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文開始】
沈茂不甘心,只差一步,就能與佳人見面。回過頭,用另一隻手遮面,央他:「我就看一眼。」
「一眼也不行。」衛錦之毫不留情,拿起扇子往他掀帘子的手重重一打。沈灝疼得縮手,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說什麼。
衛錦之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若再繼續糾纏下去,肯定又會想出什麼陰招損他。
翻翻白眼,轉身往回走。「知道啦。」
從馬車側邊過,窗楹的帘子被風吹起一小旋,沈茂斜著眼看,餘光正好望見車內的嬌人兒。
唇紅齒白,閉月羞花之姿,垂著視線,因外面的動靜,面容上起了一絲驚恐,更添嬌艷。
沈茂咽了咽口水,抓了衛錦之臂膀,道:「我看見了,那小娘子果然貌美。」
衛錦之覷他,下意識地朝他目光所注視的方向看去。風過,帘子落,正好擋住視線,只來得及望見一截藕白的玉頸。
沈茂一邊往前走,一邊嘻嘻笑:「沒騙你吧,是不是生得賊好看?」
衛錦之瞪他一眼,「擦擦嘴角,你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沈茂信以為真,停下腳步,抬了衣袖去擦,哪有口水?
好啊,衛錦之敢戲弄他!
掀起眼皮,衛錦之早已遠走,站在他們的馬車前朝他招手,「殿下,快過來。」
沈茂氣勢洶洶,進了馬車,滿臉兇相盯著衛錦之。衛錦之沒理他,交待隨從讓出道,一番事項吩咐好,隨即轉眸,定在沈茂身上,問:「你看我作甚?」
沈茂牙痒痒,「我看一眼怎麼啦,你戴著面具,我看得又不是你的臉。」
衛錦之取了面具,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道:「交待殿下找的人皮面具,可找好了?」
沈茂嘟嚷:「備好了,明日給你。」
衛錦之問他:「可有按我的要求,臉不能太丑,不能太黑,與我面容相異,卻要能與之媲美?」
沈茂雙腿跨開,往後躺:「啰嗦什麼,橫豎能戴就行!秋獮大家拼的是射獵功夫,又不是拼容貌。」
眾人對他這位門客很是好奇,若一直這麼戴著面具,也不是個法,正好秋獮帶著一起去,露一露面貌,幫他在聖人跟前掙幾分好感。
衛錦之道:「是的,論這兩樣,三殿下倒是一樣都沒有。」
沈茂抓狂,「有完沒完,除了衛家,以後你可別被我逮住軟肋,不然老子往死里虐你!」
衛錦之不以為然,與他說:「殿下稍後自行回府,我有要事要辦,晚上回來。」
沈茂一聽他不一起回去,氣焰全消,急得撓腦袋,「府里那群老頭子還在等著呢,我一個人如何應付?」
衛錦之輕蹙眉,怎麼這般笨,教了這麼久,是頭豬都能有長進。
想起當初選擇沈茂的理由,只因他母家實力雄厚,且為人性情粗暴易與操控,往後榮登大寶,更容易為家族鋪路。
俯首稱臣有何意趣,權傾天下才不枉如今此番功夫。
他求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極權。
轉過臉嘆口氣,放柔語氣:「來的都是你母家叔舅,看重的是你辦事的決心以及能力,你且將我謄好的文稿背下,再與他們說說此次南下所見民生民計,請你大舅舅與二叔領頭,對西南大壩的事提出建議。」
他停頓半秒,視線堅定,看著沈茂道:「二殿下雖然封王,沒有爭奪皇位的資格,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此次他辦成西南之事,聖人定要封賞,他若藉機求朝堂之事,便將是你登位之路的最大阻礙之一。」
沈茂聽得半迷糊,問他:「你就不能先替我應付完那群老頭子,再去辦你的要事么?」
衛錦之搖頭,「我的事,非常重要,一刻都耽誤不起。你莫怕,若應付不來,便找借口將集會往後延遲一兩個時辰,我一辦完事情,便立即回府。」
沈茂攤手,「那說好了,你辦好事得立馬回來。」
衛錦之點頭。
衛二老爺早已在老地方等著,起先是衛老夫人定的山上,後來衛錦之喜歡這山上人煙稀少,風景秀麗,便固定下來。可憐衛二老爺爬得氣喘吁吁,到達山頂時,幾乎去了大半條命。
