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所言如是
【死……】
死?
【殺……】
殺?
【殺了我……】
喔?
【我……想死……】
……
足以撕裂船體事實上已經撕裂了船體的那隻手停頓了一下。
她,沒有舌頭。
為了防止咬舌自盡這種無聊的結束方式,勞倫特船長在取下她的舌頭之後,及時止血護理過後,斷絕了這一結束選擇。雖然失去了舌頭會使勞倫特船長失去各種意義上的性趣,但卻是防止其死亡比較簡單粗暴的選擇。
雖說如此,她依然能夠發出聲音,只不過在這昏暗的密室之中,常年下來使她幾乎忘記了語言。
雷恩能夠聽到【她】的聲音。
見聞色的霸氣從來都不是太過複雜或者說高效的能力,它的本質是【聽】,人類只要活著,身體就會發出特殊的聲音,如果用讀心術來描繪它的話,或許更加容易理解。天賦異稟者,在初次覺醒這種能力時,甚至連岩石,鐵塊的聲音都可以聽見,之後經過鍛煉,最終不斷成型。
雷恩最初聽到的呼喚,便是來自於此。
那聲音之中飽含著絕望與怨念,純黑的色調仿若不見底的深淵地獄。
那絕望的聲音呼喚著強者,強者有那個能力來……結束她不幸的生命。
雷恩先生,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人的不幸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是出現在這裡,想要終結掉這不斷在耳畔響起的噪音罷了。見聞色霸氣的掌握可以收發自如,然而就像你無法屏蔽耳朵被動接受聲音信息一樣,有些東西也不是他可以掌控的。就如同此刻,眼下這個悲哀的生命體所發出的哀嚎,那份絕望的負面感情和咆哮令雷恩感到厭煩。.
他伸出了手,想要打碎這噪音源的頭顱。卻在這個過程中,聽到了這個人內心中的聲音。
她想死,想要結束掉這可悲的生命。
雷恩的伸出去的手臂停頓了下。
這世上有著諸多的死亡,有撐死的,餓死的,蠢死的,被打死的,各種意義上的結束。雷恩最為厭惡的,是自殺。
自我結束生命,這是一種選擇,也是尋找出路的一種方式。當人無法承受外來或內在的壓力時,【自殺】往往都會成為最後的選擇。每個人都有對此自我的判斷和理解,因此對錯與否這些對當事人而言並沒有意義。
而對雷恩而言,他討厭這種結束的方式。
這世上似乎只要人肯付出代價,便什麼都可以做到,即使過去與現在無法辦到的事情,在遙遠的未來,依然存在著可能性。唯獨生命只有一條……結束后,你無法讀檔重生,無法再來。
死亡便代表著一切的結束,你在塵世的一切都將無法帶走一絲一毫。正因為是這樣,人類才努力的活在當下。至少對雷恩而言,他承載著巨大的苦難活到了今天,其短暫的一生足以寫成一本受難記。即使承受著這些足以他人死上千百次的苦楚,他依然掙扎的在自己的那條不歸路上行走著。對這樣的他而言,放棄生命這個選項簡直是否定他存在本身一樣。
選擇死亡的人,想必承擔著外人決然無法想象的絕望吧。價值觀的不同,人類這種複雜的生命是不可能有互相理解這個結局的。雷恩不想去理解,也不屑去理解,看到眼前這個人的模樣,他不是白痴,雖然不會在意,卻明白她大概經歷過什麼,以前在八寶水軍時,部下們酒宴上的狂姿醜態他見得不少了。
現在他之所以沒有敲碎她的腦袋,是因為選擇的問題。
那是在旁人看來,很難理解的價值觀。
由他自己的意志結束掉這個人的生命,與這個人放棄生命被自己殺死,是兩種概念。
前如果是前者,他會漫不盡心的敲碎她的腦袋,雖然不會感到高興,但也不會有其他情緒。後者的話,他會很明顯的感到不快,雖然是自己動的手,但死亡的意志並非是由自己掌控,而是由他最討厭的自殺意志所掌控。
這個人雖然並沒有在生活中明確的表現出來這種傾向,但是……雷恩大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違背他人的意願!
在這種小孩子一樣的逆反心理支配下,他伸出去的手臂落了下來。
不顧及那銀髮上面的污穢,摸了摸頭,不,準確的說,因為這個人不知道控制力道,與其說是摸頭,不如說是抓著頭轉來轉去來的正確。
在發愣的她不明所以的注視中,年輕的男人帶著那天頂之上的陽光走進了她所在的黑暗牢籠,她的鼻尖微微顫動,嗅到了這潮濕骯髒的世界里不曾有過的味道,屬於陽光的味道,這個人落下的手掌上,有著名為溫暖的感覺驅散了這間房間的陰冷,隨後,這個人開口說了話。
對這個男人而言,這恐怕是這輩子第一次說這樣的話,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發生的話,或許這輩子也不要妄想從他嘴中再次聽到這樣的話語。
他如此言道。
「活下去。」
死寂一般的沉默,雷恩臉色不好的收回了手,他不擅長做這種事情,更不擅長言辭,因此他的話語之中直觀明了亦或者簡單粗暴的灌輸著他的真意。只不過在做完和說完這種他以往從來沒有嘗試過的舉動之後,令他不適的尷尬感和羞恥感涌了上來,令他的視線轉了過去,不再理會自己的行為究竟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作為人類的尊嚴被踐踏,身體被百般蹂躪,心早已死去的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人類的世界有著白色的那一面,更有著黑色的那一面,這兩者在萬事萬物上,都是密不可分的孿生兄弟。她已經在黑色的那一面沉浸太久了,不是一句輕飄飄的話語便能令她感到解脫和救贖。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呢,她的眼角微微濕潤,本以為早已乾渴的淚水,此刻打濕了她的臉龐。
雷恩不去理會這個人究竟會再產生怎樣的心境變化,像是要消除自己心中的不適感那樣,他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束縛這個人的鎖鏈上面,他漫不盡心的再次出手,想要捏碎那束縛的鎖鏈。
只是在接觸的剎那間,他便閃電般的縮回了手,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海樓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