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幕下,兩條卓然的身影依然僵直對峙著,不知過了多久只見一臉無奈的寇允侖往跑車方向過來。
凌宣蘿趕緊拭去不該流下的淚珠,沒必要讓人察覺她方才的可笑。
「宣蘿,他執意要與你一談,我勸服不了他。」寇允侖俯在車窗外,挫敗地說道。
「好!我也正想問問他究竟想幹什麼?」她恢復平靜后,定定地說。
這一路的交鋒,他似乎有備而來。
凌宣蘿打開車門,跨下銀灰跑車,回頭對寇允侖道:「你先回去,我再跟你聯絡。」
他關懷地凝睇她,點點頭,又不免內疚。「讓你獨自面對他,我……」
她給他一個穩定的笑容。「你應該了解我的個性,凌宣蘿並不是那種任人欺凌的小綿羊,放心吧!他宰割不了我。」
「嗯!」目送寇允侖離去,她才默默地跟著寇放鷹身後走到人行道上,還給馬路順暢的空間。
「在我面前和他表演依依難捨的戲碼,不覺過分?」停好焰火,他直睇著她,翳出的波光,含有些微的不滿。
「比起你來,差遠了。」她不甘示弱地反擊。
「生氣啦?」他又開始不正經。「這怒火是為我方才舉動而擔心嗎?嗯——」
「目的,我想要聽你真正的目的。」她不會讓他用顧左右而言他的計謀削掉疑惑。
他斜視她。「目的?這兩個字聽來好陰險,宣蘿,我像是那種卑劣又愛耍計謀的小人嗎?」
「像極了!」她毫不考慮地吐道。「從你踏上寇家的第一步開始,就不懷好意。」
他笑了起來,誇張地放下音量。「這麼了解我。」
她揮掉他放肆的大手。「承認了?」
「不!一半。」他說道。「我承認我的確是有目的才回寇家的,不過會讓我委曲求全的理由是什麼?想知道嗎?」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挑情地魅惑她。「我想要一個身分,一個可以配得上凌家小姐家世與背景的身分,寇詮次的兒子,應該夠格的。」
她狼狽地瞪住他。「不要拖我下水,我不是你能夠操縱的棋子。」
「你不是棋子。」他勾起她的下顎,緩慢又清晰地道:「你是我的獵物——我愛的獵物。」他攬上她的肩,得意洋洋地直笑。「不談這個了,走吧,冬風不好喝,我請你吃火鍋去,這可是你難得的幸運呢,到目前為止,可還沒有任何女人有資格得到我的眷顧,你是第一個。」不理她的抗議,寇放鷹大搖大擺地強拉著無法掙扎的凌宣蘿,往燈火輝煌的餐館大步邁去。
「昨晚——沒事吧?」為彌補昨日的傷害,寇允侖今天一早就約她中午一聚,忙問著昨夜他離開之後,寇放鷹可有過分為難她?
凌宣蘿淡淡一笑,憶起昨夜寇放鷹強行擄帶自己進餐館大快朵頤,徑自不絕地訴說著關於他切身的事務。
而那男人根本不管她究竟是否願意接受那席話,也不理會她有沒有傾聽的立場,硬是憑著他自己的高興……奇怪的是、他竟有種令人無法拒絕的魅力。
「宣蘿?」凝睇住她嬌俏的容顏上忽而流露出嗔與怒、極端矛盾的情緖,卻又在她臉龐上激射出美麗的璀燦。寇允侖儒雅的面容飛快閃逝過一抹黯然。
「我很抱歉,放鷹造成你的困擾了。」他再說話的語調有點啞了。
「什麼?」她一愕!這才回神過來。「沒事,過去就算了,何況要說抱歉,也不該是由你來講,該說對不起這三個字的人該是他才對,只不過——」她突然頓住,思及寇放鷹蠻不講理的專橫,哦?
