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皮糙肉厚
「你能不能先不哭?」耳邊似是圍了十來只蒼蠅,長歡不悅。
她暗想:多大點事!不就是一盆牡丹花么?!
長歡蹙眉揉腰,不稀得看哭喪的小廝和地上的殘局。
破曉受驚,旋即碎步向前。她彎身挑弄混雜在泥土裡的花,銀紅的花瓣被壓折。破曉見狀,小臉一白:從焦急變得絕望。留有餘香的「國色天香」,已無法挽救。
「夫人,你真的闖禍了……」破曉秀眉緊蹙,憂心忡忡道。
小廝小六一聽,易長歡竟是夫人,心裡叫苦不迭:那他只能苦水往肚裡咽。膝蓋一軟,他頹然跪在亂泥殘花前。
破曉原以為,段公子千挑萬選的夫人,必然是大家閨秀……可如今一看,這新夫人,真像草原上飛馳的馬兒。
瞅了眼已經跪在地上哭牡丹的小六,再瞧瞧滿臉無畏的長歡,破曉眉頭再不能舒展。
長歡實在嫌煩,彎身去拉扯小六,「起來!」
「夫人,小的不敢。」小六躲開長歡的手,堅持跪在地上。
易長歡惱了,不自覺跺腳,「哎呀,這花既然是被我撞壞的,我不會推卸責任的。老夫人最愛的牡丹花對吧?正好我要去向她請安,你跟我去說清楚,我絕不讓你受牽連。」
破曉心中咯噔,「夫人,老夫人她……」
不耐煩揮手,長歡拽起哆嗦的小六,「誰都別吵,聽我的!」
長歡始終是夫人,一聲令下,破曉不敢多言。再看小六,損了老夫人的牡丹花,橫豎都是死,已是不介意。
三人齊齊到了綉春閣,端坐檀木椅上鬢髮稍白的老婦人,正是段老夫人。旁邊側立的小姑娘溫婉秀氣,猶如江南的煙雨,是她的貼身丫鬟采荷。仔往右,坐著位花枝招展的美婦人,紅塵的侍妾紅鸞。
「喲,姐姐你真是貴人多忘事,請安也姍姍來遲。」紅鸞生得嬌美,此刻卻眼含怨恨、話中帶刺。
長歡根本不搭理紅鸞,直接在老夫人面前跪下施禮,「婆婆,兒媳給你請安。」
身後破曉、小六,隨她雙雙下跪。
段老夫人輕哼,顯然不滿意長歡。在采荷的溫言下,她才接過長歡敬上來的茶。她再不滿意長歡這個兒媳,可長歡終歸是段紅塵挑選的。
頃刻,段老夫人拂手,示意長歡起身。
長歡抬頭,眼波湛湛,似是含了淚光,「婆婆,兒媳在這要認個錯。方才兒媳匆匆趕來請安,無意撞到這小廝,婆婆最愛的牡丹花摔了,被土壓壞了。婆婆,兒媳不會賞花,但一定竭盡所能去找一株一模一樣的。」
「什麼?」段老夫人扣佛珠壓桌面,臉色僵硬。
長歡從小在流川身邊沒臉沒皮慣了,老夫人驟然的凌厲沒能震懾她。她反而挺直腰板,「婆婆,兒媳知錯,也全是兒媳的錯。這小廝沒有認任何錯,望婆婆網開一面。」
天知道,她忍了多大的脾氣。要不是怕無端害了小廝,她指不定跟老夫人鬧成什麼樣。
紅鸞並不滿足看好戲,揮動手帕,添油加醋,「姐姐說得輕鬆,可是你的心愛之物被毀?」
長歡此刻才注意到紅鸞,偏頭看她,不卑不亢,「我不管你是我哪個妹妹,請你不要煽風點火。我自能理解心愛之物被毀的難受,我會去尋更好的牡丹進獻給老夫人。」
嫁進段府,她失去了最稀罕的自由,她怎麼不知道?
「放肆,你們還當我這個老婦人存在嗎?」段老夫人重拍桌面,已有雷霆之怒。
長歡當即磕頭,「婆婆,兒媳知錯,請婆婆處罰。」
破曉緊跟著認罪,「老夫人,破曉知錯,沒給夫人帶好路!」破曉受紅塵之託,已然把長歡當成自家人。
小六也磕了兩個響頭,「老夫人,小的沒保護好這花開富貴,小的認罰,小的知錯!」小六原本覺得委屈、倒霉,眼見長歡一而再再而三為自己說話,他早就心軟。他身份卑微且皮糙肉厚,多一次、少一次受罰沒什麼分別。
老夫人怒極反笑,直指下跪的三人,「我還沒說什麼,你們就一起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