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Chapter 056 雪中吻別
杭城,大雪紛飛,寒風凜冽。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還沒有停的跡象。
因為天氣原因,機場所有的航班都臨時取消了。
夏葉辰和倪雯珊一整天都窩在房間內,什麼地方都沒去,連吃飯都是叫酒店的工作人員送餐。
從東城大老遠坐火車來杭城,什麼地方都沒去,只窩在酒店內。這樣的旅行經歷,倪雯珊還是第一次經歷。夏葉辰更是第一次,原本就沒怎麼出去旅行過。
兩個人窩在房間里,說說笑笑,不說笑的時候,夏葉辰看電視,倪雯珊用電腦看小說,兩個人都很安靜,各忙各的事情。
唯一煩人的是,夏葉辰隔一段時間就會問一句,要不要給御叔叔打個電話呢?
有時候自問自答,有時候問倪雯珊,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不打,堅決不打!
夏葉辰以為倪雯珊是站在她的立場,替她說話,既然他都不打電話來,憑什麼她要主動打給他?!
事實上,倪雯珊說不打,是因為心裡有鬼。
如果這個時候夏葉辰打電話給她那個御叔叔,肯定沒說幾句話,就會露餡,他不在北京,也在杭城。那他之前悉心維護的和`諧就要被打破了。
至於夏葉辰,她告不告訴他來了杭城都無所謂了,反正他早就知道了,只有她這個笨蛋還在心裡不安,覺得她不應該隱瞞他。
倪雯珊常常會偷偷地看向對著電視自言自語的夏葉辰,心裡忍不住感嘆,都說傻人有傻福,她是不是也是這樣?有一個那麼聰明的男人,為她費盡心思去籌謀一切,不管自己有多煎熬,都捨不得讓她來煎熬!
這樣的男人,她只在小說里見過,在現實生活里,似乎從來沒有遇見過,她遇見的男人……傅景洵嗎?
倪雯珊猛然感覺到一陣不適,每次想到這個名字,都感覺像是生理紊亂了一樣,渾身不舒服。
「世界上,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現在能把握的幸福。」倪雯珊轉頭看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語。
夏葉辰聽到這麼抽象的一句話,細細過濾了一遍,立刻看向倪雯珊,「到底不愧是作家,出口就是雋語,太對了,我贊同。」
倪雯珊聽到她這樣的附和,忍不住轉頭看向她,「姐姐,這是蘇格拉底的名言,能不對嗎!」
夏葉辰聽到倪雯珊叫「姐姐」就頭大,「又要批判我無知淺薄了嗎?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蘇格拉底是誰,只聽過名字,沒見過這個人,鬼知道他說過什麼話!」
倪雯珊立刻笑了起來,「我批判你淺薄無知,你可以批判我賣弄文采啊,你又不吃虧。」
她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在99°遇見的那個批判她賣弄文採的男人,還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她,第一次收穫這麼氣人的讚美,她想不記住他都難了。
「得不到,已失去,倪雯珊,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你不是說你保持中立嗎?為什麼我聽到你話里都是偏袒某個男人的意思啊?」
這個女人,態度180度大轉彎,不像她平時的風格,為什麼感覺她好像有事瞞著她?
