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緣起緣滅終有時
無疑,包惜弱又走了一步臭棋。
完顏洪烈怎麼可能就此放她離開,他為了獲得她的芳心,十五年來遣散後院,對不是自己的兒子視若己出的照顧,甚至把他當做繼承人來培養,你一句離開,一句重歸故土就要輕鬆離開,怎麼會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到底,他是大金的貴族,從小受的也是貴族式教育,空耗這麼多年竟也沒有捂暖這一顆心,他的心裡終究是受傷的。但他又是大金的王爺,他的素養不允許在女人面前落淚,他最後詰問她:「難道這麼多年,你還沒有忘了他嗎?」他滿心歡喜地來,卻是這麼個結果!
他與那楊鐵心相比,到底哪裡比不得了?
這個,穆念慈也挺想知道的,她知道古代女子受束縛比較多,女子多是從一而終,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什麼的,但……說實在話,她也蠻佩服包惜弱的,這麼個有錢多金的高富帥放在她面前,她竟然能夠把持住,也是蠻厲害的。
只是……善良和過度的仁慈並沒有任何的作用,屋內,完顏洪烈拂袖離開,離開前囑咐守衛把守森嚴,不讓王妃外出,而他自己,則去了兒子完顏康的去處。相處近十五年,完顏洪烈十分清楚包惜弱的性情,她早不提出晚不提出,偏偏這個時候提出來,定然是受了外人挑唆。
在這個世界上,包惜弱最在乎的人就是兒子。他一路前行,步履走得飛快,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想來是大金與宋朝廷情勢日益緊張,那丘處機又在康兒和惜弱耳邊提了些有的沒的,以康兒純孝,恐怕是不忍母親難過才假意答應下來。
事實上,楊康此刻心中也是心亂如麻。
他十五年來,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大金的趙王完顏洪烈,他母親是趙王正妃,而他是趙王府的小王爺,生來就是頂頂尊貴的存在。怎麼不過來了個奇怪的糟老頭子,就說他是宋人,父親還是個不名一文的武人,他要去過沒有錢的苦日子?
為什麼娘親從來不告訴他?為什麼師父也從來不說?為什麼……
完顏洪烈進來,就看到往日里桀驁瀟洒的兒子此刻一片迷茫,他心裡嘎登一下,有些事情恐怕脫離了控制。但到底是養育了十五年的兒子,少年人又好哄,他立刻便從少年的口中得知了真相。
卻原來那姓楊的,還沒死!
陸小鳳聽完這個狗血的故事也是唏噓不已,他既佩服楊鐵心和包惜弱的痴情,又覺得……有那麼點……也難怪念慈是這個表情了。
作為一個風流的浪子,他身上最缺的大概就是痴情了,好聚好散才是他的人生守則。但金國王爺並不是一個會好聚好散的人,楊鐵心也不是。
這就難辦了,這世上包惜弱只有一個,難道還能拆開來對半分不成?不提國家情懷,陸小鳳覺得這金國王爺也是個痴情的。
那就端看包惜弱要怎麼選了,如果選擇楊鐵心,那估計是……不能善終了,還有那個小王爺,陡然知道這個消息,恐怕會是不小的挫折;但如果是選擇完顏洪烈,楊鐵心估計也討不到好處去。
「七童,你怎麼看?」
花滿樓搖了搖頭,他並不善處理這種事情。
倒是穆念慈,突然想起了在現代有個朋友手撕小三的故事,他爹願意為了小三自願凈身出戶,然後他以退為進,果斷接過了他爹手裡的股份成為了霸道總裁,而他爹也和小三雙宿雙棲。最後他斷了他老爹的錢,沒過半年他老爹就拋下小三回來當孝爹了。
雖然……情境不同,但未嘗不能倒轉來嘗試一下啊!
