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噓,告訴我真相
洛特莊園宴會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精緻的食物,華麗的裝飾,處處彰顯著主人的精巧心思,然而卻並沒有人在意這些。他們更在意的,還是角落中代替傅家來赴宴的傅臻。這是退婚後傅臻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確實消瘦很多,只是眉宇間的澀意不像是懊惱,反而有些痛失所愛的黯淡,正暗合了之前曲家家主強迫退婚的傳言。
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傅臻始終是自己一人,即便有人和他招呼,也不過寥寥幾句,便主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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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莊園外,一輛馬車正沿著河道駛來。
深色的車架看似低調實則每個細節都彰顯著底蘊和雍容。馬車內,穿著黑色禮服的曲徑正端坐在其中沉思,他的手上拿著一封正式請柬,封面講究的花紋和優美的花體字都說明了主人在發出邀請時的態度十分慎重仔細。
「朝思夜想的人就在前面,可你似乎並不高興。」他身邊的曲謙昭伸手抬起他的下頜和他對視。
「怎麼會?」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曲徑順著他的力道抬頭看他,澄凈的眼中滿是期待和掙扎,像極了受到傷害又無法完全徹底斬斷情絲的懵懂少年。
然而曲謙昭卻清楚的明白,這個人表現出來的一切情緒都是假的。
「記住和我的約定。」曲謙昭心裡一沉,下意識用力將自己和曲徑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
「沒問題。」曲徑答應的痛快,只可惜,沒一個字走心。
馬車很快停在洛特莊園前,曲徑和曲謙昭一起從車上下來。將手中的請柬交給一旁的僕從,兩人相攜進入宴會廳。
一個是第一權貴世家曲家內定的未來掌權人,一個是剛剛通過鑒定,精神力等級為ss+的帝國瑰寶,自然是一出現便得到了諸人最大的關注。
曲徑站在曲謙昭身邊,舉止如常,應對談吐更是優雅至極。一道存在感強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曲徑知道,那是傅臻。然而他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待人接物也越發從容,只是他的眼,卻一次都沒有對上傅臻的。
曲徑明白,對於傅臻這種人,除了足夠的利益以外,拒絕才是最好的引誘。
宴會進行到一半,似乎是膩味了這樣裝腔作勢的寒暄,曲徑悄然離開會場,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休息。
傅臻尾隨而至,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站在窗邊獨自飲酒的模樣。
黑色的禮服顯得他身姿修長,似乎有些醉了,領口處的領結鬆鬆的掛著,隱約露出精緻的鎖骨和脖子上誘人的肌膚。只是那雙眼,卻依舊保持著人前時的冷靜自持,絲毫不見半分迷離。
頹廢而優雅,性感又純稚。時隔多日,曲徑的偽裝已經變得十分完美,可越完美,就越引著人想要撕碎,看看藏匿在下面那顆破碎的心,到底是怎樣的傷痕纍纍,鮮血淋漓。
興奮的戰慄迅速傳遍傅臻的全身血液,他走到曲徑近前,率先打破沉默:「之前放出消息的是你嗎?」
曲徑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安靜的啜著杯中的酒液。放空的眼神看似沒有焦距,可識海中的精神力卻已經凝聚成絲,悄無聲息的滲透到周遭的每一個角落。
還有其他人在。他敏銳的發覺了隱藏在暗處的人影,以及那些藏在暗處的人手中拿著的記憶晶石。
傅臻是故意的,曲徑瞬間明白了他的目的。這是他蓄謀已久安排。
傅臻以為自己愛他入骨,自然不會相信同院長家雌性曖昧的流言是從他手中傳出。更何況,曲家放出的證據可不是他從曲謙昭那裡得到小孩子過家家般的戲言,而是真真正正的內部利益牽扯。傅臻不可能不懂,而他知道卻要裝作這副質問的摸樣,所謀所求,不言而喻。
傅臻絕對有法子洗白,而這個洗白的重點,應該就是自己隨後會在他的暗示下說出的話。
只可惜,偏不讓他如意。不管是人還是感情,挽回的太輕鬆,就失去了博弈的趣味,對於傅臻這種人渣更是這樣。
曲徑半低著頭,垂在身側的手捏碎了和曲謙昭的傳訊晶石。可面上他卻調整了表情,就連拿著杯子的手指也配合的攥緊,作出隱忍的假象。
昔日摯愛,又曾經是奉若神祇視作救贖的存在,在用最難堪的方式將他拋棄沉入絕望之後,又開始懷疑他是否別有用心伺機報復。人非草木,如何能夠無動於衷?被傷害的太深,也太重,真心、人格與臉面皆被扔到大庭廣眾之下被生生踐踏踩碎。因此事到如今,也唯有用冷漠築起高牆,不願再次沉淪。
