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偽種田裡的路人書生(10)
筒子村隸屬於江南一帶,口音多有相似之處,但是古時的交通不便,水運便利的江南稍微弱化了地區與地區的口音區別,但還是可以根據口音區分本地人和外地人。筒子村村民日常交流都是使用方言,村子偏僻落後,沒幾個人會官話,基本都是本村的村長會幾句蹩腳的官話罷了。
顧暖思想雖有異於這個時代的人,但是自身技能還是隨大流,一出生便是在這個村子里,未出過遠門,而這個朝代的官話和普通話不一樣,因此她並不會官話,而陸任作為一個讀書人,官話是必備技能。
此時外邊的人又連連喚了好幾聲,從方言到官話,語氣也越來越急促,兩人聽到院子外頭的叫喚時,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詫異。
顧暖將手中的毛筆歸置整齊,動作連貫之中注意著不把墨汁滴到紙上,放置完畢後站起身對陸任道:「哥哥,我出去外面看看是誰?」
陸任聽見外邊的聲響便知外面可能不是本村人,不放心顧暖一人出去,沉聲道:「我同你一塊。」
雨蝶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喚著到底有沒有用處,她穿著一身紫色衣裳,料子輕便柔軟,偏頭處插蝴蝶式樣的髮飾,長長的流蘇稱得她嬌俏動人。此時她正急著,額間的碎發已被汗全部浸濕,她伸手用衣袖拭去薄汗,然後一下又一下急促地拍著緊閉的門,努力地叫喚。
她彷彿聽不見自己拍門的聲音,耳邊似乎鎖住的是有自家小姐時不時的咳嗽聲,一下又一下,聲音雖不大,卻好像是咳盡了全部的氣力。她的心裡越發慌了。
日頭正好,村裡的人大多都是務農為生,漢子們早早地下了田忙活,而女人們這時大多在菜地裡頭照顧自家的菜。而偏偏湊巧的是,筒子村的田都不在村子附近,要遠一些,離道上也遠,紫蝶想找起人來還真是有些麻煩。
顧暖和陸任他們兩家離通向鎮上的那條路近些,紫蝶一行人才會上門找來。
另一個穿粉色衣裳的姑娘海棠不耐煩地看著紫蝶焦急的模樣,冷哼道:「別敲啦,有著閑工夫早就趕到鎮上去了,瞎忙活!這破落地方真不如京裡頭舒服,這路上的土啊,都快把我新上腳的鞋蒙上一層灰了,日頭這麼大,真是要曬死了。」說著便拿出一把做工精緻的小扇一下一下地為自己扇風,裊裊娜娜地倚在門邊,不咸不淡地對紫蝶講話。
「小姐等不及,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敲了這麼久都沒個下落,主人家肯定不在家,咱們做丫鬟為什麼要拼死拼活地做這……」海棠正倚在門邊,話未說完便聽「吱嘎」幾聲,背後一空,她先頭為了省些力氣便把整個重心都壓在了門板上,這一下可好,整個人便往後頭一倒。
紫蝶手還未敲到門上,便聽到海棠尖利的叫聲,極其刺耳,眉頭不由得一皺,當下馬上把手縮回來捂住耳朵,杜絕噪音。她看到對方面上失了血色,先前倚靠在門邊透露出的嫵媚妖嬈統統不見。
顧暖也未能料想得到一開門還有這事發生,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一時之間她來不及反應,就看見面前有一個人往她這個方向砸來,整個人都懵了,哪裡知道要做什麼。還是陸任反應快些,一見著這情況便大步向前,動作迅速敏捷,一把將顧暖拉過來,也幸虧顧暖年紀還小,陸任拉起來還十分方便。
陸任有些驚魂未定,蹲下身來翻看顧暖身上有沒有哪裡不好,冷凝著一張臉。
「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
顧暖皺著一張臉,右手揉搓著左手的痛處,痛呼道:「手痛。」
……
陸任的臉更加冷了。
「你先回房,我馬上就回去給你擦藥。」
顧暖推拒著,只是剛才用力過猛而已,也不是什麼重傷,沒什麼大不了,反倒是眼前的事情要緊,這時候紫蝶已經將海棠扶起來了,她們兩人就算有多麼不對付,但在這個時候能幫一把她還是會去幫一把的,而且……紫蝶把嘴抿得更緊了,海棠不是現在的她能得罪得了的,連小姐現在都要忍氣吞聲,她又能做的了什麼,能做的不過是努力不拉後腿罷了。
而海棠雖然摔得猛了一點,但是幸運,只是些皮外傷。她站起來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銅鏡,左照照,右照照。
「……幸好未傷到臉,」海棠鬆了一口氣,但似乎看到了什麼,將銅鏡湊得更近,仔仔細細地看著,接著就開始尖叫起來,「啊啊啊,妝怎麼花了?該死的,這邊還沾上泥了!鄉下地方就是鄉下地方,泥土這麼多,一點都不講究!」
