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謝玄陽不知自己修純陽劍一事已被天銜宗之首知曉,正隨著外門管事前往他的新住處。天銜宗乃修仙界第一大宗,門下弟子無數,外門弟子也不是一般宗門可比擬的,皆是真靈根之人,若是拜入修仙小宗,成為內門弟子不是難事。很難想象在這群弟子間竟會出現一個毫無修仙可能的無靈根,因而謝玄陽這一新入弟子的大名早在他被宗主留下的那刻傳遍了整個外門。
白祈杉自然也是聽說了。在他又一次被欺辱的時候,他也見到了他,這個明明擁有著修仙界史上最差資質卻神色氣質宛如仙人的少年。
「白祈杉,你怎麼還有臉呆在這裡?」當時一群外門弟子們圍著他,帶著滿滿的惡意對他拳打腳踢。他們把他按在地上,將他當作發泄的工具肆意踢打辱罵著。他知道沒人會幫他,其他弟子們路過也最多是看他幾眼,對他伸出援手根本不可能。
他抱著頭,蜷縮起來悶聲承受,心中怒罵天道不公,發誓若是自己有出頭之日定會將所受的一切加倍奉還。然而這些也不過只是想想而已,這麼多真靈根弟子都無法成功入道修成正果,想他全宗唯一一個偽靈根者又如何做到?縱使他徹日徹夜修鍊,費盡一切心思都沒能摸到所謂的入道邊緣。
如此想著,一個不慎沒能護好自己,他被狠狠踹中腹部,發出聲吃痛的悶哼。口中有隱隱鐵血味竄出,他想或許今天就會被這些傢伙打死在這裡了吧。這樣也不錯,若是這樣就再也不用承受這個世界的不公了。
就在這時謝玄陽出現了。一襲白衣,也不知是什麼料子做成的,邊角處有著黑色的暗紋,腰間還飾有陰陽魚。他背上背著柄劍,遠遠看去就像是宗門內的內門劍修。清冷,似乎沒有俗物能入他的眼。
「欺辱同門,這可不是天銜宗弟子該做的事。」謝玄陽按住即將落在白祈杉身上的拳頭,他的手很穩,勁也很大,饒是那位已是鍊氣三期的弟子都無法將手抽出。謝玄陽看著他,那雙墨眸深不見底,看得那名外門弟子心中直發慌。
那弟子挪開眼,他覺這人的眸子玄得很,就好像是傳說中魔修的魔眼似的,能將人的靈魂吸到最可怕的陰門深處。他看謝玄陽這身衣服樣式與宗內所有人都不同,便大聲叫道:「你不是天銜宗的人,你是誰?魔修派來的奸人?!」
「先前不是此宗弟子,但現在是了。」謝玄陽道,他放下那弟子的手,掃視一圈拔出武器向他圍來的眾外門弟子,「在下謝玄陽,各位師兄有禮了。」
「謝玄陽?」外門弟子們聞言紛紛議論道,「就是那個新來的無靈根?」
「無靈根不是比白祈杉那個偽靈根更糟糕?那他新來外門還敢管符盛他們的事,膽子太大了。」
符盛正是那位剛剛被謝玄陽按住手的外門弟子。符盛這幾人在外門弟子中算屬修為高的,管事處了分配資源外又不怎麼管外門弟子間的事,這幾人便是橫行霸道,欺辱比他們還弱的弱者慣了。現突然冒出個謝玄陽敢說他們的不是,符盛幾人又聽他名號根本不是什麼高修為的人,頓時就怒了。
「你算什麼東西?還敢管爺爺的事!」符盛怒得臉色發青,雙眼瞪大如銅陵,要將謝玄陽剝皮吃下去。他看謝玄陽身形少年,之前露出的手腕看起來只要他用力就可扳斷,與他自己的身形相比謝玄陽不過是個小東西。一想到這個小東西剛剛竟然擾他的事,符盛心中更是怒到極致,伸手就推向謝玄陽的肩,要將他也推到地上揍一頓,好讓他知道知道在外門他符盛爺爺的厲害。但沒想卻推了個空,他面前的謝玄陽不見了。