很好,這個思路應該沒毛病。斟酌著最合適的表情,曲徑別過頭,不在多看傅臻一眼。
傅臻卻站在他對面,死死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曲徑和他之間有一段距離,那副全身警戒的模樣在身體外面砌上了厚厚的殼。
這是最顯而易見的拒絕,可傅臻卻好似完全沒有發現一般徑直朝他走去。
「為什麼不看我?是心虛默認還是無話可說?」傅臻溫柔的面具有了一絲裂痕,甚至還隱約藏著絕望,好似真的被曲徑背叛。
曲徑依舊無言。可比剛剛接近的距離卻更能讓傅臻看出他眼中的脆弱和掙扎。
傅臻明白,曲徑的心裡十分煎熬。自己的難過太逼真,讓他難以分辨真偽。畢竟看的太多,被傷害的也太多,他已經不敢在輕易露出情緒。
可越是這樣,傅臻便越想看他崩潰失態。
更何況傅臻要引著曲徑說出一句話,就是那段資料在曲家家主逼他和自己退婚時就曾經拿出來過。只要有這句,他就有辦法將輿論的風向徹底推到曲家家主身上,把自己徹底洗白。甚至將曲徑完完全全的拉到自己的船上。
如銀的月光灑落在兩人身上,凄然的氣氛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傅臻不斷的接近和咄咄逼人的追問已經讓曲徑避無可避。他的身體緊貼著背後的牆壁,冰冷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衣衫侵蝕骨肉,就連臉色也褪去血色變得蒼白透明。可即便這樣,他依然不願意開口。
「說話!」傅臻的語氣多了些許迫切的催促,但他的眼底卻是與之相反的興奮和幽深。
對,就是這幅模樣,就是這種明明隨時要崩潰卻偏要裝的風淡雲輕的表情。
淡淡的草木香氣自曲徑身上傳來,那種隱匿的甜美在過近的距離內發酵,化作讓人心癢難耐的旖旎。
傅臻無法自控的把手覆上曲徑的。
「告訴我。」溫柔磁性的嗓音滿是哀傷,藏匿著誘惑和暗示:「那段傳言……是不是你說出去的?」
無法逃脫。
十指親密相扣,酒杯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突如其來的溫暖讓曲徑不知所措。這是認識傅臻以來,他第一次主動觸碰,然而他們之間卻已經沒有婚約,就連從屬的兩個家族關係亦是十分惡劣,甚至不死不休。
這樣遲來的溫柔何其殘忍?
曲徑被迫抬頭和傅臻對峙,在看到他那雙飽含情意和絕望的眼時,他完美的外殼終於有了鬆動。
「……」精巧的喉結微不可見的滑動了兩下,可口中卻依舊沒有任何聲音。
「算了,我不逼你……」緊握在一起的手被傅臻牽起放在自己的心口,帶著縱容的嘆息也撲在耳邊,灼熱得肌膚髮燙。
傅臻仔細的觀察著曲徑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他知道曲徑已經開始動搖,也清楚自己用什麼樣的姿態能夠達到目的。
只可惜,他不清楚,曲徑比他看得更透徹,也更冷靜。甚至,比他更早埋下了算計人心的陷阱。
淡淡的溫馨削弱了一開始的冷凝,斯文俊美的男人和優雅漂亮的少年相視而立,牽在一起的手亦是滿懷情意,宛若童話般甜蜜。
「我……」似乎被這樣的氣氛所迷惑,曲徑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噓,別在勉強自己,我全都相信。」快了,傅臻明白他已經敲碎了曲徑的心防,然而他卻並不著急逼問,而是以退為進。
優秀的獵人都有足夠的耐心。他要讓曲徑心甘情願的親口說出能夠證實曲家家主成心逼散他們婚約的話語。
曲家族規,叛族者死!
只要事情傳開,曲徑便有叛族之意,勢必要離開家族。而這樣的發展能夠讓他更名正言順的把人留在身邊,而曲徑對他的感情也會更加痴迷。
傅臻的心裡滿是勢在必得,可他卻沒有發現曲徑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
黑暗中,矯捷的凶獸悄無聲息的降臨,強大的銳爪和詭異莫測的速度不過一瞬,便讓那些傅臻派在暗處的釘子意識全無。
這是收到曲徑暗示后趕來的曲謙昭,在看見傅臻安排的瞬間,他同意看透了他的打算。
私生子的手段就跟他的來歷一樣下賤!
曲謙昭不屑的甩了甩尾巴。
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長,曲謙昭也恢復成人形。他把玩著手中搜到的記憶晶石,饒有興緻的看著兩人演戲。可當目光掃到他們交握的手時,眼睛便危險的眯了起來。
似乎,有點礙眼……
而傅臻卻完全沒有發現這些變化,他的注意力依舊全都投在曲徑身上。
此刻的曲徑已經徹底被他迷惑,緊抿著的唇也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起艷色。終於,他開口,想要為自己辯解。
「我……沒有。我看到的,不一樣。」
含糊不清的話語沒有任何意義,但對於傅臻來說,曲徑願意解釋便是已經入套,後面他要說什麼,他能說什麼,皆由自己引導。
傅臻眼睛一亮,剛想繼續,但卻被意外打斷。
幾個喬裝打扮過的雄性獸人被人從暗處扔了出來,就扔在他的腳下。
而後,曲徑被傅臻握著的手被人用巧勁帶開,而曲徑整個人也落入那個人的懷抱之中。
「傅臻,你三番五次欺辱我弟弟,是瞧著我們曲家沒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