夏葉辰起身,走到書桌前,趴在桌上,盯著倪雯珊,想要從她眼睛里找到一點答案。
倪雯珊被她這麼盯得心虛了,立刻轉移話題,「拜託,我說的是我自己好不好。傅景洵這個男人,對我來說,就是得不到、已失去的一個存在,我要把他忘記,找個男人嫁了!」
夏葉辰撐在桌上的雙手一跌,幾乎趴在了桌上,迅速起身,緊盯著桌對面的女人,「你沒搞錯吧?你受什麼刺激了?是新書賣得不好,還是被讀者或編輯罵了?」
倪雯珊很少在她面前主動提起傅景洵這個男人,除非她受到刺激的時候,就會把這個男人搬出來,用來撒氣。當然,僅限於這個男人的名字。
倪雯珊搖了搖頭,「不是,是感覺等不下去了。25歲是一個女人的分水嶺,就像聖誕節的聖餐,在24日晚上還受人追捧,過了這一晚,到了25日,就已經過時。我可不可以說是你刺激了我?丫的你才22歲就已經嫁了,我再不嫁,青春都已經耗盡了,為了無望的愛情,我覺得不值。」
夏葉辰看到她臉上越來越惆悵的神色,心裡也感覺到一絲酸楚。
倪雯珊和傅景洵具體的感情經歷,她其實一直不是很清楚。像是有什麼不光彩的隱情,所以倪雯珊很忌諱談論。但她認識倪雯珊的這三年,傅景洵這個人,卻一直沒能從她的生活中淡去。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絕對支持。就怕你又是紙上談兵!這不是你一直擅長的嗎?」夏葉辰笑了笑,感覺到腳站得有些酸了,走到臨窗的沙發邊坐下來。
「行了,不談這些沉重的話題了。晚上如果雪停的話,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明天機場交通管制結束了,我們就回去,沒結束的話,我們就去西湖逛逛。好歹也來了一趟,總得有一點特別的經歷。」
倪雯珊不想再沉浸在過去的記憶中,及時抽退了出來。
99°的音樂很不錯,夏葉辰是歌手,肯定會很喜歡那個地方。看她老是悶在房間里也不是個事。
夏葉辰也沒問晚上是去什麼地方,只是隨口答應了一聲。她視線又落在了手機上。
杭城下雪,北京是不是也下雪?他會不會也被困在了北京回不去?
夏葉辰猛然又想到了離開東城的那一天,在梧楓園偶然遇見的一老一小,她是不是應該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該不會是因為她,才讓老人獨自帶著小孩,也不去看他們。這樣他們也很可憐啊。
夏葉辰想到這一點,心裡就有些不安。雖然只是匆匆見過一面,她卻對老人和小孩的第一印象都不壞。
老人慈眉善目,說話的時候很有趣,有點像她葉家的爺爺,雖然年紀很大,有時候卻像個小孩。
至於那個小孩,看起來也很聰明可愛。他媽媽呢?為什麼他會一直跟著老人?
——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終於在第二天晚上停了。
原本暗黑無邊的夜色,被皚皚白雪驅散,雪光透亮,照得整個被夜色籠罩的杭城,像是一半黑夜,一半白晝。
盛御一身黑色呢料風衣,雙手揣在衣兜里,漫步走在馬路邊的人行道上,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不喜歡寶寶嗎?
盛御腦海里不停地響起一個聲音,雖然她發給他的是簡訊,可他卻感覺像是她親口在問他一樣。
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是因為她不想跟他生孩子,擔心他會不高興,所以這麼問他?這麼說,她其實還是沒有從他們的婚姻生活中抽離出來,他在酒店電梯里所看到的,只是一個假象?
盛御想到這一點,心裡既欣喜,又有一絲酸澀。
都說男人給女人最深切的愛,是給與她婚姻,以他之姓,冠她之名,為她建一座城池,護她一世安寧。
而女人給與男人最真摯的愛,是為他生孩子,用她的子`宮,延續他的血脈,孕育他們共同的生命,見證他們血與肉最堅固、最緊密的交融。
可她卻不願意給他生孩子。
她不願意生……那就不生也罷。
盛御最終給她回了信息,只有一個「嗯」字,很簡單,卻很沉重。
之後,她也沒有再給他回信息了。他不敢給她打電話,擔心會泄漏他也在杭城的隱情。
這一場大雪,把他們困在了同一個城市,她明明近在呎尺,他卻不敢靠近她。
「老大,能不能別在走路的同時,一邊走神?路和神哪個更重要?當然是路!」前面,許默然又一次停下來,轉頭看向他,沖著他大吼了一句。
「如果不是你多事,我需要走那麼多路?這麼冷的天,跑出來幹什麼?」盛御加快了腳步,追上他。
「是,行,打擾你專心走神了!」許默然氣得咬牙。
他沒見過這麼宅的男人,竟然可以一整天窩在酒店裡不出來,要不是擔心他腦袋撐不住,他才不會多事,拉他出來走走呢!
當然,他還有個私心。
昨天晚上,在99°見到的那個毒舌女,如果碰上盛御這個毒舌男,兩相交鋒,會是什麼情形?一定有趣極了!
許默然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這樣一個場面。所以,他決定把盛御先騙到99°再說。他直覺感覺,那個女人肯定還會再去的。
結果,許默然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盛御走到99°門口,立刻就明白了,許默然一定是想騙他去見他昨晚的那個什麼艷`遇!
