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賈赦是什麼樣的人?
自然是一個貪花好色、昏聵無知之人。
但是裔白不是。
他深深的知道女人八卦能力的強大,也知道現在這個時代的女人對於有一個真心疼愛自己的丈夫,是多麼的嚮往,所以,他才會堂而皇之地去萬寶閣給邢夫人調首飾。
等到第二日,賈赦帶著邢夫人去給史太君請安的時候,邢夫人就美滋滋地帶著賈赦前一天去萬寶閣給她特意買回來的,三千兩銀子的石榴花紅寶石珠釵。
聽聽,石榴石榴,這不是老爺讓自己快點給他開枝散葉嗎?
想到這裡,邢夫人嬌羞地抬手扶了扶頭上的珠釵,心裡更美了。
這讓站在一旁,一直以來都吃齋念佛,一身樸素老實打扮的王夫人,心裡很是不悅。
要知道邢夫人之前因為是大房媳婦,又不被賈赦疼愛,一直穿著暗色的衣服,讓整個人顯得老氣了幾分,如今倒是換了裝扮,看上去頗有些神采奕奕的感覺。
今天來請安的人,除了一直都有的王夫人、王熙鳳等人,就連不怎麼露面,據說是因為公務纏身被史太君免了早上請安的賈政也在。
賈赦挑挑眉,彎/身一躬到底:「母親,兒子來給你請安了。」
史太君點點頭,這些日子以來,賈赦此次請安都叫她『母親』,甚至行禮都行大禮,讓她也慢慢習慣了:「老大啊,剛好你來,我有件事想問你?」
「母親請講。」
「你昨日,親自去萬寶閣給你家的買首飾去了?」說完,史太君的眼神飄到邢夫人頭上的珠釵,從她的眼光也可以看出,這個珠釵自然是不便宜。
「是。」賈赦倒是回答地從容,彷彿這是一件小事一般。
一旁的賈政立馬向前一步:「大哥你可知道,你這樣做,讓外邊那些人如何看待榮國府啊?」
「二弟此話怎講?」賈赦露出一個疑惑地表情,看著賈政:「自然是大哥我愛護夫人了。」
「大哥,你糊塗啊?」賈政嘆息一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堂堂七尺男兒,怎可去哪脂粉之地,平白失了氣節,更何況大哥還親自做那種女人或是下人乾的事情,這榮國府的顏面,都被大哥給丟了啊……」
邢夫人一聽這話,心裡就不高興了,什麼叫做給自己買個珠釵就是丟了榮國府的顏面,這不是說自己給榮國府丟臉嗎?怎麼,自己不配做著榮國府的將軍夫人了。
邢夫人立馬就想起這些天賈赦一直在耳邊說的話:
「你是國公府的女主人。」
「讓你這麼受委屈,是為夫沒用。」
「母親疼愛二弟不是母親的錯,你不必在意太多。」
「你放心,不管你做錯什麼事情,爺都會幫你兜著的,因為你是爺的妻子。」
……
邢夫人的心裡一陣甜蜜,她本就不是什麼柔弱女子,出嫁前也是可以撐著家,讓幼弟幼妹不受人欺負的潑辣人,要不是榮國府實在是家大業大,自己又不著相公喜愛、婆婆喜歡,她也不會默不作聲地做那般木頭人。
如今,賈赦給了她充足的底氣,再想想史太君偏心小兒子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想賈政這種沒有分寸,仗著史太君的喜歡就來搶她家老爺的東西,現在老爺給自己的買個珠釵,他都要發作一番,邢夫人忍不了了。
「二弟說的是哪裡的話,老爺給我買個珠釵怎麼了?這做相公的給妻子買東西,還要外人說三道四不成,二弟可千萬別把什麼榮國府的聲譽也下來,做嫂嫂地嫌這帽子太大,我家老爺戴不下。」邢夫人翻了個白眼,臉上倒是出現了出嫁前常有的潑辣勁,就連一貫以『鳳辣子』著稱的王熙鳳,都忍不住側頭看了邢夫人好幾眼。
賈政在榮國府里,何時被人這麼說過,還是一個女人,立馬氣的臉色發紅,說不出話來。
賈政說不出來,疼愛兒子的史太君可不會讓別人欺負自己的兒子,立馬一拍扶手就站了起來,抬手指著邢夫人:「放肆,是誰允許你這般對政兒說話的,簡直就是無法無天,」說著,她怒氣沖沖地看著站在邢夫人身旁的賈赦:「老大,你看看你的好媳婦,到底說了些什麼,簡直是不孝,不孝至極。」
