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惡霸求娶
次日清晨,後端門的青石板上,一群彪形大漢抬著一個紅木銅鎖的箱子走來,為首的男子身著紅色長袍,虎背熊腰,滿臉橫肉,手裡偏偏還拿著一把扇子,頭上還簪了一枝花,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有看到的街坊趕緊將自家的大門緊閉,心裡「突突」直跳。
這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此人名叫榮虎,是朝陽街有名的惡霸,平日里欺男霸女的無惡不作,見著有姿色的女人就往府里拉,不管別人是未婚的還是已成親的,這一片地兒被他糟蹋過的女子無數,強行擄進府的都不知有多少有去無回的,生生地被折磨至死。
但此人卻是個精怪的,行事頗有些分寸,官家女子從來不碰,專盯庶人下手,便是苦主想告也無那銀錢打理衙門,只能生生地把血往肚裡咽。
周圍的人見他都躲得遠遠的,生怕遭來無妄之災,誰讓榮虎有個在理親王府里當妾室的妹妹,聽說他那妹妹生得不錯,頗為得寵,榮虎仗著妹妹的勢,沒少做些傷天害地的事,便是京兆尹看在王府的份上,都會給他些面子,平頭百姓哪裡敢與他抗爭。
蓮笙自小便艷名遠揚,他早有耳聞,可是一聽說她是錦寧侯府未過門的兒媳,只得把心思收起,自是不會來招惹,可如今侯府退親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正中他的下懷,如此美人,怎麼不讓人垂涎三尺。
一行人威風八面地闖進洪家的院子,只驚得老兩口心驚肉跳,魂飛魄散,兩口子心中叫苦,怎麼把這惡鬼給招上門了。
榮虎自認風流地把扇子一收,整下頭上的花,對著洪家兩口涎笑作揖,「岳父岳母,小婿給二老請安了。」
兩老口已魂不附體,面色慘白,洪大壯著膽子道,「榮爺怕是走錯門了,小女並未定親,擔不得榮爺這聲岳父。」
「擔得擔得,你瞧,小婿連聘禮都帶來了。」說著一揮手,幾個大漢把箱子抬上來,打開一看,首飾布料齊全,還有一套桃色嫁衣,看著倒是像模像樣。
見二老驚得張大嘴,榮虎得意地笑道,「從現在起,蓮笙姑娘就是我的女人了,岳父岳母,小婿明天辰時就派人來接,還望二老到時候不要誤了時辰。」
說著頻頻往屋裡張望,想見美人一面,若不是那蓮笙姑娘生得太過貌美,他也不會備下聘禮,不過是納個妾,直接一頂轎子抬進去就行,但想著要美人兒心甘情願才有樂趣,便才有此一遭。
只見房間閉得嚴嚴的,半天也沒見著人影,他耐心也用光,直接就要進屋裡,洪家二老阻攔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人衝進去。
裡面端坐著一位二八少女,身著粉色儒裙,膚若凝脂,墨發紅唇,正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裡的剪刀,只見那剪刀如活了一般在她手裡翻轉飛舞,另一個黑臉的丫頭立在她後面,怒目瞪著他。
榮虎愣了一下,不覺得心花怒放,果然是個萬里挑一的美人,只覺得以前自己玩過的那些女子丑若塵泥,比不得眼前的少女半根手指頭,他學那秀才般拱手作揖,「娘子,小生這廂有禮了。」
「滾,」蓮笙頭也不抬,只把那剪子對著空中連刺幾下。
此時洪家二老也進來了,護在兩個女兒前面,杜氏氣得渾身發抖,卻也知榮虎得罪不起,哀求道,「望榮爺開恩,放過小女,民婦願來生結草銜環,做牛做馬來報答你。」
說完就要跪下,蓮笙托住她,不讓她跪下,誰知她卻一把扯住女兒,「蓮笙我們一起求求榮爺。」
榮虎剛被蓮笙的氣勢驚到,聽到杜氏的話「哈哈」大笑起來,「你這老婦,我要你報恩幹什麼,再說來生太遠了,你老了,也做不動,就讓你女兒今生給我當牛做馬吧。」那牛馬二字咬得特別重,連老實的洪大都聽出了裡面的齷齪。
蓮笙對二丫使個眼色,倆姐妹這才將杜氏給扶起來,杜氏也明白過來,這姓榮的絕不是說好話就能放過他們的,心裡又氣又急。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算是死,也要拼個魚死亡網破,」蓮笙把剪刀握在手裡,雙目直視榮虎。
那雙杏眼不怒而威,把榮虎驚得不輕,轉念又想,一個庶人家的姑娘,能翻出什麼大浪,他心裡暗道,這紅蓮子倒是個剛烈的,怕是不好馴服,只不過這樣的姑娘玩起來才更有意思。
