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黯然

雷德爾倒地之後,天台上迅速被身著基地制服的倖存者佔領,盤旋在半空的直升機密切注意著天台的動向,虎視眈眈地注視著紀然的動靜，有小隊人圍住雷德爾查看它的情況，紀然並不在意，反正變異人又不像喪屍那樣有晶核，基地願意弄回去研究就弄回去好了。

肖春萌他們正準備走向紀然,紀然抬頭沖他們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看向端著槍口對準她的那些人。

直升機上降落下來的兩個人從外圍走進，人群里自動為他們分出一條通道,走到紀然正前方十幾步的距離之外站定，對上紀然幽藍的雙眸時同時一怔。

也是老熟人了。

一個是顧恆，還有一個是韓深言。

看他倆的打扮，大概就是這次圍攻奇迹島的臨陣總指揮吧，紀然這樣想著,朝他們露出一個笑容來。

「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啊。

從總控室遇襲昏迷至今也才不過十天,對於紀然來說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剛從那個機器里出來的時候，她的記憶還處於被封閉的狀態,對過往的經歷一無所知，也完全不記得自己在那個機器里遭遇了什麼,這一刻所有的記憶回籠，那些好的不好的全部都記起來，包括她在那個機器里的時的感受。

除了被丟進機器的時候，其他時間紀然其實一直都有感覺,只是不曾清醒。她清晰的感受到冰涼刺骨的觸感包裹全身，從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侵進身體每一寸，從破碎到重生，將她每一根神經到每一個細胞都徹底吞噬變異，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難受到幾乎窒息卻無法叫喊出來。

如今的她跟之前相比，並不僅僅是外貌上的變化，在別人無法察覺的地方還有更加深刻的變化，只有她自己才能清晰地察覺到。她的感官比從前敏銳幾倍不止，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可以看到對面站得最遠的人微微顫抖的小指，螺旋槳轟鳴聲下，也能清晰聽到對面韓深言幾不可聞地叫她的名字。

看著周圍充滿戒備的一雙雙眼睛，紀然笑了笑，她知道，她回不去了。

哪怕她自己清楚，她並沒有半分嗜血的欲/望，但是在這些人眼裡，她已經是異類，和喪屍並沒有什麼區別，甚至因為她方才表現出來的能力變得更加可怕。

「你是…紀然？」

顧恆的一張還算英俊的臉幾乎皺到了一塊兒，盯著紀然一動也不動，剛靠近時還下意識對準紀然的槍此時槍口偏離了幾分，難以置信地問。

紀然轉頭避開韓深言的視線，看向肖春萌他們，他們的眼裡有擔憂，有驚異，還有疑惑，卻不像其他人那樣對她露出戒備的眼神，讓紀然心裡稍稍好受了一點。事已至此，她無力改變，卻不想看到自己曾經最信任的夥伴對自己心存戒備。

那就太傷人了。

她和肖春萌對視一眼，二十多年相交相伴的默契不需要任何語言，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那些沒出口的話。肖春萌意識到紀然是想走，下意識朝她走了一步，有人怒喝一聲：「別動！」

一顆子彈「砰」地釘入肖春萌腳下三公分處。

紀然笑容一斂，目光電轉鎖定開槍的人，只見眼前閃過一道白色的殘影，紀然已經消失在原地，驀地移動到開槍的那人面前，迅速躲下他手裡的槍，槍口抵在對方眉心。

「你憑什麼開槍？」

絕大多數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他們誰也沒有看到紀然是怎麼過去的。

「紀然！」

韓深言喊了她一聲，並沒有說什麼，但紀然知道他也以為變異后的紀然殘忍嗜血，生怕她這一槍打出去，就徹底沒了退路。

基地是禁止任何人殺害其他倖存者的，紀然現在只是因為變異人的身份被基地視為威脅，卻還沒有到一定要消滅她的地步，如果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殺了這個人，無異於公然與基地為敵。

紀然可還記得之前她親手擊落了一架直升機，如果基地追究起來，可不會管她那時候是有心還是無意。

她動作動作不變，轉頭遙遙看了眼肖春萌他們，最後落到韓深言身上。基地已經不能把她怎麼樣了，可是她還有在乎的人，在基地的掌控之中。

「韓深言，我要離開這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紀然凝眸看向韓深言，後者同樣看著她，但也僅僅只是看著她。

沉默不算是回答，但也已經是回答，紀然推開槍口抵住的人，下一秒發動異能隱去了身形，朝著他腳下連開幾槍，冷冷地說：「再有下次，就直接射穿你的腦袋！」

話音落下，她朝著來時的方向迅速掠開。其他人別說根本看不見她，就算看得見也追不上她的速度，只能感受到她經過身邊時那一絲細微的空氣波動。

紀然的突然消失引起一陣恐慌，熟知她異能的肖春萌卻十分鎮定，她知道紀然已經離開了，眼看著代表紀然的黃色小點已經從小地圖上消失，她轉頭遠遠地看著韓深言，眼神意味深長。

