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天道如銳刃
寧司元還在觀察著周身情況時,孟染身形隨著一個舞步,已經著空而去。
「阿染!」寧司元大駭。
孟染自己也已經感受到了不對勁,出竅期之後他也接觸到過各式各樣的靈氣,但從來沒有哪一次,會有如此強大的驅動性,不僅會影響他的感知,還會影響他的行動。
或者說不僅僅是因為靈氣,還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了天舞門高階修者,那一脈同源之下靈氣的互通,在無聲的呼喚他同往。
寧司元這一聲大喝,讓孟染及時停住了自己想要加入戰團的舉動。
寧司元一道靈符拍在了孟染肩頭。靈光順著孟染周身蔓延,將周身暴躁的靈氣隔絕在外。
孟染周身一靜時,背後起了一層冷汗。冷靜下來再往四周看去,孟染心頭更是大駭。
兩人所處,前方是大海,後方是斷壁殘桓般一座巍峨的高峰。山體坍塌了大半,峰上的建築也隨之傾塌的厲害。勉強完好的那部分,可以看出曾經的壯麗輝煌。
方才與兩人交談的女子,與那巨龍戰在第一線。
兩人此時的所在,卻也並不安全。
各式各樣的海獸,與舞修戰成一團。還有金髮碧眼或是其他各色膚色發色的人影,與這些舞修招來式往。
往大殿的方向,則有低階的舞修以百人為一陣,列成妙手、回元、甲盾等等大陣,支援著前方舞修的戰鬥。舞陣從元嬰修者,到結丹、築基修者,修為一層層往後遞減。但天舞門舞修之神奇,卻在此處完全顯現了出來。築基修者之舞可以支援結丹修者,結丹修者進而支援元嬰修者,元嬰修者則以舞陣支援更前方直接參与戰鬥的出竅、化虛期的舞修。只要不是一擊必殺,天舞門的妙手之舞的治癒靈息,便能即時恢復前方高階修者的戰力。
大約也正是因為天舞門的功法特性,當年的天舞門才支撐住了八彌妖獸的攻擊,打出了銘記於史冊的北辰海之戰。
各種術法或天賦術在兩人周身掀起劇烈的靈氣波動,術法形成的轟鳴聲鋪天蓋地。元識所觸,稍有不慎甚至會引起元識震蕩。
放眼望去,這樣浩大的場面一眼看不到邊,不時便有海獸哀鳴一聲墜落,亦或是有人敵不過海獸強悍的攻擊,直接被靈波消融。
這樣的場景,當年的寧司元並未親歷,卻從那些海獸和妖修的模樣,認出了這是仙魔之戰時的事情。
寧司元對孟染道:「此處,要麼是幻境,要麼是神念的殘存。」
一旦堪破了這本源,孟染也立刻從這些景象中看出了不同。
術法對他們的殺傷力,主要來自於元識被震蕩。真正的傷害並不是直接作用於**,而是如同潛意識般,因為元識被影響,才覺得自己被傷害。景象中的某些人影,也並不再那麼凝實。
兩人說話間,孟染眼見著大地從自己腳下,往高峰的所在裂出了巨大的溝壑。高峰被斜劈成兩半,頓時從峰頂開始往大海傾塌。
一時之間,山崩地裂,大地轟鳴,巨大的海浪從海溝中翻湧而出。修者雖然修為高深,但無論何時,與大自然的力量相比,還是略遜一籌。空中的靈力猛然□□,被割裂的大地,也比眾人想象中更為誇張的往兩邊裂開。
寧司元一邊護持著孟染在各種震蕩的餘波中穿行,一邊往斷壁殘桓般的大殿方向後退。
就在此時,火紅的岩漿從海溝中一直沸騰到海面上,狂暴的火靈力從海底爆炸般湧出,沖向戰成一團的妖修和元修。
原本勢均力敵的戰場上,忽然就發生了變化。
就連被寧司元的靈符護持著的孟染,也覺得體內彷彿有團火燒了起來,低吟一聲就想要掙脫靈符的護持。
「阿染!」寧司元將又想沖向幻景的孟染一把扣住。
孟染只覺周身如被火燎,嗤著雙目瞪向前方。
寧司元將人牢牢扣在懷中,往孟染的目光所指望去,那些舞修一身紗衣如同著了火,攻勢更猛,周身元氣更是不要命的調動著這爆裂般的火靈氣,攻向那些妖修。
除了與孟染等人當先遭遇的那巨龍一般為火屬的妖修,大部分海獸面對這將整個天空大地都染成赤紅色的火靈氣,頓時被消融一凈。
讓寧司元更為驚詫的事情就此發生,那些引動火靈氣攻擊妖修的元修,周身也染上了赤色的火焰,甚至毫無所覺就此在空中被赤炎燃為虛無。
這樣的虛無甚至從陣前一直往那殘桓般的大殿方向蔓延,就算人都已經化作了虛無,那些火靈氣卻彷彿有了神念一般,往還存活著的妖修席捲而去。
懷中的人也猛然燙起來,寧司元大駭,數道清心靈符拍在了懷中人肩頭,寧司元牢牢抱緊了孟染,卻見孟染如同被攝了魂一般。
情急之餘,寧司元甚至來不及思考,將孟染抱進懷中,額頭相抵,大片的星空侵入了孟染的元識。
