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禾生沒法子,他是師父,他說了算。

「……沈灝夫君——沈灝夫君……」

沈灝聽得清耳悅心,學老夫子,蹭了蹭下巴,「孺子可教也。」

禾生面紅耳赤,這人就是個棒槌追胡琴——忒不正經。

宮裡德妃遣人來傳,說是近日百般無聊,讓禾生進宮作陪。

單傳了禾生一人,半路上碰到沈灝下朝回來,見是自家的馬車,問過緣由,一撩帘子,往馬車上一坐,跟著一塊去。

到了宮中,德妃見沈灝也來了,身上朝服未褪。屏退眾人,眼皮一翻,「難道我還會吃了她不成?」

沈灝往旁邊一坐,「沒有的事,實在是兒子牽挂母妃,正好碰著禾生進宮,便一起來了。」

禾生杵著,一時之間覺得有些尷尬。

德妃招了手,讓她過去坐,轉頭又對沈灝道,「小十三在內里閣,你去看看他。」

小十三是淑嬪的兒子,今年三歲,淑嬪難產而死,聖人命德妃代為撫養。

這個理由找得好,分明是想支開他。沈灝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臨走前跟禾生交待:「我過後就來,母妃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

禾生低頭應下。

殿內一時無話。禾生大著膽子,盡量讓自己放輕鬆,搭話:「德妃娘娘,謝謝您上次送的玉像,很精緻很漂亮,見過的人都說好。」

德妃側臉瞧她,「瞅著漂亮無非花架子,顯靈了才是真好。」

禾生乖巧道:「是,您說的對。」

德妃挑眉,這丫頭是裝愣還是真傻?今天召她來,無非就是為那事。拐彎抹角地問了幾句王府生活,禾生一一回答,中規中矩。

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禾生偷偷瞅了眼德妃,她是沈灝的母妃,母子倆眉眼間有些相像,雖然都喜歡板著臉,但多看幾眼,還是能看出親切感的。

好不容易稍稍卸下心防,忽地聽到德妃問:「你和他之間,還好嗎?」

禾生懵住,點了點頭,「王爺待我,很好。」

哪裡是問這個,德妃有些急,盯著她眼睛,眼神肅穆,「我是問夫妻之事。」

禾生刷地一下臉紅,原以為娘娘是再嚴肅庄靜不過的一個人,呼吸說話都有板有眼,卻怎麼問出這樣的事,叫人躲無可躲,怪難為情的。

德妃見她臉上漲紅,耳朵都是紅的,知道是害羞了,遂放輕音調,語重心長地道:「你才來不久,我這樣問,確實唐突。做母親的,都希望兒女好,他現在府里就你一人,子嗣之事,就全擔在你身上了。」

禾生埋著脖子,不知該如何回答,肚裡思忖萬千,用的還是萬金油般的回應:「娘娘勞心了。」

她勞心有什麼用,得他倆勞神費心才行,早日蹦出個孫子,讓她三年抱倆,孫子孫女都齊全了,那才是真好!