「……」顧暖一陣無語,她趁著自己身矮,年紀也還小,悄悄抬眼看臉上明明沒什麼東西的海棠。
海棠這番不顧在場的陸任顧暖,就說出這種戳人心窩子的話,弄得紫蝶極為尷尬,她低著頭不敢直視顧暖兩人,總覺得他們聽到這話,臉肯定已經黑了,為了避免海棠張口又來那些尖酸刻薄的話,低聲對她道:「海棠,你先回馬車上吧,換身衣裳,這裡我一人就夠了。」
正翹著蘭花指拈著銅鏡的柄的海棠聽到這話,一眼都不錯地看著銅鏡的雙眼終於挪移了方向,海棠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收起了鏡子,冷哼道:「算你識相!」
然後便掃了一眼陸任顧暖,顧暖這個小豆丁她根本就沒怎麼看,反倒是眼神掃到陸任身上略頓了頓,眼神一亮,不過當視線轉移到陸任身上時,海棠便頗為嫌棄地撇開了眼。
樣貌倒是出眾,和府里的少爺不相上下,但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身的粗布短打哪裡比得上家裡的少爺們風姿綽約。
長得再好看,也比不上侯府那幫富貴,海棠心裡稍稍地可惜了陸任這張臉,便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紫蝶重重地舒了一口氣,終於能好好說話了。
「我家小姐咳疾又犯了,現在正厲害著,不知公子可否借個便,煮葯便成。」說著便從荷包中掏出一塊碎銀遞了過去。
陸任默不作聲,抬眼看了看著就顯得主人家非富即貴的馬車,周邊還烏壓壓地站了一片人,愣是裡面的人咳得有多麼厲害,那些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便點了點頭,讓出一條道。
「姑娘自便。」
然後拒絕了紫蝶的銀子,對顧暖道:「阿暖,你先回我屋子。」
顧暖果斷拒絕,「不要,」而後轉身對紫蝶道:「姐姐,我帶你去煮葯吧。」
紫蝶柔聲應道,便跟了顧暖往廚房走,陸任冷著臉,無可奈何。陸任淡淡地看了一眼院子外頭圍著的一片人,幾乎各個都是自視甚高的樣子,感受到他的視線后,要麼不屑地看著他,要麼當作沒有看到,仰著下巴直視前方。陸任看了一瞬便收回了視線,見他們無人慾上前交談什麼的,陸任對他們也不作理會。人這麼多,陸任便把院子門大開,坐在小竹凳上,撿起一根圓木頭,利落地開始劈了起來。
而另一旁顧暖引著紫蝶到了廚房,陸家各個角落她都去過,廚房自然也是不例外,顧暖領著她,輕巧地邊找到了煮葯要用的器具,遞過去給她。
紫蝶道過謝后,顧暖看著她,半響脆生生地問道:「姐姐叫什麼名」
紫蝶熟練地開始煮葯,聽到這話便抿嘴一笑道:「我名喚紫蝶。」
顧暖一聽這名,心下瞭然。紫蝶雖然在原故事中出鏡率不高,但是她還是有印象的,原因無他,紫蝶是女主方聽盈的丫鬟。
想到這個,顧暖便想到了剛才在院子里聽到的女子咳嗽的聲音,那個人怕就是女主了吧。
照現在這個情況的話,劇情怕是剛剛開始,發展到女主要回京都的階段。作為侯府小姐卻是從小在鄉間養大,明明是個嫡出大小姐確實過得比侯府庶出姑娘還不如。要是先頭的侯夫人還在,方聽盈現在應該還是錦衣玉食地養著,而非生個病都無人理會,只得一個丫鬟在那邊慘兮兮地煎藥。
顧暖思索間,又看了一眼正煎著葯的紫蝶,火光映著她的臉龐,照的通紅,不用仔細看就能看得到她的臉上沾著灰。
且不說原故事究竟是如何的發展,單指陸任在這其中,就是只有這幾個片段。女主回府路上偶然結識陸任,陸任發覺女主談吐見識結識不凡,早已是記掛在心上,只是未能及早明白自己的心思,等到如今高中狀元后,女主早已是嫁做他人婦。陸任悵然之際娶了貴女,只可惜官運亨通,妻子這邊都跟女主有了嫌隙,前前後後一共三個都沒得個好下場。而後克妻的名聲傳出去,陸任……
這命簡直比炮灰還炮灰啊!
顧暖在廚房守著紫蝶,百無聊賴,就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顧著原劇情,見紫蝶煎好了葯,便同她一塊出去。紫蝶進了馬車,她也不能跟著一起進,就蹲在陸任旁邊,看他一下又一下地劈著柴。
紫蝶服侍方聽盈喝過葯后,不一會兒便掀起帘子下了馬車,對顧暖兩人道:「我家小姐想親自謝過兩位。」
陸任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麼波動。
換之顧暖,臉上好奇淡定,心裡卻是有點點小激動……
心裡想著女主該是什麼樣的天仙兒,便看見紫蝶輕輕地掀起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