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77.第七十七章

想每天都能吃到茶葉蛋,所以只能防盜了。

這個地方挨著一片老城廂,又臨近黃浦江,江上的風吹過來毫無遮擋,於是有些肆無忌憚。

領頭的人才從一棟小樓里出來,幾個人眼尖立馬跟了過去。五六個人往街角那一拐,一台GL8正等在那,見人來了司機立馬開了車門。

等上了車,暖風一吹,這幾個人才緩過勁兒來。

其中一個開始破口大罵:「操他媽,怪不得叫魔都,這風都玄乎,剛都把老子吹迷糊了。」

「還真是冷!哥,事辦成了嗎?完了咱們趕緊回吧,這地兒呆不慣。」

被叫哥的人沒出聲,閉著眼在後排不知道思考些

什麼。幾個人等了半宿沒得到迴音轉過頭去看,見後排的男人眉頭緊鎖,嘴角下耷知道事情不好辦,一個個皺皺鼻頭又轉回身去了。

車廂里暫時安靜了下來,只有雨刮器「嗒嗒嗒」地發著節奏規整的聲響。

不一會,後排發了聲音:「老李,你再往那開一圈。」

開車的李師傅給了個「唉」的應聲,一個大轉把車駛離了原本的馬路。

十幾分鐘後車開進了一條窄小隻能過一車的街道。這條街有著好聽又有趣的名——花衣街。

上海老城廂的街名都很有意思,什麼糖坊弄,篾竹街,萬裕街,荷花池,每條街名讀著就能覺出它應該承載了許許多多的故事。好比這條,取名為「花衣」不難猜出它這一帶曾經不是集著花布棉衣的倉庫就是攏了許多制衣作坊。

可惜那些個北方來的朋友並無閑情雅緻研究那些個道道,他們只是隔著車窗靜望著這一大片廢的和半廢的街區,眼裡是那種不屑和冷漠。

車最後停在稍微寬一些的道口,司機問要不要下車走走,車裡幾個人又回頭看後排男人的意思。

男人用手抹了內車窗上那層水汽朝外頭看。

來之前他聽說過這一片地區曾經書寫了上海半個世紀的輝煌,是解放前上海最熱鬧的所在。

那個時候著名的十六鋪碼頭每天進進出出的船隻數不勝數,碼頭上需要工人,貨物需要倉庫,這一帶相當於整個上海商品貨物人力的集散中心,又挨著租界近,和閘北虹口那些個地方不同,這裡的熱鬧不只是洋人的,更是一個民族資本市場發展的萌芽地。

可惜這麼好的一塊風水寶地如今破敗不堪,流動人口雜亂,那些私房不夠住,早分不清哪些是原來的樓哪些是後頭違章搭建的了。

「行了,走吧!」男人說了一句。

司機聞言又踩了油門,才沒開多久,一邊的後視鏡不知怎麼掛住了道旁住家搭出來的雨棚。司機瞧不見把人家雨棚直接掀翻了,順道把那戶人家掛在雨棚下的幾串鰻魚乾給撒了一地。

屋裡突然竄出個男人攔著他們的去路,開始罵罵咧咧:「冊那,戇逼樣子會得開伐啦?(見註釋1)」

「說什麼呢?你們誰懂?」車裡的人聽不懂滬語,在那交頭接耳地問。

司機搖了車窗準備打招呼。

那男人眼神往車裡一瞄,見到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又看了眼車牌,然後哼哼唧唧了一句,「巴子,碰到赤佬了(見註釋2)!」就走開了。

車裡有人突然跳了腳:「媽了個逼,是在罵我們呢!看老子不削死他。」說完要去拉車門。

「少多事!一會兒壞了征爺的事看你怎麼和他交代!」後排男人冷不丁來了句,語氣嚴厲不容反駁。

要下車的那個立馬縮了手,往車椅背上一靠,不敢再有任何動靜。

可能實在憋得慌,十來分鐘后他還是忍不住說:「操他媽的,這群上海人就他媽看不起別個地方的,巴子巴子的叫得歡,也不看看他們自個兒住的破地兒,都他媽一幫子窮鬼。」

邊上有人接了口令,揶揄他:「哎,別說,人家就是比你有錢,等那邊的房子動遷,一個個都是身家千萬級以上的!你小子賺一輩子還不知道有沒有呢!」

「我靠,你不酸老子憋不住那口氣是不是?我倒要看看到時他們能不能有那命拿錢呢!」

「胡說什麼?」後排的男人再一次沒忍住,唬著臉大叫了一句,「都給我閉嘴!誰要是再多事,就給我滾下車!」

正章:

從上海到安慶以前坐車需要六七個小時,路要繞彎,下了合肥后還要走好一段國道和省道,那樣來回一次很折騰人。

這幾年從湖州那通了條高速,開車去一趟快的話四小時,方便了許多。而且是新路,路好走,車不顛簸人也就舒服了許多。

宋瀾駕了一路,因為下雨路滑,他開得不快。

車裡煙味有些重,他咳了幾下,然後順勢開了車窗。

颼颼的涼風一下子灌進車內,把原本攢著的那點暖氣瞬間吹得消失彌散。

「哎呦,冷瑟來(見註釋3)。」石清被突如其來的冷風吹得抖了個激靈,縮著脖子,顫著牙關抱怨了一句。

「你幾天沒洗澡了?身上一股味。」宋瀾沒理他,繼續開著窗戶。

「就三天啊,瀾哥,關了吧,吹得我頭疼。」

石清比宋瀾還大一歲,他今年二十二了,兩人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石清的個頭超過宋瀾不少,塊頭又比他大,不過腦子沒有宋瀾好使,平時反而是他老喜歡跟著宋瀾混,所以管宋瀾叫哥。

「你肉味大,我都要聞吐了,要不你來開。」宋瀾睨了他一眼,見前頭正好是個休息站,把車開上了輔路。

這裡是湖州地區的高速休息站,因為路才通了沒多久,平時過這裡的車並不多。兩人放了尿從廁所出來,宋瀾直接拐進了邊上的賣品部。

等他出來時手裡多了兩罐紅牛,還有一瓶……風油精。

這個季節是冬天,蚊蟲少,要風油精也不知道幹啥用,石清挨過去問他:「瀾哥,買風油精啥用?」想起了前段時日流傳在網上的段子,他對著宋瀾又「嘿嘿嘿」地傻笑。

不過他還沒笑夠,宋瀾就開了蓋子往他脖子那抹,一圈塗完了又在他身上灑了一大片,然後回他:「你昨晚搓麻搓通宵了?一會你開車,給你提神。還有,你味真太大,多灑點蓋得住。」

石清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胳膊,肉味煙味夾雜著風油精的味道,那滋味說不出來的一種酸爽,他抬了抬眉毛,因為平時被宋瀾擺弄慣了,也不生氣,只是開口嘲他:「就你要求高,像個女人一樣,阿拉迭個是男人味!(見註釋4)」「男人味~儂曉得伐!」

兩人一前一後有說有笑地往回走,還沒到車那,就和個陌生人撞在了一起。

宋瀾穿著鞋才到一八零,但是人身條瘦,不像石清一八五的塊頭結實有肉。可那人不一樣,站他兩跟前像堵牆似的,石清看他都要抬著下巴。

國字臉一臉肅然的大漢被撞了后心情自然不爽,對著兩個走路不看路的小夥子呵斥了一句:「怎麼走路的!」

那架勢實在威武兇悍,居高臨下的姿態更是表露無疑。

都是年輕氣盛的歲數,石清雖然對著宋瀾慫,但不代表他好欺負,捏了拳頭就要上去論理,可惜他步子還沒跨,就被宋瀾攔下了。

那高個子剜了他們一眼,因為他們全程沒出聲,也沒想著再繼續糾纏,自顧自就走開了。

等他一走,石清就跳腳起來:「瀾哥你剛才為什麼攔我!長得高不一定會打架啊!況且咱們兩個……」

他的話引來宋瀾一記白眼,揪著他的脖子讓他看不遠處:「看到嗎?不是落單的!人家一群人,一個車隊呢!你尋死別在這個時候好不好!」

石清就著宋瀾的話看過去,的確,一樣著裝下車抽煙的有七八個。而且,這裡頭都是些塊頭、身高和自己有的一拼的男人。他頓時閉了嘴,識時務者為俊傑,剛才要不是宋瀾攔著自己,估計這會兒自己得被架著去醫院了。

他聳了聳肩,乖乖跟著宋瀾往他們自己的車那走,走過那群人圍著的那台賓利時聽到剛才那個大塊頭軟著嗓子對車窗里的人說:「征爺,這是您要的水。」

兩個人不約而同看過去,只見剛才那大塊頭哈著腰,舉著一瓶礦泉水正往車窗里送,那姿態……說不出的恭敬。

一直到回到車上,憋了半天話的石清才扯開了嗓子罵:「冊那,原來是條哈巴狗!」

宋瀾系了副駕駛座的安全帶,沒搭他的腔。

石清也不閉嘴繼續,「要是能混成那個樣子就好了。」

「哪個樣子啊?」宋瀾有句沒句地回。

「賓利車裡的啊。」

宋瀾側過頭去瞄那車,賓利慕尚,頂配,或許還有改裝,市面上六百多萬吧。

他笑著回石清:「墩子~做夢吧。」

宋瀾渾身酸痛竟然連碗都拿不穩,捯一湯匙手都在打顫。

石清在一旁看見了,乾脆過去給他一口口的喂。

因為前一天和路響打了架,宋瀾的腮幫子那又被路響捏得有些重,後來兩頰就一直腫著,這樣一個晚上都沒消下去,現在他嚼著吃的都有些痛,於是他頭一次一頓飯吃了半小時。

等他吃完,石清去外頭廚房胡亂幫他刷了碗,再回到床前,他已經又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石清沒見過這樣子的宋瀾,弱不禁風虛脫得有些不真實,所以關心了一下,輕聲問他:「瀾哥,你家體溫計呢?」