他二話沒說,轉身就準備往回走,不管許默然怎麼在背後大叫。
盛御走了幾步,腳步突然定住了,隱約聽到熟悉的歌聲。
……
iwaitedtillisawthesun
idon`tknowwhyidid`ntcome
ileftyoubythehouseoffun
idon`tknowwhyidid`ntcome
idon`tknowwhyidid`ntcome
我一直等直到我看見太陽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會來
我離開了你和滿屋的歡樂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會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會來
whenisawthebreakofday
iwishedthaticouldflyaway
insteadofkneelinginthesand
catchingteardropsinmyhand
myheartisdrenchedinwine
butyoullbeonmymind
forever
當我看到了破曉的時候
我希望我可以飛走
而不是跪在沙子里
用手接住落入手中的淚
我的心被紅酒浸透
但你在我心裡
永遠
……
盛御幾乎聽完了整首歌。
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不正是他夢魂牽繞的聲音嗎?
他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牽引,轉身,大步走向門口,想要進去。
門口,卻站著一個身影。
許默然看著正杵在門口的女人,手裡拿著手機。他同樣聽到了歌聲,心裡一驚,靠,不會這麼巧吧?!
許默然立刻擋住盛御的去路,「那個,這裡很噪雜,我們還是回去吧。」他雙手負手在背後,雙手不停地朝門口的女人揮手,示意她進去。
倪雯珊看到昨天晚上見過的男人再次出現,又多了一個男人,氣質卓然不凡,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他是誰,同樣也知道許默然向她做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
她立刻轉身回到裡面,大步走向小舞台。
舞台上,夏葉辰正抱著吉他,在自彈自唱。
場上不時有掌聲響起。
這個地方雖然不大,但夏葉辰最很喜歡,因為這裡的人,大部分人都在認真地聽音樂,這是很難得遇見的事情。
「親愛的,別唱了,我們先走吧。」倪雯珊轉開她身前的落地話筒,把她身上的吉他拿下來,拉著她就走。
剛走幾步,又轉了個彎,走向相反的方向。逮到一個服務員,立刻問他們後門在哪裡。
夏葉辰被她突如其來的變化攪糊塗了,「倪雯珊,你這是搞什麼?拉也是你拉我過來,唱也是你起鬨讓我上台去唱,現在突然又不唱,為什麼要走後門?」
倪雯珊心裡慌亂得不行,一直在嘀咕,這個世界怎麼就那麼小呢?那個男人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偏偏在她們在的時候來?為什麼別的地方不去,偏偏到這個地方來?
「正門被雪擋住了,不方便通行。我們走後門,更方便。」倪雯珊按照服務員指示的方向,拉著夏葉辰就奔向後門,一定不能讓這兩個冤家這麼碰上,不然,一定會出大亂子的啊!
夏葉辰很快感覺到倪雯珊一定是有事瞞著她,「你瞎說,我們剛才來的時候走的不也是正門?你扯謊的技術也太爛了吧!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邊說邊掙脫了倪雯珊的手,轉身想要走向正門。
不讓她走正門,她偏要走正門!
倪雯珊立刻大步跨到她前面,伸手擋住她的去路,「夏葉辰,你想害死我啊!」
夏葉辰腳步突然一頓。她走得太急,被倪雯珊突然這麼一擋,慣性太大,她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驅使她向前撲上去。
——
夏葉辰這麼一撲上去,力量太大,倪雯珊同樣擋不住,往後倒。
兩個人一撲一倒,幾乎同時往下跌,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夏葉辰嚇得閉上了眼睛,伸手想要抓住倪雯珊。在這種地方,這麼跌下去,丟臉要丟到家了!
許久,夏葉辰感覺到她們好像沒有跌下去。睜開眼一看,嚇了一跳。原來她雙手抓的不是倪雯珊,卻是成湛。倪雯珊抓的同樣不是她,也是成湛!
