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溫泉迷情
系統正在處理,請等待幾小時長時間的午休之後,言嘯恢復了精神,他用公司的微波爐加熱已經被空調吹冷了的午餐,然後飛快地吃完,準備參加下午與供應商的會議。工作繁忙,他沒想起去查看中午的外賣送餐員是誰。
言嘯在公司是絕對的技術骨幹。據說他剛剛入職的那半年沒事就蹲機房跑現場，啃了幾本專著，記了幾大本筆記，硬生生讓自己從一個初出茅廬只能紙上談兵的半門外漢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實用型技術精英——這事每年新員工培訓的時候都被人力資源部拿來跟新人們講一遍,大半個公司都知道。
另外,技術部里還有條不成文的約定，與供應商討論工作，最好拉著言嘯一起。一是因為他熟悉本公司的技術架構和風格，專業性沒的說,供應商那些工程師和顧問根本忽悠不住他,二是言嘯這個人渾身上下環繞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正經之氣,有一說一，不誇大不遮掩,雖說不給人留面子，但你就是想不到要怪罪他，反而覺得他就該是這樣的風格。
一般來說,能與這種大型國企達成長期業務合作關係的供應商也都多少有些背景,只要工作上沒有大毛病,與他們溝通時往往十分客氣,幸虧有一個言嘯在，唱黑臉的事免得其他人再發愁了。
這天下午的會議不算冗長，言嘯得以在下班前有足夠時間處理部門裡的另一件意外。有個小朋友太過信賴外包團隊，經手的事務沒有仔細確認，犯了個不大不小的錯。言嘯板著臉語重心長地教育了幾句，然後向上級打報告，說明項目延期的風險，並且自己承擔了責任。
總算準時下班，回到家，他簡單煮了一鍋麵條，然後過涼水做成涼麵，加了些醬料便匆匆吃下肚算是一頓晚餐。
他打算今天快點處理自己開源項目的工作，然後早些睡覺。
言嘯想起姜益前幾天跟他說過，最近他們公司的程序員中間流行健身跑馬，連姜益這種微胖宅男都在同事的慫恿下報了crossfit課程。
「你不健個身，都不好意思跟同事打招呼。」姜益如是說。
倒也是，長期伏案工作，言嘯自己的肩頸腰背也經常不舒服，確實應該多關注運動與健康了。
昨天給小河寫書單的時候，他就曾想起那個笑話，說程序員讀書歷程的起點是XX語言入門，終點是頸椎病康復指南。不過考慮到小河平日的工作，言嘯覺得他應該沒有亞健康的顧慮。
生龍活虎的外賣小哥，速度快，手勁大，說爬十樓就爬十樓，根本不是言嘯能比的。這不是年齡的事，言嘯自認年輕時也沒有這樣的身體素質。
言嘯打開了peropero，打算看看這位小主播收到自己的回復後有什麼表示。
他不是在期待照片，也不希望小河投其所好給他發來什麼素顏照。雖然是下意識的不信任和自我保護，但他畢竟用那樣不尊重的口吻以講授知識相要挾，犯了個毫無風度的錯誤。昨晚他就已經認識到自己言行不妥，並已經為此道歉，希望這樁不愉快就此翻篇。
咳，其實也不是防備和自我保護，言嘯心裡默默說，就是一時色.欲熏心了。
話雖如此，言嘯還是沒想到小河的回復這麼簡單。
「謝謝！這麼晚還沒睡，注意身體啊。」
這語氣是不是有點……我們很熟？
他摸摸後腦勺，手擱在鍵盤上想了一會兒，沒有再做回復。
這個晚上，言嘯沒有打開小河的直播間，他處理了待辦事項之後就趕緊洗澡睡覺了。
沖淋浴時他在水汽朦朧中看著自己的身體，又想起健身的事，忽然思緒一轉。
言嘯想，像小河這樣從建築工地歷練出來的年輕人，身上恐怕都是精悍的肌肉吧……但是那人看上去也不壯，是營養跟不上嗎，還真的是先天體質不好？他們這些外賣送餐員，飯點都在忙碌，跑來跑去給別人送餐，自己卻不能吃飯，真夠辛苦的……
不知道他穿起女僕裝是什麼樣子呢？
人在睏倦時總是難以集中精神，言嘯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陣，躺上床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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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今天直播時有些心不在焉，他本以為「言笑」會再回復他一些什麼，或者至少會在直播間露個面，讓他能當面道謝，結果這位認真嚴肅的網友整個晚上都沒出現。
難道是我的回復太隨意，不夠禮貌？小河想，人家大半夜辛苦寫了這麼長的書單，自己卻只回了個謝謝，確實太敷衍了。
於是，結束直播后，俞小河沒有像以往一樣立刻卸妝洗漱，而是坐在電腦前，又點開了那封站內消息。
他打開消息末尾留的鏈接。這個網址並不是小河所熟悉的任何一家商業網站的網址，他試著把網址後半部分斜杠之後的內容刪掉，然後重新按下回車鍵。