宋瀾眼皮都沒開,只嘴皮子略微一動「那邊柜子里。」然後繼續睡了過去。

等量了體溫一看,石清就急了,怪不得蔫得都快不行了,原來燒到了40度。他二話沒說幫宋瀾穿了毛衣和外套,又幫他找了條褲子套上,然後翻出圍巾和帽子把他裹嚴實了才背著他往外走。

石清要送宋瀾去醫院。

下午四點一過上海的交通就開始堵了起來,大醫院離得遠,開車過去沒半小時都要二十來分鐘,現在計程車難攔,石清沒那個耐心,於是只能去附近的地段醫院裡給宋瀾掛個號。

他背著宋瀾到的醫院,又陪著他看了醫生拿了葯,最後陪在輸液室那打消炎退燒的點滴。

點滴打了半瓶宋瀾總算回過神來了,石清看他臉沒先前的紅,跑外頭給他從水果攤上買了幾隻蘆柑回來,剝了一顆遞給他,邊問他:「怎麼弄的啊?我們家隔壁老張說你昨晚和人打架了!」

宋瀾口渴,一口半個蘆柑往嘴裡塞,等嚼了咽了,才回了個「嗯」字。

他扯了扯那隻打點滴的手,袖口擼了半高,露了半截雪白的手臂出來,讓石清看,「有手機嗎?幫我拍一下。」

石清湊過去看,他手臂上用圓珠筆寫了一串數字,然後兩個中文字「路響」。

「什麼東西?紋身?」石清問他,手裡捏著手機對著那兒咔嚓咔嚓按了幾張。

「紋毛!昨天那孫子的名字和證件號,我手機沒電了,怕我病迷糊了會忘,昨天一回家就寫在了胳膊上。」「拍下了?發我微信,這孫子我沒那麼容易放過他。」

宋瀾說完把自己袖子放下來,他動作有些大不小心扯到了針頭,刺痛突如其來,他罵了句娘,齜牙咧嘴了好一會兒。

「還真是和人打架了?剛才醫生說你的腮幫子那是挫傷,那個路什麼來著的弄的?」

「路響!」「操!出手特別狠,看上去塊頭還沒你大,想不到勁特別大。」宋瀾要面子,這個時候竟然把面子都拋到了腦後,一口氣在那罵個半天。等罵了差不多了,他問石清:「有家叫帝豪娛樂的,你知不知道?」

那是俞俊彥給的名片背後的logo,他昨晚就在想為什麼路響看了那張名片后連著問了自己兩次認不認識這個人。他和路響杠上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這次白白挨了打還損失了四千多,這筆賬得讓他慢慢還,目前能切入下手的就是俞俊彥那塊兒。

他想石清在夜場工作,接觸的人多,圈子就那一個,總能打聽到的。想不到石清想了半天最終搖了搖頭。

宋瀾皺了皺眉,仍舊說:「幫我打聽一下。」

見時間差不多到了六點,知道石清晚上還要上班,他開始攆人。

他的樣子雖然好了不少,但還是有炎症,高燒容易複發,石清放心不下他,又怕真的遲到誤事,最後,一個電話給他叫來一個人。

來得是個二十都不到的小夥子,石清說是他新認的小弟叫吳迪,和宋瀾一樣父母都不在身邊的,見他可憐,公司里問誰願意帶他就自告奮勇了。

宋瀾往那人一看,人長得比石清齊整多了,靦腆的低著頭,石清說啥就是啥,所以也沒拒絕直接把石清趕走了。

那小夥子人很好,就乖乖坐在宋瀾身旁看電視,見宋瀾的吊瓶空了還主動跑去叫了護士。宋瀾瞥了他幾眼,又分了幾個蘆柑給他吃,他剝了三個,給宋瀾拿了兩個。

等到吊瓶全完了,宋瀾不好意思再讓他送回家,到了醫院門口就直接讓他回夜場上班去。以為他走了,想不到他還挺頂真,說是石頭哥交待的要好好看著他,於是一直跟了宋瀾一路,直到見宋瀾進了那條弄堂才肯掉頭離開。

第二天早上宋瀾去了市場。

最近快過年了,來市場拿衣服買布的人又多了起來。他歇了兩天,自己算計了下損失還挺多,頂著不和錢過不去的信條,吃了葯就去市場開了鋪門。

一早進進出出光顧的人不少,忙到下午一點才有時間歇個腳。石清來的時候宋瀾正吃著盒飯,見他來了,他乾脆讓他看攤自己去了次廁所。

等宋瀾回來了,石清立在那抽煙,宋瀾一把打掉他手上的煙頭,對他指指牆上的禁煙標誌。

石清擼了擼頭髮,樣子有些憔悴,「瀾哥,你還真拼,這都沒好呢,就開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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