「明天一早我就來接人,否則……」榮虎將洪家四人一掃,眼裡的意味不言而明,那就等著大禍臨頭吧。
此時,院子外面響起三三兩兩的腳步聲,一會兒,傳來郭氏的驚呼聲,「哎呀,這麼好的料子,皮光又水滑。」
眾人看去,只見那杜大舅三口又上門了,箱子里的首飾都被母女倆戴在頭上,春杏頭上插得銀晃晃的,杜舅母正拿著那桃紅的嫁衣,愛不釋里撫摸著,還用臉去蹭那料子。
洪家的事都傳遍了,昨天晚上就有人巴巴地把消息告訴他們,喜得杜舅母是心花怒放,如今侯府退親,蓮笙的名聲已壞,看小姑子一家往後還怎麼得意,一大早三口就出發了,只不過杜大舅是關心妹子,而郭氏和春杏母女就是來落井下石的。
只一進院子就見正中一口大箱子,郭氏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看,裡面的東西馬上晃花了母女倆的眼,也不管是誰的,直往身上扒拉。
屋裡的人齊齊出來,看架勢郭氏馬上明白過來,怕是有人上門來求娶了,這蓮笙死丫頭真是命好,侯府的親事才丟,這求娶的就上門來,看箱子里的東西,怕是家境不俗。
「把東西都放下,」榮虎喝道,哪裡來的醜八怪,也配戴自己為美人準備的東西,只一使眼色,跟隨的大漢們就把母女倆按住,把首飾扯下來,只見兩人很快就篷頭散衣,狼狽不堪,連杜大舅都不忍看這丟人現眼的母女倆。
郭氏骨碌碌的眼睛看著榮虎,只覺得他穿戴不俗,而且身形高大,看起家家境應該不錯,心裡一轉,「這位爺,不是我貶低自己的外甥女,只不過是蓮笙太不像話了,一個沒出門的娘子,成天里勾三搭四,搞得自己名聲都臭了,侯府都已退親,這樣的人你娶回去也是不安生的,要娶還得娶一個身家清白,賢惠能幹的。」
說著把春杏往前一推,「不是我自誇,我家的丫頭春杏,那可是十里八鄉都知曉的好姑娘,又能幹,又安份,女紅家務樣樣精通,這樣人的才配得上你這樣的爺啊。」
郭氏的一席話是把洪家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見過無恥的,就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你想巴著別人,也別把蓮笙往泥里踩啊,杜氏的眼風直掃自家的大哥,這樣的親人要來何用。
聽得郭氏的話,榮虎一同來的幾個大漢都「哈哈」大笑起來,榮虎看著那黑黃如坨屎的女子,偏還做著一副羞澀的樣子,那雙綠豆眼眨巴眨巴地看著他,真真是丑到極致,只覺得多看一眼都想吐,虧得那醜婦人還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本大爺寧願去采開敗的花,也不願意去看那乾淨的牛糞一眼。」
這句話說得,那幾個大漢笑得更厲害了,直笑得喘不氣來,就連剛才恨不得殺了榮虎的洪家人也覺得他這話說得解氣。
不欲和醜人多糾纏,榮虎冒著綠光地看了一眼立著的美人兒,對著洪大一拱手,「岳父大人,小婿先行告辭,明日辰時,再來接娘子過門。」
一句話又讓洪氏夫婦白了臉。
見人走了,郭氏撇撇嘴,「小姑子,你家蓮笙可真有出息了,招得男人是一個一個地往裡屋裡跑,小小年紀就如此,以後可怎麼了得,我們家春杏的名聲都要被帶壞了,怕是無人敢上門求娶,這往後……」
「滾出去,」杜氏不願與她多言一句,揮著大掃帚就趕人,連杜大舅也不放過,這樣的哥哥還不如沒有,剛郭氏說話的時候,他居然都沒有阻止,可見心裡也是沒有把自家放在心上的,那從此以後,就當他們死了好了。
「喲喲,這做了醜事還不讓說,小姑子,你這樣慣孩子可不好。」郭氏被掃帚打到,連連跳腳,嘴裡卻不饒人。
突然洪老爹大叫一聲,「滾,全部都滾,我洪家不歡迎你們,從此以後,你們再也不要上門,就當沒有這門親,兩家恩斷義絕。」
杜大舅愣了,「妹夫……」
「滾」
「妹子」
「滾」
看著怒目相對的妹子和妹夫,杜大舅無法,狠狠地打了郭氏一巴掌,「作死的婦人,嘴裡沒個把門,什麼話都說得出口,咱們蓮笙是那樣的人嗎。」
杜氏冷冷地看著他,剛才怎麼不說,現在說,晚了。
見兩人臉色沒有緩和,杜大舅嘆口氣,帶著那糟心的母女倆回去了。
人一走,杜氏癱坐在地,一家四口,對著那院子里的箱子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