符盛一看,謝玄陽竟不知什麼時候繞過了他們來到了白祈杉的面前。他微微彎下腰,向白祈杉伸出手。他的手很白,宛如上好的羊脂玉,白祈杉只在凡間那些被精養的富家子弟們身上看到過。細皮嫩肉的不像是個練劍人的手,白祈杉不免懷疑謝玄陽背上的那柄劍是個裝飾。
「能起來嗎?」謝玄陽問道,「可是傷到哪裡了?」
「沒有。」白祈杉拍開謝玄陽的手,自己爬起來拍清身上的灰塵。他可不想與謝玄陽扯上什麼關係,謝玄陽身後的符盛已經暴怒了,若他被當作與謝玄陽是一夥的,肯定又少不了一頓毒打,他現在的身體可受不了。
「謝玄陽!!」被忽視的符盛怒吼著,撲向謝玄陽要扣住他纖細的脖子。符盛在外門這麼多年從沒有外門弟子敢這樣面對他,他覺得自己的地位被挑戰了。
所有人都覺得謝玄陽要遭殃,卻見謝玄陽頭也不轉,單手扣在在符盛肌肉虯結的手臂上輕輕迅速地拉了一下,符盛還沒來得及反應,手就無力地垂了下來,一股劇痛從他的肩刺入他的大腦。
「啊——!」
就在符盛痛得要摔坐在地上時,突然有一掌擊上了符盛受傷的那肩,又聽卡嚓一聲,符盛徹底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眾人一看,出手的竟是一向神出鬼沒的外門管事。這管事看起來很年輕,但聽聞和宗主是同代天銜宗弟子。傳言他本是內門長老之一,也曾差點成為這代宗主,卻不知怎麼回事來了外門。
管事臉上掛著笑,就好像根本沒看到眼前的鬧劇一樣,他背著手掃了眼眾人,「今日好生熱鬧,各位的課都做完了?」
眾人見狀也不敢作聲,這位管事從未管過他們的課,現突然一問他們也不知如何回答。一時間這外門處靜的可怕。符盛身邊的幾人左看右看:「管、管事,這新來的鬧事。」他們也不知管事看了多久,但既然他沒提符盛打人的事說不定就是沒看到,他們不如把所有過錯都推到謝玄陽的身上。
「哦?」管事道,「謝玄陽還會鬧事?我這可是在帶他去住處的路上,怎麼他就鬧事了?」
帶他去住處的路上?這麼說管事從頭到尾都看到了?幾人臉色一白,「可是、符盛他…他被謝玄陽打傷了。」
「這不是我打的嗎?」管事道,「符盛連連逃早課,我作為你們的管事總該改他教訓不是?」說完他揮揮手,示意讓這群外門弟子散去,「好了,去做各自的事去。」待眾多弟子們散去后他才又轉頭看向謝玄陽,此時謝玄陽身後還站著個白祈杉。
白祈杉本也是想隨著眾人離去的,可當他準備走時卻怎麼也無法抬起腳,他的雙腳牢牢粘在地上,連稍稍移動一下都無法做到。直到他被管事看了眼。這下白祈杉便知道,剛剛他被管事不知何時下下的禁錮給扣住了。
「白祈杉你還沒走?」管事面上露出些驚喜,惹得白祈杉在心中連連喊他老不休,明明是他扔下的禁錮讓白祈杉無法離開卻又要做出這幅樣子。「謝玄陽,瞧瞧你這室友,知道你不認路要帶你走呢。看來你們兩人日後會相處不錯了。不錯不錯,以後有難處室友間互相照應照應。」
謝玄陽點頭道是。他看出白祈杉留下並不是自願,畢竟剛剛還是副不願與他扯上關係的樣子,怎麼著也不會變臉飛快變得願為他帶路。不過他也不會說就是了,正愁如何與白祈杉此人結交,管事給了個理由,不如順勢而下。
謝玄陽從見到白祈杉的第一眼起就對這人起了興趣。白祈杉這人勢弱受他人欺,以他熟練蜷縮護住自己的樣子看來受欺負也不是一兩天了,若是常人不是認命就是奮力抵抗,可他卻偏偏不。在悶聲承受不反抗的同時,他的眼中卻似是藏著翻滾的風暴,殺意陣陣,就像是默默蓄力的野獸,終有一日長出獠牙,將曾經的獵物撕得粉碎。