賈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頭垂地低低的:「請母親贖罪。」
「老爺,」邢夫人看著賈赦的舉動,心裡痛的不行,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管不顧地乾嚎了起來:「榮國公啊,老國公夫人啊,你們快看看啊,這榮國府的繼承人,你們疼愛的嫡長孫,要被不仁不義的人折磨死了啊,」說著,她就像是潑婦一般,抬起手指一一指過在場的人,便指便罵:「你看這賈政,道貌岸然,占著該是老爺住的榮禧堂,宴會應酬都是以榮國府當家人自居,簡直就是狼子野心的偽君子、斯文敗類,」說著,她又只向臉色鐵青的王夫人:「還有老二媳婦也不是好人,握著榮國府的當家權不放手,一個勁地從我們這裡拿好處,還處處做好人,還拜菩薩,我呸,拜再多的菩薩都蓋不住你那個黑心腸,」然後,她的手指一轉,指向了王熙鳳,臉色的表情更是惡狠狠:「還有我這好兒媳婦,到底我是她婆婆,還是二房是她婆婆,不敬公婆,成天扒著二房的大腿,生不齣兒子的母夜叉,早該休了她……」
史太君被邢夫人的謾罵氣的渾身發抖,一口氣卡在喉中,胸口起起伏伏,竟是說不出話來,經管邢夫人並沒有罵她,但是這那一句不是在指責她為老不尊、不安分。
而被罵了的賈政、王夫人、王熙鳳,看著邢夫人這麼潑辣的樣子,上前撕了她的嘴的心都有了。
可是賈政礙於一貫的文人做派,只能把臉憋得通紅,甩袖丟下一句:「有辱斯文。」也就罷了。
王夫人死死地掐著手裡的佛珠,才能抑制住上前扇邢夫人兩巴掌的衝動,可是也由於手裡太用勁,那佛珠串竟是被她給扯斷,掉了一地。
王熙鳳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就抱住史太君的大腿:「老祖宗,孫媳婦冤枉啊,孫媳婦真的冤枉啊……」
史太君本就被邢夫人的話氣的提不起氣來,再被王熙鳳抱著大腿搖晃那麼幾下,竟是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榮慶堂立馬打亂。
賈赦由始至終都把各人的表情看在眼裡,此時看見亂成一團的榮慶堂,還有被史太君的昏迷而嚇愣了的邢夫人,微微皺眉,大吼一聲:「還不快點把母親抬到床上,請太醫。」
「對,對,請太醫,請太醫。」賈政也連忙大聲喊道。
乘著這陣兵荒馬亂,賈赦半抱起呆愣在地上的邢夫人,強行把人給弄回來他們住的院子。
「老,老爺,」知道回了屋子,邢夫人慢慢地回過神來,此時心裡也有些害怕,眼淚嘩啦啦地就留了下來,她拽著賈赦的衣袖,哭道:「老爺,老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氣不過,氣不過那些人這麼對老爺,我……」
賈赦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臉上露出一抹讓人安心的笑容:「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想替我出氣而已,我先回榮慶堂那邊看看,你在屋裡好好休息休息。」
「老爺。」邢夫人的手握地更緊,在這個時代里,做兒媳婦的氣暈婆婆,那可是大不孝,賈赦是完全有理由休了她的,這麼一想,邢夫人心裡更怕了。
賈赦點點頭,眼神里的情緒卻讓邢夫人焦躁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這一刻,邢夫人彷彿看見賈赦的身後泛著佛光,而賈赦整個人都沐浴在這佛光中,然後,她的耳邊彷彿響起了佛音一般:「我會處理好的,你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隨著那讓人安心的聲音,邢夫人點點頭,臉上露出舒服放鬆的笑容,慢慢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賈赦把邢夫人的手拉下,轉身快跑著回了榮慶堂。