成湛一手扶住她的雙手,把她扶起來,另一隻手,手臂被倪雯珊緊緊地攀住,唯恐一松,就會掉下去。
好死不死的是,門口突然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
「喂,都跟你說了,這裡沒什麼好玩的,回去還有事情要商量啊……」許默然跟在盛御身後,看到裡面這一幕,聲音立刻降了下來。
「……」盛御同樣一臉驚愕地看著他。
從他們角度,是看不到倪雯珊的,因為被夏葉辰和成湛擋住。
夏葉辰看到他們,同樣也很迷糊,這兩個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小小的99°內,人原本不多,這一刻,突然安靜下來。客人都很好奇地看著他們,似乎在猜測,這幾個人是怎麼回事?三男兩女,總有一個是多餘的吧?!
整個場面,空氣彷彿凝滯。
夏葉辰正看著門口的人發獃,連呼吸好像都忘了,更忘了要把手從成湛手上鬆開。
盛御視線落在她的雙手上,沉黑的眼眸,瞳孔猛然放大,彷彿裡面突然升騰出兩把怒火。他幾乎沒有片刻的猶豫,大步走過來,一把扣住夏葉辰的手臂,把她整個人拽了過去。
「成先生,你是不是記性不太好?還是你就喜歡招惹已婚婦女?」盛御把夏葉辰圈在臂彎下,怒視著成湛,看到旁邊還有一個女人,眉頭一皺,似乎看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我記性好不好,跟你好像沒有任何關係。我喜歡的女人只有一個,跟她婚不婚也沒有任何關係。倒是你,那麼喜歡干涉別人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改行,考慮一下去居委會?」
成湛回了他一句,一邊把倪雯珊拉起來,倏地鬆開了她的手。
兩個男人對峙,聲音都不算很大,外人聽起來,還以為這兩個人是在開玩笑,互相調侃。
倪雯珊聽到他們的對話,竟然笑了起來,雖然心裡在暗暗叫苦,什麼叫冤家路窄,還真是窄!
倪雯珊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仍然杵在門口的許默然。許默然聳了聳肩,表示他已經儘力,但顯然,他不可能擋得住盛御追妻的步伐。
他們在門口聽到裡面的人唱歌,盛御就像被人下了蠱一樣,非得要進來,怎麼擋都擋不住。
「跟我夫人有關的事情,我當然會管。按你這種思維,居委會屋頂是不是都要被擠破?裡面必然也會你的一份功勞!」
「是嗎……」
「能不能都閉嘴?」夏葉辰突然吼了聲。
她仍然看不懂,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會同時出現在這裡?聽到這兩個男人這麼不動聲色地互相詆毀,她感覺太丟人了!
夏葉辰推開盛御,大步走向門口,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這個所謂的99°!
她剛走一步,手又被人扣住,「你是不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盛御扣著她的手腕。他腿比她長,步伐自然也比她大,沒走兩步,就已經走在了她前面,拉著她的手,大步走出了99°。
成湛大步追上去,伸手要去拉夏葉辰,卻被許默然移步擋住,「成先生,他們夫妻倆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應該擾亂他們?」
成湛嘴角抽了抽,一把推開他,「我回酒店,請你不要擋路!」
許默然笑了笑,感覺到剛才離開的一男一女應該走出一段距離了,所以也沒有再攔住他。
酒吧里終於再次恢復了以往歡快的氛圍。
「你不是很厲害嗎?現在看來,都只是嘴上功夫厲害啊!」倪雯珊這會兒心情差到了極點,沖著許默然又嗆了一句,又在昨晚坐過的桌上坐了下來。
「這還不是你的餿主意?你沒事攛掇她來這裡幹什麼?夏葉辰不來,盛御肯定也不會發了瘋一樣,非得跑過來。跑過來又不去找她,整個人完全變成了一個瘋子!」
許默然氣沖沖責備她,在倪雯珊對面也坐了下來。
倪雯珊沒有再開口,眼前的局面那麼混亂,她好像確實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可她出發點都是好的啊!只不過不想看到自己的姐妹再次為情煩惱罷了。現在看來,她真的是幫了倒忙了。
「他們會怎麼樣?那男人不會那麼小氣吧,剛才完全是偶遇啊,我都不知道成湛什麼時候來這裡的。」
「那男人是不那麼小氣,不過要看什麼事情。跟那個女人有關的事情,他就是小肚雞腸。」許默然很無奈地笑了笑。
倪雯珊聽到他這麼赤`裸`裸的評價,也笑了起來。但很快收起了笑容,「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
許默然有些不解地看向她,突然想起,這個女人的職業,寫書的人,應該很懂男女之間的感情吧?
