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太守招攬】

軍議后的第二日，李祚陵將狄道騎多餘的戰馬分給長水騎，兩部一前一後拔寨南下，繞過駐紮在強陰城的雁門郡東部都尉所部，又騙過幾撥游騎，隔日未時來到雁門郡城外。

雁門郡城因建於雁門山而得名，本是長城的一座關塞，因地勢險要，為歷代兵家屯軍重地，遂升格為郡城。

李祚陵見關城巍峨，群巒起伏，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而城上守軍早已是旌旗招展、甲士林立，城下大營中駐紮之軍也源源開出，在要道結成軍陣，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當下，李祚陵令軍侯王恪和隊率弦如意攜帶三百麟趾金和一些瑪瑙通報入關、求見郡守，自己率八百弟兄下馬，作出輕鬆的模樣，與城下軍陣隔兩百步相望。

王、弦二人進關多時，約莫是申時初刻了，長水騎司馬魯憲身穿尋常士兵的衣甲找到隊前的李祚陵。

「大人，看樣子咱們只有強攻關城了。」

「再等等。」李祚陵眼望城下軍陣道：「對面陣中最少也有兩千步卒，城內估計還有不少步軍、騎軍，在他們全神戒備之下，我等輕騎要強攻如此堅固之關城，幾乎就是送死。等，再等等！你們十天都等過去了，何必在乎多這一天？」

魯憲頗俊秀的臉一紅，又道：「大人，若郡守不予通關，咱們果真要強攻？」

李祚陵面色平靜地道：「我軍職不過假司馬，年歲也少於你，魯司馬，如蒙不棄就直呼表字如何？」

見李祚陵故意扯開話題，又見關城上下軍勢強盛，魯憲明白了，強攻不是辦法！而李祚陵的拉攏親近之意卻不能不有所應對。在深心裡，出身北軍的魯憲跟其他袍澤一樣，是不大看得起地方駐軍的，要不是李祚陵的狄道騎帶了無數的胡人頭顱彰顯其戰功，而西路偏師與中路大軍之間千里之隔，也似乎展現出這個年輕得有些過分的假司馬確有超人膽略，讓人不由得想起當年的霍嫖姚。

「喏！少卿。」魯憲退後半步拱手作禮。

李祚陵還禮道：「孟義兄，你且回報校尉大人，耐心等待，如通關不成，再做定計！」

魯憲剛走，城下軍鎮中就有號旗搖動，接著，武鋼車陣外的盾牌陣閃開了一條通路，王、弦二人策馬馳出，來到近前下馬報道：「郡守鄭大人要見你。」

「見我？」李祚陵笑道：「看來是那些財物起了作用。徐、楊、張三位軍侯留下，以徐軍侯為主約束部伍。走！」

王、弦二人又上馬，護衛著李祚陵穿陣進城。李祚陵邊行邊看，只見城下軍陣嚴整、士卒勁銳，大型銅臂連珠機弩、投石車齊備，不由得暗暗心驚，更知強攻之計決不可行。

高大的城樓上，一身戎裝卻身寬體胖、兩鬢見白的雁門太守鄭濟滿面春風地帶著幾名校尉迎上李祚陵。

「狄道騎司馬李祚陵拜見郡守大人！」

鄭濟呵呵一笑，拉著李祚陵的手臂贊道：「好個年輕的司馬，竟然是擊胡千里、如入無人之境！好，好，好！英雄出少年吶，此言不虛！請，請入內敘話。」

主客分別坐定后，鄭濟摘下頭上顯得沉重的鐵盔擱在身前案上，嘆道：「唉，老了，一身鐵甲幾乎都難以行動。李司馬，聽王軍侯所言，你等出塞已然近月，與關內訊息隔絕，想必不知我天漢在旬月之間巨變連連吧？」

李祚陵一臉的謙恭：「在下不知，請大人示下。」

「中路兵敗的消息傳回長安當日，御史中丞、廷尉、太常、宗正、尚書令及在京諸侯聯名上表，直指此次對胡用兵乃是大將軍王符蠱惑天子、窮兵黷武，以立私信；且兵敗軍沒，其罪當滅九族！天子不允，司隸校尉竟引三輔之兵攻進長安，圍天子和百官於未央宮中。隔日，中尉陳泰領北軍余部和諸陵都尉所部進攻三輔兵，雙方在長安城中殺進殺出，真箇是屍橫片野，繁華帝都毀於一旦！而地方之軍也紛紛以勤王之名進軍長安，屯聚於槐里、函谷、高陵、谷口等地。三日血戰後，司隸校尉兵敗被誅，中尉陳泰率軍進宮，當夜，陳泰卻暴死宮中，其部嘩變、禍亂宮廷，執金吾劉奕之會同在京諸侯、百官家兵彈壓之。隨即，天子詔令拘大將軍及族人，奪王皇後印綬、打入冷宮。又令各路勤王之師各回郡國，宣趙王進京……唉，勤王諸軍竟然無一奉詔！」