此時,榮慶堂雖然不像之前那麼混亂,但是因為榮國府的最高掌權人昏了過去,氣氛很是緊張。
賈赦進到院子里,甚至沒有再聽到平時院子里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
賈赦微微勾著嘴角,隨即又換上了一副焦急到不行的表情,快步走進屋子。
屋子裡,賈政、王夫人、王熙鳳幾個主子都在,看到賈赦進屋,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
賈政甚至上前一步攔在賈赦面前:「大哥,做弟弟的本不該這麼說你,但是你看看大嫂,到底說了什麼渾話,把母親氣成這個樣子。」
說了什麼渾話?說了實話。
賈赦點點頭,一副內疚到彷彿心痛要死的表情:「二弟說得對,都是我的錯,是我治家無方,才讓母親收了這種罪,我一定會好好補償母親的。」
說著,他跪在地上,眼中似有淚花閃過,把賈政嚇得退到了一邊。賈赦連忙膝行到床前,握住史太君的手,懺悔道:「母親,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錯了,你醒過來吧,只要你醒過來,打兒子、罵兒子,兒子都不會有絲毫的怨言,你不是想要讓二弟住榮禧堂嗎?兒子答應你。你不是想要讓二弟承爵嗎?兒子也答應你。只要你醒過來,你說什麼,兒子都答應。」
王夫人的眼睛一跳,本來對於賈赦彷彿哭喪的舉動很是不爽,但是聽到賈赦說的話,她的心又不可抑制地興奮起來,下意識地,她抬頭看了賈政一眼,卻發現賈政同樣看著自己,眼中除了不可置信還帶了一份狂喜。
果然,是夫妻倆啊。
只有本來擔心史太君的王熙鳳,在聽了賈赦的話以後,心裡出現了不好的預感。
可是還沒等幾人有什麼舉動,就聽到屋裡有人咳嗽了一聲。
原來是請的王太醫來了。
王太醫一臉尷尬地站在幾人身後,剛剛他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丫鬟報過了,只是賈赦實在是聲音太大,硬是壓下了丫鬟的聲音,以至於他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
什麼叫「讓二弟住榮禧堂」?什麼叫「讓二弟承爵」?這史太君,還有這種心思?
王太醫狐疑地看了眾人一眼,恰好把賈政和王夫人剛剛對望的眼神看在眼裡,再看看此時跪在床前,哭得泣不成聲的賈赦,王太醫的心裡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榮國府的賈將軍,也是不容易啊。
但是,畢竟是宮中當值的太醫,知道有些事還是不要說的好,立馬主動出聲,以免聽到更不應該讓他聽到的話。
眾人看到王太醫來了,連忙讓出道讓王太醫給史太君診治,賈赦也順勢站了起來,站在了王太醫的身邊。
看著王太醫細細地給史太君把完脈,賈赦才一臉擔心地湊過去:「王太醫,母親的身體還好吧。」
王太醫對上賈赦的表情,再想想剛才看到的狀況,心裡嘆了口氣:「國公夫人身體健康,只要平時多吃些蔬菜瓜果,多運動運動,就沒事了。」話語間,竟是把史太君被氣暈的事情給帶了過去。
賈赦微微勾勾嘴角,隨即一臉感激地看著王太醫:「多謝王太醫了,讓在下親自送你出去吧。」
王太醫推辭不過,再看看這屋裡人的嘴臉,便也點頭答應,兩人結伴而出。
留下屋裡的一眾人,各懷心思,反而對王太醫話語里的含糊其辭沒有計較,王夫人像賈政使了使眼色:「老爺,既然老祖宗沒有大礙,你還要去工部嗎?」
想到自己在工部也是沒事可做,賈政搖搖頭:「不了,老太太沒醒,我不安心,我先回書房,有消息派人通知我。」
「是,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