韓深言沉默片刻后組織大部隊返回基地並留下部分人員進行掃尾。

雷德爾實驗中心並沒有像緹斯監獄一樣毀於自爆程序，韓深言看出實驗中心裡那些研究資料和裝置的價值，並沒有選擇全部銷毀而是上報基地由基地決定如何處置。

入夜時分，三江基地燈火通明。

z/t小隊小別墅內，所有成員正在緊急開會，討論小隊歸屬，起因是下午回歸基地之後，肖春萌把大家叫到一起，宣布決定脫離三江基地的個人決定。

所有人都還沉浸在紀然成了變異人不知所蹤前途未卜的變故中，不知道肖春萌為什麼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作為家人，肖冬城和李慧倒是知道一點肖春萌的打算，他們自然是要跟著她的，然後是歐陽馳，義無反顧地決定隨行。

而其他人，肖春萌掃了一圈他們，「我也就不瞞大家了，然然的事大家也都清楚了，她不會再回基地了，從前她要留下來，我跟著她，現在她不得不走，我也陪著她，這棟房子已經是我們小隊名下的財產，所有的物資我一點都不會帶走，留下來的人也可以好好生活下去，是走還是留，我尊重你們的決定。」

「你要去找紀然？」

肖春萌點頭，「嗯。」

眾人一時都沉默了。他們在基地生活已經習慣了，貿然脫離基地去外面實在太危險了，不少人都覺得肖春萌太不理智，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勸阻她。

肖春萌低頭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小地圖，附近忽然出現數量不少的藍點讓她心生警覺，直覺告訴她，是基地偷偷在監視他們，想也知道是沖著紀然來的。

z/t小隊如今在整個三江基地也算是知名任務小隊了，再加上隊長紀然的奇異傳聞，誰都知道這個小隊是紀然一手成立起來的。在雷德爾實驗中心主樓房頂，紀然可以在里三層外三層的重重包圍下全身而退簡直駭人聽聞，基地就算並沒有真的打算把紀然怎樣，也沒辦法坐視這樣一個實力深不可測的變異人在外，能隨時對基地造成威脅。

聯想到紀然手裡層出不窮的那些奇異武器，某些高層幾乎是坐立難安。

紀然已經不是純粹的人類了，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和雷德爾一樣忽發奇想做點什麼，然而基地對怎麼找到她沒有半點頭緒，只能寄希望於她還留在基地的親人和夥伴們。

肖春萌回到房間，默默嘆口氣，微皺著眉頭擔心起紀然來，雖然知道她應該不會有危險，只是還是放心不下。

「萌萌，你太衝動了。」黑暗裡，有人低低地嘆口氣，緩緩開口說。

肖春萌一愣，轉頭死死地盯著窗口，視線鏡頭，有人慢慢顯露出身形，白髮黑衣，藍眸似水，語氣溫和如往昔，肖春萌眼裡盈滿淚水，雖然紀然一個字都沒說，但她知道，她變成這個樣子，一定是經歷過什麼她難以想象的折磨。

紀然走到肖春萌面前，笑眯眯地問：「你不怕我突然發狂咬死你嗎？」

肖春萌手伸到她面前，」咬吧，我不怕。」變異人也會撕咬吞噬人類血肉的事實她知道，如果是換成別人，肖春萌一定會拿槍轟死它，可面前的人是紀然。

紀然故作嫌棄地一巴掌拍開她的手。

肖春萌猶豫了一下，「然然，你的眼睛……」變異人她也算見得不少了，藍眼睛的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是不是很好看，反正我是蠻喜歡的。」紀然眨眨眼笑著說。

聽她這樣說，肖春萌就放心了，「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你不都決定了嗎？還問我？」

紀然其實一早就回到基地，一路潛回小別墅沒有任何人察覺，之前肖春萌在客廳宣布要脫離基地的決定時其實她也在場，她知道肖春萌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自己已經無法再像之前一樣安安穩穩地留在基地生活，所以她要跟著自己一塊兒離開基地，甚至連去哪裡都不知道，就已經義無反顧地做出了這個決定。

「不管怎麼樣，我們總是要在一起的。三江基地容不下你，自然有容得下你的地方，大不了我們自力更生就是了，犯不著非得為基地賣命，你看看，還沒怎麼著呢，就派人監視起我們來了。」

肖春萌對基地這種行為頗不以為然，下午紀然幫他們擊殺雷德爾開始，她就知道紀然還是以前的紀然，就是外表看上去太驚世駭俗了些而已。

「我現在也是變異人，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基地的敵人了。」紀然雲淡風輕的語氣，顯然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肖春萌想想也懶得跟他們計較，看著紀然本來想問問她跟韓深言之間怎麼辦的，只是終究也沒問出口，韓深言說到底還是跟他們不一樣的，他本來就是國家的人，還有親人在基地，不可能像她一樣能想走就走。

只是還是有些遺憾的。

她默默地嘆口氣，忽然想到什麼：「對了，然然，我看到葉秋了，他好像是被基地囚禁了。」

紀然點頭示意知道，眸光里透出一抹沉思來。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