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疼
長歡彎下柳葉兒般的眉,眼珠子水汪汪,「師父,我真的想你了……」
流川這般態度,定然是動怒。她委實覺著憋屈,此刻倒有幾分真情實意。
耳邊聒噪,流川竟絲毫不受影響,瞬移到易長歡面前。他揚起濃眉,「闖禍了?」
他從來都是洞若觀火的姿態,獨獨沾上長歡,總要橫生枝節。
長歡癟癟嘴,並不想談在段府的腌臢事,「我沒有……師父,我真的想你了……我就回來看看你……」
她嫁進去,紅塵新婚夜外出,段老夫人不待見,紅鸞有意針對,又要生活在清規戒律里。但凡她一開口,恐怕要如滔滔江水。
與此同時,她費勁擠眼睛,水光飛濺,「師父,你難道就不想我么?你不由分說綁我去段家,你現在還不准我回來看你了?我這是嫁人,還是被師父逐出了家門?師父你知不知道,在歡兒心裡,你就是我爹就是我娘。」
「別,」流川用羽扇輕按她的唇,「我還真沒本事當你爹娘。」
羽毛輕柔,撓得她痒痒的。她噤聲,水潤的眼兒仍巴巴凝望流川。
終歸心頭一軟,流川側過身,「進來吧。」
長歡欣喜,眼波瀲灧生姿,猛地撲騰到流川懷中,仰臉要去親他臉頰,「師父最好!」
流川狀似嫌惡地推開她,心跳卻是亂了。
長歡歸來,流川難得下廚。平日里流川對吃不講究,這回專門為她殺了只雞。端出幾盤菜肴后,流川捧出一壇好酒。
流川做的飯菜,肯定不比段府。但長歡知他心意,吃得香且盡興。
飯後,流川沒有寒暄,讓長歡練功。來往之間,她老實招出她得罪段老夫人又挨了紅鸞鞭子。
「傷還疼嗎?」流川掃過她的薄衫。
長歡受寵若驚,「不疼,歡兒皮糙肉厚,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當真?」燭光搖曳,流川看起來柔情許多。
她動容,點頭如搗蒜,「當真!」
「孽障,你給我跪下!」流川震怒,變臉變得毫無徵兆。
受驚不小,她噗通下跪,「師父……」
她瞅著面前白髮長袍的流川,暗想:怎麼就突然生氣了呢?
流川回房,放好羽扇,從雕花木盒中拿出長鞭。流川臉色沉鬱,儼然動了肝火。
眼見流川拿鞭子,她心中震顫,意識到他真正動怒。只有她年幼時闖禍差點溺死自己那回,他才用過那玩意。其餘面對她的頑劣,他不過罰跪、禁足。
「師父……我不是故意得罪老夫人……」她聲音發抖,「你別真的生我氣……你只有我啊師父……」
她被紅鸞盯上,流川沒什麼好生氣的,他氣得肯定是她跟段老夫人叫板。
聽到此番話,流川心口驟然收緊,升起絲絲縷縷的痛。旋即,他揚鞭,狠狠落在她的背脊上。
「是,我只有你這個孽障!我是讓你嫁人!不是讓你去大鬧段府的!」流川不惜耗了他一生虛名讓她嫁給段紅塵,就是為她日後生活無憂。她倒好,存了心找人不痛快。
「啊!」長歡沒挨過幾遍,嘶喊出聲,真真兒逼出淚水。
他功力深厚,那一鞭下去,可以抵紅鸞二十鞭。
「我告訴你易長歡,你想什麼我都知道。你要是被趕出段家,你也永遠別想回到我身邊。」又一鞭。
流川竟是把長歡看透了!
整整十鞭,長歡伏在地上,背上火燒火燎地疼:好一頓折磨!
「給我跪著!」流川板著臉放狠話。
然而回到房中,他當即嘔出鮮血。他不動聲色用巾帕拭走血跡,隔著窗戶紙望著長歡的方向:小幺,你一定要長記性。
長歡耷拉腦袋,十分難熬。流川在她心裡是最為重要的,平日惹他生氣,和真正讓他傷及肝火,是有雲泥之別的!
顧不上後背的劇痛,長歡憂鬱地望向緊閉的門扉。
「歡兒……」西樵聽到動靜,趕忙跑來,站在院里眼睜睜看流川鞭笞長歡。西樵疼長歡,但更敬畏流川。刑罰結束后,西樵才躡手躡腳走近她。
他溫存關愛的話語,讓長歡眼眶一熱:還是小妾好。
「小妾……」她偏過頭,眼波柔柔。
他心疼不已,趕忙伸手攙扶她,「歡兒,去我家,我讓我娘幫你敷藥。」
長歡執拗,「師父生我氣,我不能去你家。」
他嘗試拉起她,「歡兒,流師父從來不會真心怪你。」
好說歹說,長歡總算願意去崔家。事實上,她確實疼得緊,怕拖下去背就廢了。
待西樵他娘處理完長歡的傷口,夜幕已下,紙窗外星光熠熠。
「小妾,陪我去遊船賞景吧?」
這易長歡,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明明才被流川罰過,明明擔心流川不原諒她,卻始終還惦念著玩樂,惦念著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