「不過什麼?」寇允侖追問。
「沒事!」她可不敢妄想那隻沙文豬會對她低頭。
寇允侖見她無意深談,也不再圍繞著昨夜的話題打轉,只是有些事他梗在心上,一直難受得很,不問,顯得太過矯情了。
「我一直感到奇怪,你和放鷹怎麼會認識的?不同世界的兩個人,要碰在一塊兒的機會滿少的。」
「算是意外吧!」其實仔細想想,她和寇放鷹幾回的相遇都恍如戲劇般的偶然,緣分這東西,有時真不可不信。「一個多月前,就是上次回陽明山見太奶奶的那一次,我在路上遇上了件小麻煩,是他出面幫我解的圍。其後,飛達和震日的購地case臨時又出現了問題,也是因為他的出面才得以解決。原本以為應該不會再有任何見面的機會,沒想到他居然成了你的兄弟。」
他緊緊盯望她。「說是兄弟,但從小到大,我們見面的次數連十根指頭都可以算得出來,在他心目中,亢家人才是他的至親,而我們——」他遽然停止,躊躇了起來。「我不該失禮的把你當成是我傾瀉情緖的垃圾筒。」
「無所謂!」她回答得極快。一時間忘了她該盡量迴避有關於寇放鷹的話題,畢竟那個男人已經大刺刺的宣布要染指於她,她可不能傻得再自動投入。況且,聽多了他的劣跡,只會攪得心間更煩、更亂。只是此時;一塊攏聚上心的衝動,儘是想探索寇放鷹的一切,好想——
寇允侖瞳孔縮了縮,聲音異常的低沉。「不介意我啰嗦?」
「怎會!」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忙轉圓道,「話不吐,悶在心裡頭挺難受的。」
他繼而緩慢地道:「放鷹為了他母親的病歿,以及終究未能得到寇家承認的遺憾而耿耿於懷,這二十多年來,父親雖然千方百計想說服他、要將他帶回寇家,卻都被他拒絕。而這回,他居然願意順從父意,老實說;我很意外、也有點——擔心。」
「擔心?」
「是!」他平穩看著她,輕輕問道:「你會不會把我的話意扭曲成是我怕他回來爭奪家產。」
「你不是這種人。」她一口咬定。
他漾出了抹安慰的線條,放心了。「平心而論,我並非聖人,剛開始的時候,我承認對這異母所生的弟弟也存在著排斥,尤其他的出生,又正値我父母感情不睦的時候,當時;我氣憤父親的不忠、又擔心母親是否會因此而崩潰,卻又好奇著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竟有這般的魔力能夠迷惑住我父親的所有注意力,所以對亢惜嫣的兒子,那種感覺一直是相當複雜的。及長大后;我慢慢能夠體諒父親得不到所愛的痛苦,對放鷹,我有著同情,再說經過了這麼多年,氣與恨都該被時空給消磨掉了,現在的寇家,除了我母親仍然無法全部釋懷以外,倒也能夠接受他的存在,只是放鷹他……他不願意領受眾人對他的這份情。」
「那個冥頑不靈的自大傢伙,的確不懂你們的一片苦心。」
他笑了笑。「才幾次,我卻發現你比我更能了解放鷹。」
語病被揭穿,她尷尬地解釋。「只要看他昨日不可理喩的行為,大概心裡就有數了。」
「你不認為像他這種狂傲的男人,較能吸引小姐們的注意力。」他唐突直問。
「允侖?」凌宣蘿眉皺了起來。
「我開玩笑的。」
「希望你真是在開玩笑。」沒來由地,好心情不見了,煩躁再次圏進她的世界當中。
寇氏機構?總公司
位於二十八層樓面,格局清爽,挑高空間的辦公室里,職稱為總經理執行秘書的魏淡遠正在詳細閱讀財訊資料,但當接待小姐恭謹地引帶進總裁夫人——謝盈科到來時,顧不得尚未閱覽完畢的資料,連忙起身迎接。
「夫人,到公司來怎麼不事先通知我一聲,好下樓迎接您。」
「跟我還客氣什麼。」她優雅地坐進翠花布面的沙發上,啜了一口接待小姐端上的咖啡后,才問道:「允侖呢?怎麼沒見他在辦公室里?」
「總經理正和營業部門開會。」
「他開會?你這個執行秘書怎麼沒跟著?」
「總經理說他一個人就夠了。」
「也對!總裁既然有心放手讓他打理寇氏集團的經營,他是該多學一點,名列三大集團之一的大擔子可不好扛。」話是這麼說,但她仍是不放心。「不過淡遠,你還是得要在旁邊盯著,那孩子一向心軟,放鷹要真進了寇氏集團,我怕允侖會招架不住。」
魏淡遠趕緊應了聲是,眼神卻泛有一抹嘲弄的古怪。「總裁真的打算讓二少爺進入寇氏集團?」
她冷冷一哼,慍怒地說:「不單如此;他還計劃舉辦一場盛宴,打算邀集政、商界的名人與貴客,對全世界公布出他那一段不名譽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