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你回來了？（8）

翟兮兮情緒忽然有些激動，方北凝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兮兮，你別激動，爸爸媽媽怎麼會欺負你呢？」

「難道不是嗎？」翟兮兮捂著臉，聲音裡帶著似有若無的哽咽：「你們就是欺負我看不見，什麼都不告訴我，什麼都瞞著我，明知道我有多難受，卻一點也不顧慮，不是欺負我是什麼？」

方北凝無奈又心疼。

翟兮兮經歷了太多讓人心疼的事，方北凝總覺得對她有些虧欠，總想著多彌補她一些，只要她想要的，只要能讓她幸福，方北凝都想給，這就是方北凝與翟墨遠想法相悖的地方，翟墨遠總是能理智地折優汰劣。

「兮兮，我知道你愛韓臻，同時也愛韓珩一，你放心，媽媽一定會讓你得償所願的！」

翟兮兮愣住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方北凝起身走到翟兮兮身邊，抬手鄭重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別不好意思，一女二夫，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藏族就是一妻多夫……」

翟兮兮臉頰『噌』地通紅：「媽！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蒼天作證，她真的只是單純地想要知道真相而已，並沒有想到這些有的沒的，也不知道老媽的腦迴路為什麼這麼奇特。

「我明天就跟韓臻商量你們的婚事，不，我現在就去跟韓珩一說。」方北凝還在自言自語：「你已經二十了，韓臻也二十七了吧？韓珩一更大，都已經三十了，是時候該結婚了，而且他們也恢復得七七八八，就是你這眼睛……不過沒關係，他們不會介意的。」

方北凝說風就是雨，轉身就沖客廳走過去，大有逼婚的架勢。

翟兮兮傻眼了。

如果她承認剛剛自己的情緒激動只是裝的，目的只是想從老媽那套點什麼情報，能打消老媽讓她和韓家那兩兄弟結婚的念頭嗎？

這簡直驚世駭俗。

顧不得暴露自己已經看見的事實，翟兮兮幾乎是撲過去抱住方北凝的腰，「媽，親媽，我錯了，我不該裝哭騙取你的同情心，求你饒了我吧！」

翟兮兮淚眼汪汪。

讓她同時嫁給那兩個人，死了算了。

光說說就已經讓她臊得恨不得鑽進地洞里。

方北凝居然沒有注意到她一雙水光閃閃的眼睛，也沒有意識到她居然能看見了，彷彿有一件大事要做一般將翟兮兮拉回吊椅上坐好，然後再度奔向客廳。

客廳里，韓珩一已經走到屋門口，看樣子，是想要離開。

「站住！」方北凝一陣激動，說話的聲音雷霆霹靂似的震得人耳膜子生疼。

翟墨遠看了眼後門口的位置，有些不悅地說：「你聲音小點。」被兮兮聽到就不好了。

方北凝沒有理他，只是對韓珩一說：「你們老大不小的了，是不是該結婚了？你回去跟韓臻商量一下，什麼時候把我女兒娶回去，我女兒被你們霍霍成這個樣子，你們必須得負責！」

韓珩一眼睛先是一亮，旋即又是一暗，三個人，如何兩全其美？

方北凝看出他的疑慮，笑了下，道：「你忘了，你和韓臻，現在只是一個人。」

韓珩一身軀驀地緊繃，是了，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正常人晚上睡一覺醒來，是次日，而他睡一覺醒來，是隔日。

隔日，中間隔一日。

他和韓臻，兩個靈魂，共用一個軀體，互不干擾。

方北凝的聲音還在繼續，「所以，無論是嫁給你，還是嫁給韓臻，廣義來說，是嫁給了你們兩個人，狹義來說，只是嫁給了一個人。」

「兮兮愛你，也愛韓臻，相信你們已經感受到了，感受得比我更加深刻，我可以接受不尋常的你們做我的女婿，但是有一點，在往後的生活里，你們不許欺負我家兮兮，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她的話，讓韓珩一眼睛里迸射出一抹莫名的光亮。

但是！

「我不同意！」翟墨遠滿臉的反對，「他們連正常人的生活都不能，有什麼資格娶我女兒？」

方北凝直接無視他咆哮，繼續對韓珩一說：「你儘管回去商量婚事，這邊，有我解決。」

她說的『這邊』，指的就是翟墨遠。

翟墨遠心知肚明，冷哼道：「我堅決不同意。」

等韓珩一走了，方北凝乜斜著翟墨遠，「你真不同意？無論如何、說什麼也不同意？」

翟墨遠沉眉斂目，沉默不語，一副『老子就不同意你奈我何』的模樣。

方北凝『呵！』冷笑一聲，「你要是敢破壞我女兒的婚姻，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讓你變成單身漢！」

什麼？

翟墨遠臉上冷漠的表情龜裂，一抹受傷爬上他的眉間，「北凝……你居然為了一個……兩個外人要跟我離婚！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方北凝皺眉，「我真不知道你執拗個什麼勁兒，韓臻與韓珩一雖說是兩個靈魂共用一個身軀，但是他們互不干擾，嚴格意義上來說跟兩個獨立的人沒什麼區別，從性格到記憶再到容貌，都不一樣，與常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們的生活不像正常人那樣連貫而已。」

「而且，要說不是正常人，我難道就是正常人嗎？我們的兮兮，不也不是正常人嗎？」

翟墨遠表情有些鬆動，「可是……」

「別可是了。」方北凝阻止他後面的話，語重心長地說：「兮兮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你覺得，這世上除了韓臻與韓珩一，還有誰能讓兮兮過得幸福，兮兮現在看不見，你又覺得，你將來將兮兮交給誰，你能放心？」