一個樸素的頁面出現在小河面前。頁面最上方偏左有四個大字「高朋滿座」，在這之下就是一篇連一篇的日誌，都是計算機方面的專業文章，俞小河完全看不懂。頁面右側邊欄最上方是作者介紹，可惜頭像並不是真人照片，而是一個帶著眼鏡、看上去嚴肅板正的卡通大頭，作者姓名也只寫了「Xiao」，下面是一行英文，俞小河把這幾個單詞複製下來用在線搜索查了一下，原來是大學的名字——一所國內知名院校，連俞小河都有所耳聞。
作者介紹下方就是所有日誌按照日期和主題的分類匯總，可以看出這裡的文章已經很久沒有更新了，最近的一篇都是四五年以前發表的。俞小河隨意翻了翻，也看不懂什麼，只好作罷。他猜測，這大概是那位「言笑」的個人網站吧，如果他四五年前就是大學生，現在應該已經工作了。
俞小河回到peropero的消息頁面，短暫地思考之後，敲字道：「您好，再次謝謝。坦率講，我編程不是為了換工作，女裝編程只是用來吸引觀眾的噱頭。因為我文化水平低，最近感覺要繼續學下去很艱難，想放棄，所以向您諮詢專業意見。看了您的回復，我明白自己確實做不到，以後直播的內容可能換成聊天娛樂什麼的，歡迎繼續關注。」
把心裡話說出來，小河忽然輕鬆了不少，他對這些搞技術工作的專業人士一向抱有沒來由的崇敬和信任——雖然也因此被坑過，但這次只是在網上文字溝通而已，應該沒什麼危險和隱患。
所以，還是抓緊時間去學宅舞吧！俞小河拿定注意，一夜無夢。
最終他選定的曲目是黑白小姐的ED曲pokerface。因為是動畫片的ED版本，所以這支舞很短，只有一分鐘多一點，舞蹈中沒有大範圍移動的動作，還算適合他的小場地。舞蹈動作的難度……這個俞小河一時難以評判，他還沒開始學，只是看了幾遍視頻覺得難度不算大，但是一想到要演繹出那種少女的活潑和萌感，小河又有點沒底。
服裝他已經在淘寶下了單，水手服買了簡單的款式，女僕裝則為舞蹈效果所需，選擇了相對昂貴的一款。即使只是黑白素色，俞小河也不願想象那層層疊疊的花邊圍在自己身上的樣子，更別提這套衣服還附帶一個白色的貓耳頭飾，他只能在心裡默念著「工作需要」，然後選定尺碼火速付款，關掉淘寶頁面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當然舞蹈還是要學的，他在手機里下載了視頻，準備下午不忙的時候抽空看起來。
當天下午，他坐在科技園外一家小餐館門前的涼棚下，一邊看視頻，一邊默默記動作。突然，小河意識到一個問題——想要練習舞蹈，最好是對著鏡子方便糾正體態姿勢，但出租房只在衛生間水池上方有面小圓鏡，難道我還要為了這件事買一面全身鏡擺在家裡嗎？
他隨手上淘寶搜了一下，最便宜的鏡子五十塊錢左右，倒不算太出格。附近有二手貨出售，信息發布時間在大半個月之前，他試著聯繫賣家，沒得到回應。
正在他考慮購置一面立鏡的時候，當晚送餐的路上，他忽然發現園區里有一棟辦公樓的外立面光可鑒人，走到近處能清楚看到上面反射出的人影。
大膽的念頭在俞小河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努力搖搖頭——就算是大清早過來，也難免碰上園區的環衛人員或者前來晨練的附近居民，一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練習宅舞太羞恥了。
五十塊錢就五十塊錢，小河下了單。
晚上回到家，他收到了「言笑」的回信。
消息發送時間就在剛才，「言笑」建議他不必輕易放棄現有的觀眾積累，他推薦了幾個國外大學的MOOC課程，還附上了中文字幕的課程視頻網址，說小河可以試試跟著課程學習，特別是如果能獨立做完每次的作業，學習效果會比單純敲代碼示例好很多。
「當然在直播時一直看視頻似乎觀感不佳，你自己斟酌一下。其實，你已經學習了這麼久，基礎語法知識理應差不多了，甚至可以選擇一些有趣的習題來直播解題編碼過程。寫程序最重要的是思考，不是敲鍵盤。編碼這件事其實很有樂趣，希望你能體會到其中的快樂，並通過直播將快樂帶給別人。」
消息的結尾處是一個微笑的表情。小河看著那張笑臉好一會兒，猛然發現自己差點錯過了慣例的開播時間。他連忙調整狀態，打開直播軟體，開始了今日的兼職。
跌跌撞撞的瀏覽中，他終於發現了一個自己大致能看明白的帖子，那帖子的標題是：「實測！女裝編碼！」
就是從這個帖子里，他了解到一種說法——女裝編程可以減少BUG。
女裝？俞小河想起了過去的事。小時候，他也曾穿過女孩子的衣服。
收養他的奶奶家裡窮，有時會有好心人送些舊衣服來。衣服里有男裝有女裝，不出門的日子，小河偶爾也會穿著裙子跑進跑出。
他依稀記得，有一天，他穿了一條連衣裙在院子里玩耍。奶奶佝著背坐在灶前燒火做飯，扭過頭來慈愛地看著他，說：「小河白凈，像個女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