衛錦之沒有摘面具,開門見山問他:「爹,禾生的事,你還想瞞我多久?」
衛二老爺怔住,以為他約見前來,是要說什麼大事,結果竟然是為了短命兒媳婦的事。
之前早已做好準備,錦之遲早會知曉姚氏的死,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他發現了。張嘴答:「她突然去世,我們想救也沒這個心吶,怕你傷心,所以才瞞著的。」
衛錦之冷笑,一襲白袍在寒霧中隱了半截,因戴著面具,看不清神情,說出的話令人瘮慌:「當初我娶禾生,炸死潛從三皇子,你們是怎麼答應我的?一句突然去世,就能解釋所有事情嗎?將禾生送到盛湖,真的是為護她周全?爹,不要枉費兒子為族裡做的犧牲。」
說實在的,衛二老爺有些怕這個兒子。他年紀雖大,見識也多,但在衛錦之面前,由於根本無法知曉其心中想法,總是會覺得心虛害怕。
衛二老爺縮了縮手,山上有點冷,搓手哈氣,笑道:「錦之啊,現在再追究這些事情,也無濟於事,家族的大事才是重中之重啊。」
衛錦之甩手往山下去,將衛二老爺留在身後,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她沒死,我得把她找回來。」
族中之事固然重要,但是禾生對他而言,一樣重要。
衛二老爺震住。
回了府,衛二老爺急匆匆地找人前去盛湖打探,衛二奶奶見他神色不對,問:「錦之有何要事?平陵王府姑娘的事情,問了錦之沒有,他怎麼說?」
衛二老爺搖手,「忘問了。錦之今兒個與我說,姚氏沒死!」
衛二奶奶吃驚:「這是怎麼回事,盛湖衛家來信,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葬身火中,連骨頭都沒剩,燒成土灰,當即便埋了。」
難不成錦之還會騙他不成?衛二老爺嫌婦人無知,道:「我已派人去盛湖查探,上次放火的珅子沒回來,現在瞧來,其中定有蹊蹺,若盛湖衛家敢有任何欺瞞之處,定叫他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衛二奶奶皺緊了眉頭。
沈灝回府,難得沒有先往禾生屋裡去,先在書房待了半晌。近日事務繁多,接近西南完工之時,一草一木,皆要小心盯梢,不能有半分差錯。
查閱完西南遞上來的摺子,已到晚膳時分。吩咐廚房將飯菜擺在禾生屋裡,準備與她一同用膳。
到了屋子跟前,擺膳的人排了一列,門口翠玉攔著不讓進。抬眼見沈灝來了,暗叫不好,忙地上前問候:「爺好,姑娘已經用完晚膳,早早歇下了。」
沈灝緊眉,往屋裡禁閉的紗糊窗戶望一眼,屋裡燈光忽地一暗,顯然是聽到了門口翠玉的話。開口道:「她不吃,看我吃便是。」
翠玉急得滿頭大汗,索性豁出去一頭撲倒在沈灝腳前:「爺,今日就回去吧。」姑娘交待的事情,不得不做啊!但願下次不要再有這樣的苦差事喲。
沈灝沉下臉,抬腳繼續往裡走去。
翠玉欲哭無淚,朝里喊:「姑娘,爺來了!」實在是她有心無力啊。
沈灝心生疑惑,難不成在屋裡藏了人么,死活不讓他進去?踏進屋裡,掃視一眼,屋裡光線昏暗,他點了燭台,目光如炬,細細瞄屋中每一個角落。
「阿生?」
無人回應。
禾生躲在柜子里,悶得喘不過氣。她也不想藏的,只是一聽見他的聲音,便不由自主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待反應過來時,已經窩在櫃里了。
耳朵貼在紅梨木上,屏氣聽屋內的動靜,卻連腳步聲都未曾聽到。
奇怪,難道已經走了?
禾生準備換隻耳朵聽,剛翻過臉,忽地櫃門大開,一下沒止住,半截身子往外撲,正好跌在他胸前。
挨著堅實強壯的胸膛,禾生吞了口唾沫,扯出笑容:「……你回來了……」
他板著一張俊臉,將她從柜子里拉出來,問:「你躲柜子里作甚,做了什麼虛心事,不敢見我?」
禾生慌忙將手往身後藏,生怕被他看見。剛一扯動,卻疼得厲害,勉強一笑:「哪有,我就是無聊,想躲起來讓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