「除了曾經為了兮兮連命都不要了的韓臻與韓珩一，我實在想象不出來，兮兮還能嫁給誰。」

「當然，憑藉你翟墨遠在商界的地位，為自己的女兒謀得個如意郎君輕而易舉，但是，你能保證等你百年之後，你給兮兮謀得的如意郎君還能真心對待兮兮嗎？你又如何保證，你謀得的如意郎君就是真心愛著兮兮的呢？」

「我知道你愛兮兮，我也愛她，但是愛她，我們就該尊重她的意願，而不是強行地把自己認為能讓她幸福的事，強加在她的身上。」

翟墨遠看向方北凝的目光漸漸變得灼灼。

方北凝有時候看著莽撞的行為，背後總會有這樣細膩縝密的想法。

不可否認，她說的是對的。

兮兮看不見了，這世上，將她交給誰，他都是不放心的，就連翟兮然，他也不放心，翟兮然總有結婚的一天，總有自己的小家庭要照顧，不能總照顧著這個姐姐。

他又不能保護兮兮一輩子，真正能照顧她、保護她、愛護她一輩子的，只能是她的伴侶，而最適合也最能讓他放心交出兮兮的男人，大概真的只有韓臻與韓珩一了。

道理明白是明白，但是他作為一個父親，和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總希望自己的女兒將來嫁的男人是這個世上最完美的那一個，韓臻與韓珩一如今的情況，確確實實不符合一個父親對女婿的終極要求。

翟墨遠眉間的凝重越來越深沉，方北凝不再說話，有些事情明白是一回事，真的接受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時，管家從廚房出來說：「先生，太太，晚飯好了。」

方北凝：「知道了，去後花園喊小姐吧。」

*

翟兮兮從方北凝回了客廳，說要幫她向韓珩一提讓她與他和韓臻結婚的事，翟兮兮不在現場，都能想象得出韓珩一聽到后震驚到震怒的表情，順勢還腦補了一場丈母娘向兩兄弟逼婚同娶一個女人，然後兩兄弟當場翻臉，罵她不要臉的一幕。

她忽然有點想去屎。

天色漸漸黑下來，夜幕降臨，初秋的夜晚有些涼，她身上穿得單薄，一陣陣夜風吹在身上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是她不敢回去，生怕一回去聽到的會是韓珩一震怒的聲音。

想到方北凝說的什麼一女二夫，她有些愣神。

倒不是她真就那麼放得開，能同時嫁給兩個男人，只是那種生活，三個人共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就算是相敬如賓，也是不錯的，不需要什麼長相廝守，也不需要耳鬢廝磨，只要能每天都看見，每天都能說一聲『早安』，『晚安』，每天能問一句『今天過得好嗎？』，她就滿足了。

她不求太多。

管家來喊她回去吃飯，她才從怔忪間回神。

「韓珩一走了嗎？」

管家不知道翟墨遠不想讓翟兮兮知道韓珩一來的事情，老實巴交地如實回答：「走了。」

應該是走了吧？她從廚房出來時沒有看見韓先生人呢。

「那他……走的時候是不是很生氣？」

廚房雖然臨著一樓客廳，但是客廳很大，而且她炒菜時是關著廚房門的，又有炒菜聲，外面的聲音她壓根聽不見，所以還真不知道韓先生走的時候有沒有生氣。

於是再次老實回答：「這個我不知道，韓先生走的時候我正在廚房做飯，並沒有聽到外面的聲音，也沒有看到。」

翟兮兮眼睛里劃過一抹失望，一聲不吭往客廳的方向走過去。

管家跟在身後，看著自家小姐走路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她盯著翟兮兮的背影看了許久，終於『啊！』一聲驚呼恍然大悟。

小、小姐走路不像以前總是慢慢試探著往前走，而是和正常人的走路姿態一樣……

所以，小、小姐的眼睛……看見了？

翟兮兮走到後門口的時候，聽見身後管家一聲驚呼，下意識回頭看向她問：「怎麼了？」

管家驚喜地指著她的眼睛，說話舌頭都開始打結：「小、小姐，你看見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分明盛滿靈動與光澤，還有鑽石般奪目的明亮。

翟兮兮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想著方北凝說的『一女二夫』的事，一時大意忘了掩飾。

「管家。」翟兮兮嘴裡這兩字剛出口，管家就自動自發地抬頭挺胸，表情肅穆，每次小姐一喊她『管家』，就說明小姐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也很嚴重，「這件事我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想過些日子給爸爸媽媽一個驚喜，我的意思，你明白？」

管家點頭如搗蒜：「明白！沒有小姐的吩咐，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翟兮兮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走到客廳。

一見到方北凝與翟墨遠，她腳下的步速一慢，一步一步試探摸索著向廚房的方向走過去，管家走在後面直接要驚掉下巴，這入戲也太快了吧？

吃飯的時候，翟兮兮所有的表現，都和以前失明的時候一模一樣，眼神渙散，空洞無光，沒有焦點，要不是親眼看見她恢復視力時的樣子，管家也不會想象得到，小姐居然已經恢復了視力。

吃完飯，翟兮兮拿餐巾擦了把嘴，起身就上樓。

方北凝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翟兮兮知道，知道老媽一定是有什麼話要說。

果然，回到房間，門一關上，方北凝就興奮地拉住她的手說：「兮兮，你爸爸同意讓你嫁給韓珩一了，以後，他再來就不用顧及著你爸爸的臉色而不敢跟你說話，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他說，我知道你這兩年一定積攢了很多話要跟他講吧？」

翟兮兮幾乎要跳起來：「媽，你不會真的跟他說了那種話吧？」

－－－－－－題外話－－－－－－

三更，十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