倪雯珊出了好幾個主意,許默然聽完以後,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寫什麼題材的書?」
「驚悚,懸疑,恐怖,除了言情不寫,其他都寫。」倪雯珊很坦白。
許默然使勁吞咽了下嗓子,感覺好渴,喝了一大杯水。看著對面這個女人,長發很直,齊劉海,眼睛又黑又大。臉上寫滿憂慮,應該也是在為另外兩個人的事在煩惱吧。
好端端的愛情故事,生生被她改寫成了恐怖懸疑片!
「果然夠驚悚的!」許默然忍不住笑著感嘆了一句。
「啊?什麼意思?你也看驚悚片?」倪雯珊當然沒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以為他說的還是書的題材。
「不看,我只看災難片。」許默然搖頭,他從小最怕的就是鬼故事,怎麼可能看驚悚片。
「那今晚你應該很過癮咯?」倪雯珊無奈地打趣。
如果夏葉辰跟她的那個什麼御叔叔就這麼散了,真是一場在災難啊!
——
街道上。
又開始下雪,空中飄飛著棉絮一樣的雪片,一團一團,在空中打轉,最終跌落在地上。
夏葉辰大步往前走著,心裡很焦急,為什麼又下雪?
「你跑那麼快做什麼?」身後的男人,大步追上來,再次想要抓住她的手,被她一把甩開。
「不要碰我!」夏葉辰大叫一聲。
她話音剛落,整個人被往後一拉,撞在了一堵肉牆上,「夏葉辰,你能不能講點理?現在生氣的人應該是我,你在發什麼瘋?」
「你生氣?」夏葉辰推開他,轉過身來,怒視著眼前這個男人,「你懷疑我,跟蹤我,你還有資格生氣?你明明人在這裡,還要騙我在北京,你明明在酒店看到了我,還要假裝沒看到!盛御,你實在太可怕了,我瘋了也是被你給逼的!」
夏葉辰實在氣不過,原來這兩天看似平靜,卻始終暗潮湧動,她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他們蒙在鼓裡!
「我是懷疑過你,你以為我想?如果不是你製造出這樣的考驗,我需要忍受這樣的煎熬?夏葉辰,我是個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一同出現在酒店,還要假裝沒看到,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還在酒吧里跟他拉拉扯扯,你不覺得是你太殘忍?!」
夏葉辰呆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聽著他的數落,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透入骨髓,整個人冷得直打顫,從裡到外都是冷的!
「既然這樣,我們分開吧。」許久以後,她終於疲憊地吐出了最後一句話。
「你說什麼?」盛御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句話。
「我們之間,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為什麼還要在一起?」夏葉辰聲音已經低下來,沒有片刻前的那種憤怒,心裡卻一陣一陣地鈍痛。
「你現在不是應該給我一點解釋?」盛御等著她的解釋,沒想到等到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為什麼那麼熟悉?
他記起來了,這句話,這幾天晚上,在他夢裡已經出現過無數次,每一次,都會把他驚醒。直到最後,他連覺都不敢睡了,因為害怕做這樣的噩夢。
現在,噩夢變成了現實!
他呆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竟然能平靜得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夏葉辰同樣看著他,她該怎麼解釋?她突然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解釋,她做錯了嗎?
從他用許默然的身份來接近她開始,他一次又一次地騙她。到現在,她已經分辨不清,這個男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原本她很糾結,也很不舍,只是因為他有個兒子,就要放棄他。
現在發現,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太多了。
這不是剛好嗎,她不用覺得不舍了。
「我沒有什麼可以解釋。該說的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現在很累,先回酒店。明天回東城,我就搬出去。」
「你敢!」盛御絕望地怒吼。
夏葉辰沒有再看他,推開他,往酒店的方向繼續往前走。
寒風凜冽,她整個人冷得發抖,腳步卻沒有停。
突然感覺到身上多了股重量,視線落在身上的黑色呢料風衣上,腳步一滯。
她整個人被翻轉身來。
下一秒,冰涼削薄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不知道是不是有雪花落在唇上,只是覺得唇齒間同樣冰涼刺骨。
他們接過那麼多次吻,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讓人只感覺到冷。
是因為天氣太冷嗎?