德妃滿臉殷切神情,又問:「他幾日去你房裡一趟?一次多久,可有哪裡不妥?」這丫頭看著水靈,容易害臊得很,也不知道懂不懂那檔子事。

實在是急得慌,恨不得問得再具體細緻些。上次想將是如派過去,為的也是這茬。是如本就是當年為他準備的教導嬤嬤,後來實在無法近身,這才作罷。

禾生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半天放不出個聲。

德妃無奈,往外喊了聲。門外是蕊捧著個包袱,嚴嚴實實,恭敬遞過來。德妃將包袱往禾生懷裡塞,問:「可曾識字?」

禾生猶豫了下,答:「識了。」雖然現在識得不多,但以後總會全部識得。她有一個好師父,不愁學不成。

德妃點點頭,攬了她手,輕言細語道:「切記,回府了再拆開看,你若不懂這裡面東西的意味,便去問灝兒。兩人一起研究,才有趣味。」

禾生記下了。德妃有些乏,讓是蕊帶她下去。

不到一刻鐘,沈灝回來了。小十三跟在他身後,屁顛屁顛地拉著袍角,步子不太穩。

德妃將小十三抱在懷裡逗,沈灝往殿里掃了眼,問:「母妃,禾生呢?」

德妃看他一眼,「丟不了,在延春閣等著。」

沈灝坐下,旁邊小十三伸開手,奶聲奶氣地嚷著:「要二哥抱。」

德妃放開小十三,小十三從她腿上順溜地爬下去,衝過去抱住了沈灝的膝蓋,仰著嘟嘟的胖臉,「二哥,抱抱。」

因著從小怪癖的原因,沈灝不太喜歡與人親近,尤其是身體接觸,皺著眉看了眼小十三,並不抱他,攤開手掌讓他拉著玩。

德妃道,「以後你也是要當爹的人,小十三喜歡你,你就多抱抱他,抱順了手,以後抱自己的孩子,就不會慌了。」

沈灝低頭,猶豫許久,半晌伸手將小十三抱起來放在腿上。小十三高興極了,往上蹭親了他一臉口水。

德妃知他潔癖,趕緊叫人將小十三抱了下去。沈灝黑線,掏出手帕擦臉,下意識拿出常用的那巾帕子,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用朝服袖子擦。

德妃含笑,看他手忙腳亂地擦臉,問:「別人親你,你也這樣?」

當即明白這個「別人」指的是禾生,沈灝羞憤:「母妃!」

德妃怏怏地別過臉去,「母妃想抱孫子。」

沈灝擦完臉,問:「母妃方才留禾生,莫不是也說了這事?」

德妃很大方地承認了,「她臉皮薄,聽不得這種事。」

沈灝幾乎都能想象她歪著頭咬嘴唇的害羞模樣,本不想繼續討論下去,心裡撓痒痒,最終還是問了:「她怎麼說?」

德妃笑一聲,「回去你自己問。」

回府的時候,沈灝本想問她,無奈路上遇到急需處理的政務,只得匆匆離開,禾生一個人回了府。

等晚上到了學字的點,禾生在書房等他,托腮看燭台上燃起的篆香,細細的煙裊裊往外打著轉,燒到底了,他正好回來。

解下玉冠,褪了衣袍換常服,領口鬆鬆垮垮,禾生抬眼一瞧,便能看到他精壯的胸脯。

沈灝喝口茶,問:「今日想學什麼,《詩經》?」

禾生想起離宮時德妃的交待,將包袱往桌上一放,下午回來沒來得及看裡面是什麼,既然娘娘說了是值得探究學習的,那肯定是好東西。

一重重解開,帶子系得緊,手指都捻疼了,終於望見包袱里的東西——瞧著,好像是幾本花花綠綠的書?

案上沒點燈,有些昏暗,禾生也沒瞧清楚到底是什麼書,隨手抽了本捧到沈灝面前,笑:「今天我們學這個!」

剛說完,抬眼瞥見他臉色不對,禾生問:「怎麼了?」難道還有他教不會的書籍嗎?

沈灝憋了半天,彈了彈手指,將書返回去放到她跟前,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這是春宮圖。」

禾生下眼一看,書面上的小人兒一絲不掛,以近乎羞恥的姿勢赤裸交纏。

「呀!」她尖叫一聲,手往外扇,將書甩了出去后,趕緊捂住自己眼睛。

看了這樣的東西,眼睛要長刺!呸呸呸,羞死人了!

書徑直掉落在沈灝的腳邊。他從旁邊執過燭台,彎下腰,將書撿起來,從容不迫地放到桌上,掃了眼包袱,問:「這是哪來的?」

禾生滿臉酡紅,張嘴就答:「是德妃娘娘給的!」

娘娘為什麼給這樣的書?莫不是弄錯了?總歸現在叫他瞧見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想起方才還跟他說要學這書,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一巴掌扇死自己才好。

沈灝將燭台放在案上,光線倏地照亮書案,春宮圖上的圖案顯得更為鮮明,栩栩如生。

禾生大氣不敢喘,臉蛋像是要滴出血般的紅,透過手指縫瞥眼瞧他,見他冷著面,表情漠然地去翻布袋的書。

他肯定以為是她不學無術,看這些淫穢之物,搬了德妃做借口,心裡一慌,急忙解釋,將德妃給她書時的場景、說過的話,全部描述一遍。

半晌,她囁嚅許久,嘴裡沒話說了,屋裡靜下來。

忽地聽得沈灝沉著聲,從胸腔里悶出一句:「好畫功。」

噯?抬眼去瞧,沈灝立在書案前,手裡捧著春宮圖,神情肅穆,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在研究什麼經文學識。

禾生以為自己耳鳴,聽錯了,又問:「方才說什麼?」

沈灝合上書,往前踱幾步,手按在她的肩上,低下頭,挨著她的耳垂,呼吸炙熱:「我說,這東西很好,今晚就學它了。」

他是在打趣她了,滿肚子壞水!禾生將眼睛捂得更緊,搖頭,「不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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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門福星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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