在謝玄陽所認識的人中從沒有像這樣的,也從未見過,新奇的很。
「白祈杉。」謝玄陽向白祈杉展顏一笑,「以後請多多指教。」
誰要跟你多多指教?白祈杉根本不想理他,在他看來他都自顧不暇,沒有心思顧得上別人,更別提這個別人還是個比他資質更差的無靈根者了。兩個廢物相互關照什麼?如何死得更快嗎?若不是管事還在這裡,他定是已經出聲諷刺了,可現在他只能硬生生扯起嘴角回謝玄陽一個笑,「日後多多關照,謝師弟。」
管事見狀也笑著走了,徒留下兩人。見管事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白祈杉臉上的笑容立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沉下臉,陰沉沉地看謝玄陽,「少來煩我。」然後轉身就走。
謝玄陽也不惱,抬腳跟上。他初到此地,管事又還未將他帶到住處就自己走了,想要去住處只能跟著他這位不太友好的室友。跟著白祈杉來到住處,謝玄陽見他沒有與他再交談的意思,便自顧自坐到屬於自己的床上,卸下背上劍,拔了出來。
窗外散進來的光線在劍刃上反射出一道亮眼的白光,晃得白祈杉睜不開眼。
」你修劍?」白祈杉問,這個問題他從見到謝玄陽的第一面就想問了,謝玄陽背著劍,但手上卻不見練劍者有的硬繭,比起從在凡間起就練劍的人,更像是他剛剛做下習劍決定的新手。或許是他聽說了劍修對靈根要求不高,更看中的是悟劍的原因?白祈杉心想。
很多新拜入宗門的人都如此認為。但實則入道難,修劍更難。悟劍從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即便是天之驕子,又刻苦整日練劍悟劍,可最終修不出成果的大有人在。於是白祈杉道:「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有靈根者難修劍,你無靈根更別想。劍修可不是拿把劍就是的。」
」我知道。」謝玄陽垂著眼,將劍放置在腿上,一手按住劍柄一手輕撫著劍身。他問,」你可知何為劍」
白祈杉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於是翻翻白眼沒好氣地答道:「我怎知?」
謝玄陽抬起眼:「那你可用劍」
「用。」白祈杉道,「但我又不修劍。」
謝玄陽聞言哦了聲,目光隱隱掃過白祈杉垂在身旁的右手,那手的虎口上有著不少繭,繭還有些細小的傷痕,有的還很新。他突然彈指擊中劍身,一聲叮響震中白祈杉的耳,竟讓他感到有種空靈襲來,腦中的雜念消失了。但也只有一瞬。
「你可想修劍?」謝玄陽又問。
這次白祈杉頓住了,他沉默了許久,目光複雜,「不。」
不想,還是不能謝玄陽也不說話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問不出來的,那不如不問。但即便白祈杉現在不說,日後他也會知道,誰讓他們兩人同住一屋?修仙的日子很長,他有的是時間了解他這位室友。
時近酉時,太陽西斜,天空泛著橙紅。謝玄陽看著窗外的茜色,左手手指屈起,拇指輕扣無名指下節,嘴角微微上揚。
有些事,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