夏葉辰想起剛才說過的話,想要推開他,雙手卻被他用身體緊緊地壓在兩個人緊貼的身體之間。
他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不斷地加深加重這個最冰冷刺骨的吻。
覆在她脊背上的大手,不停地使力,把她按向他的身體,就像每一次他們親密無間的時刻,他做的事情,每一次都彷彿要把她的身體摁進他的身體里,兩個人化為一體。
這一次,他這樣的意圖似乎更明顯了,如果把她摁進他的身體,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分開了?
這一刻的男人,前所未有的絕望。
他不知道他哪裡做錯了,可結果就是錯了,從她絕決的眼神里,他也看到,原來他真的錯了。
四月的海濱城市,那麼溫暖,梧桐樹下,多麼浪漫的重逢之地。
他應該直接從車裡走出來,走到她面前,簡單地問候一聲,你好。
相識從這裡開始,他應該告訴她,我叫盛御。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曾經是他父親許給他母親的誓言,所以他們有了他。
他也會許她這樣的誓言。因為,他找了她16年,在她還是6歲的小女孩的時候,她已經佔據了他整顆心。雖然他也知道,那不是愛情,只是一種精神寄託。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母親,幸虧還有她。沒有她作為寄託,他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兀自孤零零地在世界里飄蕩。
這些,第一次見面肯定不能對她說,她一定以為他是神經病。
事實上,他們的初逢,也根本不是這樣。
他沒有勇氣從車裡面走出來。所有的人都說他聰明,有智慧,能夠以一敵十。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習慣性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以他習慣性地躲在她的身後,想要更多地去了解她,更有把握,讓她像他一樣,有一天會愛上他。因為他害怕得不到。
只是,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有一半在他的預想中,另一半,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看到她落入海中的那一刻,明明知道這是一場陰謀,可他卻義無反顧地,和她一同跳入局中,一同沉淪。
是不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就錯了?
所以,他再也沒有機會告訴她,他一頭栽進海里去救她,從此栽進他的命運,彷彿跌進一個深淵……從此,不是,從更遠以前開始,他的心裡就只有一個人——就只有她……
盛御腦海里迅速地閃過他們共同相處過的情景,最終被懷裡的女人一個寒`顫打斷。
他終於不舍地放開了她,看了她最後一眼,「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還給你。」
他付出了全身心的愛,卻始終沒能讓她愛上他。
最後的這一個吻,算是他索要的補償。
——
夏葉辰呆愣地仰望著眼前這個英俊清冷的男人。
靜靜地看著他,取下脖子上的羊絨圍巾,一圈一圈地繞在她的脖子上,繞完以後,轉身離開。
他剛才說什麼?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還給你。
什麼意思?她想要的是什麼,他還給她的又是什麼?
夏葉辰看著他的背影,在雪中消失,心裡的抽痛仍然沒有停止。某一刻,她竟然想要追上去問他,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嗎,他真的能還給她嗎?
可她最終沒動,許久以後,才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馬路上厚厚的積雪,留下一大一小的兩串腳印,從他們最後吻別的地方,向兩端延伸,連成了兩一條線。
雪越下越大,最終把他們的腳印覆蓋掉,沒有留下一絲痕迹,彷彿這裡從來不曾有人來過。
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其實從來沒有相遇過?
夏葉辰回到酒店以後,倪雯珊已經回來,看到她一身的雪,卻一個人回來,很意外,「他沒送你回來?」
「我去洗澡。」夏葉辰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拿著睡袍,直接鑽進了浴室里。
夏葉辰拆掉脖子的圍巾,想要脫掉身上的大衣,解扣子的手卻一直在顫`抖,怎麼也解不開,她一氣之下,直接把扣子扯掉了,使勁往地上一扔。
黑色的大衣扣,掉落在白色瓷磚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扣子在地上蹦躂了許久,聲音也持續了很久才停下來。
夏葉辰聽著這個聲音,感覺不是扣子發出的聲音,卻是一個很熟悉,又很陌生的聲音,在她耳邊重複著同一句話: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還給你。
……
夏葉辰被這個可怕的聲音攪得心煩意亂。脫掉身上的大衣,直接扔在了地上,迅速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全都脫掉了,還沒脫完最後的兩件就鑽進淋浴花灑下面,打開熱水開關。
滾燙的水,瞬間灑在她頭上,沿著身體流下來。
這一刻,她終於開始放肆地流眼淚,渾身控制不住地在發抖。
為什麼經歷過一次的痛苦,現在還再經歷一次?
