼:「這位大爺,一卦碎銀兩分,要來算一卦嗎?」
這天,他依舊百無聊賴地等著前來算卦的人。
直到,有一個人停在了他面前。
方池通過穩健的腳步聲判斷,這是個年輕人,於是他道:「這位大哥,一卦碎銀兩分,要來算一卦嗎?……」
話說出去很久了,客人仍舊沒有回復,方池打了個哈欠,心想,這是光看看,不算卦呢。
他旁邊只有那一個白障子,但不知道這個白障子有什麼奇特之處,總是有人站在它前面看很久,其中有老人,有小孩,日子久了,方池都習慣了。
他默認這人在看障子,依舊托腮假寐。
又過了一會兒。
……這人在他面前站的時間太長了。
方池有點好奇,悄悄地打開眼帘,打量那人一眼。
就這一眼,嚇得他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方池「啊」的大叫一聲,從凳子上跳起來,整個人往後退去。
楚清似乎早料到他是這個動作,準確無誤地抓住他的前襟,把他從凳子後面拎了回來,方池大驚,他的力氣竟然這麼大。
兩人直直地對視著,中間只隔著短暫的可以忽略不計的距離。
看著那雙冷然的鳳目,方池明明不想怯場,卻還是慫了,含糊不清地道:「干、幹什麼……算我有罪,你要逮我,但……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做什麼。」
他試圖逃脫他的掌控,但是楚清的手攥得十分緊,衣襟都拽掉了一片,方池還是沒有和他拉開距離。
楚清的眼睛浮光不定,憤怒、譴責、恨意,種種情緒摻雜其中,但是,喜悅也是確切存在的。
方池嘆了口氣,他心裡何嘗不是百感交集,設想過楚清會找他,但是沒有想到他會找到他,沒有想到兩人真的會有再次相見的一日。
「好久不見……太子清瘦了。」方池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語無倫次,說起胡話來。
楚清眯起了眼睛。
方池忙打住,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要麼,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談?」楚清眸光一閃,咬牙道:「……你走之前,跟我談過了嗎,現在想跟我談什麼?」
「……」方池啞口無言。
「好啊,我可以跟你『談談』。」說著,楚清鬆開了攥住方池衣襟的手。
方池一喜,心想,他這麼通情達理?
下一秒他的嘴唇碰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方池愣住了。
楚清抱緊了他,方池感覺身體麻麻的,好像被電到了,是因為氣候乾旱、摩擦容易起靜電嗎,也不,這都入冬了。
緊緊的擁抱讓人有種窒息的錯覺,細小的電流竄過,讓方池有種不現實的感覺。為什麼只是抱一抱,還帶發電的,這不是只在動漫小說里出現的事嗎。
楚清摟著他,嘴巴則貼著他的嘴唇,呼吸忽然變得有些粗重。方池像呆掉的鵝一樣,一動不動。
周圍的聲音彷彿消失了,過了許久,才再度傳進方池的耳里。
方池猛然想到,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他臉一熱,推開了楚清,楚清看著他,眼裡水光瀲灧。
他的眼睛很漂亮,典型的丹鳳眼,冷淡的時候高不可攀,脈脈含情的時候則像是乞憐的名貴寵物,現在屬於后一種,方池看呆了。
雖然只有一瞬,但他的眼中確實出現過短暫的脆弱。
楚清很快恢復了怒容,侵略性的怒火壓迫著方池的神經。
他不由分說,再度抱住了他,壓低了聲音說:「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