兩人多年雙修,氣息早就交融。此番作為竟然也沒有遭到孟染的抵抗。
寧司元對孟染的這種毫不設防,既有欣慰,也有心驚。
孟染的元識之內,被染成了大片的火紅。除了烈烈戰意,便是這火紅的顏色。直到整個元識被星光和暗夜籠罩,這些火紅才慢慢聚出了孟染的元識,一臉懵懂的站在識海之中,疑惑地看著踏著星空而來的寧司元:「阿元?」
寧司元看著孟染元識之上還冒著的點點火光,凝出星光將這些火光消融,才抱著元識中的孟染鬆了口氣。
星光將火光消融,孟染也終於從怔愣中回神,只這短短一瞬,他竟在不知覺中經歷了一次生死。
孟染后怕的反手抱住寧司元,道:「還好有你。」
若非元識中,還感受著寧司元緊緊抱著他的力道,下意識里覺得跟著感覺走,會傷到寧司元,他搞不好也已經跟著那些靈氣傳來的波動,將自己燃成了一團靈火。
寧司元也后怕道:「還好你沒事。」
兩人在元識中靜靜坐下,隔了好半晌,孟染才從這種心驚中略微回神。繼而問道:「這是否就是當年天舞門與妖修的北辰海一戰?」
寧司元道:「我當時修為才元嬰,元司府也並未沖在第一線。仙魔一戰,滄源陸變化甚大,也無從從地形上分辨。但從這些妖修的存在看來,應是相去不遠。」
孟染已經道:「看來,天舞門出竅期修者,對靈氣太過敏銳之事,還是要想辦法解決。」
見了方才的一幕,寧司元已經隱約可以猜到,天舞門當年為何會幾近滅門。
「仙魔之戰前,靈元兩氣較之現在還要活躍,天舞門修者修到極處,竟是這般結局?」寧司元想到方才那一幕,再看向自己同樣功法的道侶,心中頓時失了冷靜。
孟染元識上的靈火雖然已經撲滅,整個元識卻還顯得有些虛無,這種虛無並沒有讓孟染的修為跌落,反而隱隱有了晉階的跡象。
但寧司元只要一想到方才的畫面,就恨不得將孟染的修為按回元嬰期。
孟染運轉功法,將元識穩定下來后,才對寧司元笑了笑,道:「凡事過則不及,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只可惜,大約當時的祖師們,也是直到仙魔之戰,才發現這個弊病,甚至也來不及想辦法改變吧。」
孟染說完這些,看著寧司元擔心的模樣,笑了笑道:「還好發現的及時,還有兩千多年,也許,還來得及。」
孟染說完,握了握寧司元微顫的手,語意堅定起來,道:「會來得及。」
似乎只要這麼說了,就一定能做到一樣。
寧司元目中有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在孟染話落時,將他的元識往自己狠狠擁抱過來,道:「怪我,不該讓你這麼快進階。」
孟染被寧司元這樣摟在懷裡,心暖之餘卻是笑了:「有問題,難道不是早發現早解決比較好?逃避才解決不了問題呢。」雖然孟染在諸多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能拖就拖。但都已經真正涉及到性命了,孟染的拖延症也就無葯而愈。
寧司元心中,卻有無數的話想要說。
他知道孟染當初對他敞開心扉,亦或者說對兩儀敞開心扉,是因為那樣的自己,純白如紙,也正是因為那樣的純白,讓孟染這個異界來客,可以對他毫不設防。
他輕易的就取得了孟染的信任,就算後來他元神複位,孟染也並未將這份信任撤去。
然而孟染不知道,從那個時候開始,成為白紙的那個人,其實就變成了孟染。
他的阿染,對此界的認知,純如白紙,想要將阿染如何著墨,便成了他的事情。
阿染是他的照見星,他身為輔星,便該仍由星主自行生長。
但他等不了,浩天軸斷便在三千年後,若真按修者自行晉階來緩慢成長,那時候的孟染就算沒有意外,也不過是元嬰期。孟染今日的修為,大部分是他用星元強行堆出來的。甚至可以說,如今的天舞門,因為有了孟染,也就被這般強行壯大了。
天道如銳刃,總是會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將不應為之事的後果,血淋淋的在面前切開。
寧司元以為,現在便是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身為一個小甜文愛好者,我表示被自己虐到了,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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