「陸大哥,你會易容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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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爺完顏洪烈是個有野心的王爺,他手底下自然養了不少門客高手,其中有個叫做司徒銘的人乃是他心腹的心腹,平日里是不常出現的,專門為他做一些不太光明的事情。
昨夜,他收到了王爺的指令,去誅殺一名叫做穆易的僕人。
雖然他覺得僕人打殺了便是,但既然王爺開了這個口,那麼他絕對是要奉命到底的。司徒銘穿好夜行衣,摸到後院僕人住的地方,剛要動手卻被人擊昏了後腦勺,失去了意識。
「陸大哥,看你的了。」
陸小鳳勾唇一笑,點了點頭,他摸了摸自己的新臉,尚且有些不大習慣。
看著陸小鳳遠去,穆念慈將司徒銘點上穴,丟到了下人房的柴房裡,估計不到晚上,是不會醒來的。
「穆姑娘不去見見你義父嗎?」
穆念慈想了想:「我說實話,你別說我本性涼薄。」花滿樓只感受到對面的姑娘垂下了頭,低低的聲音響起:「我從此以後都不打算見我義父了。」
他一楞,卻並不覺得對方是個涼薄的人,若是真的涼薄,又何以從江南夜奔而來呢:「不會,穆姑娘是個好人。」
好人,不見得呢!她哪裡是個好人,鹹魚還差不多,這花滿樓果然如書中一般是個溫潤如玉的真公子,和這樣的人交朋友,完全不擔心背後被人放冷箭,等陸小鳳的空閑,她開口:「其實我知道我義父一直在找妻兒,如今找到,我定要幫我義父達成心愿的。但……我並不知道義母義兄性情如何,王府出身哪裡是我一個民女及得上的,倒不如書信一封一個人闖蕩江湖來得自在些!」當然,她是個虛偽的人,這不過是託詞而已。
花滿樓心裡微微一動,鼻尖是少女的柔香,十分想摸一摸少女的頭,這應該是個盼望親情卻不敢面對的小姑娘。
另一邊,陸小鳳易容的司徒銘一路到了完顏鴻烈的書房。
「如何?」
「屬下失職,那人身邊又高手守護,屬下恐打草驚蛇,故而前來稟報王爺。」
完顏洪烈當即大驚,原來是找了幫手,又是那些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平日里拿江湖俠義掛在嘴邊,他氣得捶了桌子,難怪有恃無恐來他的王府。正是思考之際,司徒銘忽而開口:「王爺,屬下斗膽……」
司徒銘是心腹,完顏洪烈還是相當器重他的,故而開口:「屬下方才窺見那人面目了,那人風霜滿面,佝僂如老叟,屬下斗膽……」他看了一眼完顏洪烈的臉色,才繼續開口:「屬下認為,如果不能硬來,王爺倒不如以退為進放王妃離開,兩相對比,若是王妃知道……」當年的事情,司徒銘恰好也有參加,也十分清楚。
「大膽!」
「屬下知錯。」
但完顏洪烈的表情明顯就是鬆動了。如果是十幾年前,他恐怕想都不想就會拒絕這個提議,但空耗多年,確實是需要下一劑猛葯了。
「你先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陸小鳳看了一眼完顏洪烈,隨即退了出去。
趙王府,完顏洪烈的書房裡,燭火燃了整整一夜。一夜后,他去了包惜弱的草屋,開口放她帶兒子離開,暗地裡,卻派了人跟著,隨時通報王妃的消息。
楊康不知道怎麼了,不過一夜之間,他的父王就不要他了,他就要離開生長了十多年的王府,去往所謂的江南之地。為什麼,都沒有人問過他的意見!他難道就是一件貨物嗎,讓他留下就留下,讓他離開就離開嗎?
他的意見,難道就一點都不重要嗎?
穿著一身粗糙不堪的布衣站在趙王府的後門,楊康的心裡掀起了難以言喻的怒火。只是包惜弱和楊鐵心卻沒有發現。
完顏洪烈果然沒有阻攔三人離開中都,甚至還宣稱王妃病重修養,不見外客。而小王爺則是去往終南學藝,一時之間,王府平靜不已。
「惜弱,我們先去一趟揚州,這一路我收養了一個女兒,她很像你,你肯定會喜歡她的。」
包惜弱點了點頭,仍然美麗的臉上卻有些憔悴,這些年王府的養尊處優已經讓她忘記了外面嚴酷寒風的味道:「好,她名喚幾何?」
「她隨我姓穆,名念慈。」
念慈念慈,這實在是……包惜弱感動不已。只是簡陋的馬車十分搖晃,楊鐵心身上又沒有多少錢,這幾日打零工攢下的錢只能租這種下等的馬車,吃也只有鹹菜饅頭。包惜弱為了以示自己離開王府的決心,一點兒金銀都沒帶,也不允許兒子帶。
當年風雪小屋,她也吃過這些,但今日吃起來,竟是難以言喻的下咽。但這是她等了多年的夫君,她還是笑著咽了下去。
楊康卻不是,他是個少年人,還是個金尊玉養的少年人,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苦,在路上行至張家口,直接離家出走不見人了。
包惜弱和楊鐵心是又急又氣,無奈包惜弱因為身體柔弱,一不小心染了風寒,楊鐵心脫身無法,自然無法去尋兒。他想了一想,方記起自己還有個義女,便修書一封去往揚州,想讓義女去尋找兒子。
正好張家口還算不錯,惜弱不能走動,定居也不失個好主意。
辦完穆念慈的事情,陸小鳳就一路南下去處理《武穆遺書》的事情了。穆念慈本以為花滿樓也會一同離開,這人卻說要陪她一同南下。
兩人行至張家口,正好截獲這封信,看完之後,穆念慈是久久的無語。都幫你解決了完顏洪烈的暗探了,你們咋還能鬧出這麼多事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