天下亂了！大亂了！亂得天子和朝廷也無法收拾了！亂得聞聽此言的李祚陵脊背生涼、心亂如麻，好不容易才理出一個頭緒來，拱手問道：「太守大人，不知可有狄道都尉鄒茂所部消息？」

鄭濟搖頭道：「雁門、長安相隔千里，京都大變、各地亂軍蜂擁而至，卻不知鄒都尉幾時也率軍勤王了？」

李祚陵託辭道：「在下時任斥候，不知都尉定計。」

「唉……」鄭濟長嘆道：「如今朝廷局面紛亂、朝令夕改，乃是朝中權力爭鬥之因。前日，本郡接到詔令，嚴查關防，不得令殘軍進關。故而有城外之陣仗。大將軍已經率五千餘殘軍逃回潁川，傳檄四方召集舊部，欲興勤王之師入衛朝廷。哼哼，我看大將軍這是有意自保，割據一方罷了！不知李司馬如何打算吶？」

李祚陵躬身應道：「稟太守，在下和弟兄們奔襲千里，給養斷絕，只盼能進關后得到糧草，稍息兩日，待朝廷令下，再行決定。」

鄭濟逼視李祚陵又問：「糧草和駐紮之地，本郡守可以支應，不過，如朝廷沒有旨意呢？」

「在下願率部回鄉。」

「哈哈！」鄭濟笑著手指李祚陵道：「你啊，作戰勇敢，卻不知歸鄉之路上，各路諸侯都在起兵攻城略地、搶佔地盤，連本郡守都將所部盡屯於雁門一城以防不測，你這支孤軍要從雁門回隴西，幾千里的路途中，不知要經歷多少廝殺，你又怎麼回得去？」

「啊！？」李祚陵故作驚訝、惶惑狀。

鄭濟滿臉痛惜之情，搖頭晃腦道：「如今朝綱崩壞、天下大亂，你等的功勞恐怕付諸流水了，你等的存在也無人再來理會。」

李祚陵離座，單膝點地作禮道：「請大人示下。」

鄭濟目視李祚陵，覺出這個年輕的軍司馬已經方寸大亂了，乃決定攤牌。他起身離座，扶起李祚陵，四目相對道：「雁門既要防胡，又要防內，本郡這點軍力著實不夠。你部不如暫居雁門，接受本郡節制，待天下廓清后再定行止，可好？」

李祚陵沉吟不答。

鄭濟趁機又道：「當然，本郡守必將你等戰功表奏朝廷，論功行賞。只是朝廷紛亂，恐怕是苦等無音啊！」

李祚陵倉皇道：「此事重大，我、我，在下，在下尚需與部曲商議。只是，營中糧草已盡……」

鄭濟拍了拍李祚陵的手背，轉身道：「中軍校尉！」

「卑職在！」一名校尉起身領命。

「速備起營之帷幕、木材等物，再多備糧草，給城外弟兄們送去，按人馬給發三日只需。」

「喏！」中軍校尉大步離去。

「李司馬見諒！」鄭濟含笑道：「今夜貴部只能在關外露營了，待李司馬作出決斷之後，再議入關之事，如何？」

這老狐狸！李祚陵心中暗罵，他知道鄭濟此舉有三個目的，一則以露營城外方便控制、監視狄道騎，保城關安全；二則以三日限量供給逼狄道騎歸附雁門郡；三則防狄道騎和長水騎勾連。想想營中糧草，尚有一日之需，加上八百騎的三日供給，也夠長水、狄道兩千弟兄兩日所用了。那麼，兩日之內必須作出決定！

「謝太守大人！」李祚陵朗聲作答：「在下立即出關與各部曲會商，兩日之內定當回報大人！」

鄭濟是勝算在握，乃大方地道：「好，好！再帶些酒肉回去，犒勞犒勞弟兄們，他們為國建功，辛苦了！請！」當下，他笑意盈盈地拉著李祚陵的手腕，親送至瓮城樓下。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