夏葉辰覺得很委屈,心絞痛難忍,痛得太難受,又怕自己哭出聲來,只能蹲下來,雙臂抱著腹部,頭埋在膝蓋間,等著眼淚流干。
她也不知道被水淋了多久,一直到感覺雙腳蹲得麻木了,才重新起來,迅速洗完了澡,擦乾身子,披上睡袍,準備回房間睡覺。
經過地上的黑色風衣,她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把風衣撿起來,用干毛巾把衣服上的水擦乾淨,在浴室里找了半天,才把掉落的扣子找到,握在手心裡,回到了房間。
「你洗完了?」倪雯珊看到她出來,立刻迎上來,把她手裡的風衣拿過去,掛在衣桿上。
「葉辰,我知道瞞著你,是不對的。我也是昨天晚上在99°遇見許默然,才知道他們也在這裡。我是怕你多想,所以才沒說。」
倪雯珊看著夏葉辰一聲不響地爬上床,躺下來,背對著她,感覺很不安。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說話呀,你是不是想憋死我?」倪雯珊在床邊坐下來。
「我們分手了。回去以後,我去你那住兩天,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家。我現在有點累,讓我先睡會兒。」夏葉辰緊閉著眼睛,她怕眼睛關的不牢,眼淚又會掉出來。
小時候,她母親總是教育她,遇到再難過的事情,都不能流眼淚,因為這是軟弱的表現。
可她發現,要做到這一點,實在太難了。淚腺受到情緒刺激,不讓流眼淚,就像發生了洪澇災害,不去疏通渠道一樣,太難受了。
所以每次,她都只能躲在浴室里,把該流的眼淚流完,回到人前,就沒有機會再哭了。
倪雯珊當然也知道她這種臭毛病,「夏葉辰,你想哭就大聲哭啊,女孩子為什麼不能哭,你憋死了誰給你償命啊?」
夏葉辰被她這麼一罵,心裡的委屈瞬間湧上來,轉身看著她,「他為什麼要騙我?騙了一次還不夠嗎?明明就是盛御,為什麼要裝成許默然?他是不騙上癮了?他來杭州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竟然不信任我!他就是個混蛋!」
倪雯珊看著她邊哭邊罵,心裡倒是放心了很多,她最怕她死憋在心裡,每次都得把她罵一頓,才能罵哭她,真是犯賤!
倪雯珊心裡腹誹,卻在床上半躺下來,抱住她的頭,「對,他就是個混蛋!明天我們去揍他一頓,看他還敢不敢騙我們家的傲嬌女神!」
「你又在罵我!」夏葉辰氣得垂了她一下,心裡卻覺得很解氣,就像小孩子受了欺負,有人站在她這一邊,給她撐腰一樣。
「你本來就欠罵。你也不想想,他為什麼騙你?這件事說來說去,也是我腦子發熱,突然把你拉了出來。他肯定還不知道小孩的事情,不知道你是因為這件事糾結才出來散心。他應該是想給你驚喜,所以提前出差回家,發現你不在,擔心你,所以才跟出來了。好死不死的,成湛這個時候也突然出現,他看到你和成湛一同出現,怎麼可能不多想?人家也是個驕傲的男神好不好?」
夏葉辰聽來聽去,怎麼覺得她又不站在她這一邊了?
「倪雯珊,是不是許默然把你收買了?你都變成他們的說客了!我和成湛又沒怎麼樣,他看到了就看到了,直接站出來不就行了,本來就沒什麼事情,為什麼還要裝作什麼也沒看到?好像我們就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要委曲求全一樣。」
夏葉辰始終無法理解這一點,他這是什麼思維方式,大腦的溝回是不是太多了,彎彎繞繞的,也不嫌累!
「委曲求全,你以為做到這一點容易嗎,尤其對於他這種高傲的男人?你覺得他這種男人,缺女人接收不成?把他隨便往哪裡一放,大把的女人會靠上去。你看看他會不會去為她們委曲求全?」
倪雯珊越說越激動,又重新坐了起來,伸手從床頭柜上抽了兩抽紙巾,扔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