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3.Chapter3

殷悅笑了,氣的:「你說誰想太多了?」

小圓後退一步,揚聲:「我哪知道誰想太多了,我又不是誰。而且我又不是那個誰誰誰,赤貧階級,還整體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就全世界都要寵她,天天想做小公主!」

到底是誰整天想著讓全世界來寵她了啊?誰天天想做小公主了?你自己不好,就見不得別人好了?你很會講道理啊,你這麼有道理你怎麼不去競選總統啊!

殷悅站在原地,不說話,只看著她,眼眸沉沉。

小圓縮縮肩膀,還要說的話吞下去,斜殷悅一眼,推門跑了。

#

晚上的時候,殷悅躺在床上,破天荒的失眠了.

她可是向來沾枕即眠。

殷悅在床上翻來覆去。

白天面試的時候,其實他們還說了很多別的。

她告訴他自己兩個月前投的論文。無機化學發泡水泥因為擁有獨特的物理學性能,可以被應用於保溫隔熱工程和大體積回填工程。

這可以證明她的學術水平。

她又跟他說自己曾經的實習經歷。那是在一家化工廠,很熱的溫度下,穿厚的防護服和安全帽,他們要熟悉工藝流程圖,測泵溫和震動,還要摸清DCS操作室里的設備,比如每一條管道里的介質和壓力溫度。

她要表現她吃苦耐勞的精神。

他們甚至還聊到宗教。

她問:「您是基督教徒嗎?」

他說:「不是,不過祖母是,然而外祖母禮佛,誠得很。」

她說:「您中文說的真好,我看資料里說您母親是華裔。」

他那樣看她,黑而沉的眼睛,說:「是啊,祖上是旗人,辛亥後天變了,改了姓。」

然後呢?

然後她不知怎麼的就跟他講了一個故事,關於佛的。那個故事來自於她的朋友,是個夢。

殷悅說:「她夢裡有佛祖,還有一個好看的和尚。和尚對佛祖說,我要去渡她,接著和尚跳入一個池水裡,水花四濺,落成雨。沒過多久,那個朋友結婚了,她丈夫有個乳名,叫做大雨。」

他笑了,看著她說:「小姑娘就是愛信這些。」

殷悅有些不好意思了說:「也不是太信吧,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而且覺得人總要信點什麼,您不信嗎,比如因果報應什麼的?」

「我啊,」他輕描淡寫講:「我信我自己。」

她看著他說話時的神情,他的語氣,輕微的肢體語言,他夾煙的動作、黑色的眼睛、高而挺的鼻樑,覺得真是迷人。

他知道自己很迷人嗎?

他肯定是知道的。一個人絕不會對自己的魅力一無所知。他很有可能對這些了如指掌,並且在身邊的女人們中間所向披靡。

一個男人,年輕,英俊,名門,很有一些錢,會說話,看上去也很有品味,女人怎會不愛他?

她們或許為了他都要打起來。

再然後他也問她一些問題,如同聊天的口氣,關於商業模式,關於政權的結構,關於選舉,關於CPI(議會調查委員會),關於媒體。

她不大答得上來,說:「我……我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

他看她,半響說:「小姑娘啊,這樣可不太好。」

殷悅躺在床上,拿枕頭蒙住臉。

你是有多自作多情,以為別人一定能看中你?

沒過幾天,殷悅收到郵件。

不出所料,拒絕信。

人家壓根不記得她。

人家也沒有相中她。

小圓講話不好聽,但有一點說對了。

她生了不該生的妄念。

你這是在自討苦吃,這樣不好,她想。

殷悅花了好幾天,把自己的少女心掐一掐,殺一殺。

但她沒想到會那麼快再見到他。

#

他們上哲學課,大課。

殷悅來得早,坐著讀書,讀一本斷代史,讀著讀著,咬起手指頭。

這毛病壞得很,習慣了,改不掉。

周圍人在講話,鬧哄哄,忽然間,所有聲音都停了。

她抬頭。

答案都在講台後那張英俊的臉上。

是他。

穿一件棉麻的衫,V領子,黑色長褲,全是腿。

殷悅看一眼,垂眸,翻一頁書。

她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頗有點記仇地想:來上課的,穿V領子,你以為來走T台的?搞什麼,有沒有老師的樣子?為人師表會不會寫?

但她心神不在書上了,她的感官不聽話,都溜到到耳朵上去了。

她聽到他在講:「同學們,不要太熱情歡迎我,傷了原來老師的心就不好了。」

這個老師好玩,有女的捂嘴笑。

殷悅視線從書本離開,問旁邊的華裔女同學:「法比奧呢?」

法比奧是原來的哲學老師。

女同學看她一眼:「上堂課就說了這節課有人代課,你沒聽課?」

殷悅面不改色:「沒,我就是變相提醒你下,怕你忘了。」

女同學:「……」

殷悅繼續垂頭看書。黑黑正正的字體入了眼,入不了心。

她覺得他在看她,她抬頭。

他根本沒在看她。

真是自作多情啊,毛病。

「雖然說歡迎我不用太熱情,但我說,有的同學,也不要把頭降得太低。我知道這種課很無趣。」勛衍章把眼神從某一點移開,繼續問:「你們說有比哲學課更無聊的嗎?

有個男同學高聲回答他:「沒有了。」

「錯了,」她聽到他笑起來說,「有的,開會呀同學們。」

女生們又捂嘴笑,這個新來的代課老師,像是很有意思的樣子。

殷悅抬眼看一下,仍舊垂頭看書。

旁邊的女同學瞅一眼:「一頁你看了五分鐘啊。」

殷悅依舊面不改色,翻一頁:「我有特殊的閱讀技能。」

「哦……」

勛衍章嘆氣「我看到你們低頭,你們的頭很沉重,我的心也會很沉重。教室不好看,黑板也不好看,抬起來頭,畢竟我的臉還是值得一看的。」

女生們再次捂嘴笑,真是好玩。

殷悅想: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同學們,矜持點好嗎?

勛衍章問:「我說的是不是啊,小同學?」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殷悅又想:什麼是不是啊,還小同學呢,小什麼小呀,誰不是二十好幾的人了,這麼多人,會不會用詞呀?

旁邊女同學掐殷悅一把,她吸口冷氣,打掉人家的手,「打我幹什麼嘛。」

女同學悄聲說:「在跟你講話呢。」

「我知道你在跟我講話啊。」

衍章說:「不要看別人了,我說的就是你。」

殷悅轉頭,對上他眼神。

他在看她。

她突然覺得呼吸不暢。

真是的,太悶了,都不開窗,真是悶,真是要命,殷悅心裡為自己辯解。

衍章笑一笑,收回眼神,漫不經心轉一下水筆,輕飄飄說:「上課。」

#

他講的是哲學的基本問題。

第一個

【你如何知道外部世界的真實存在】

「你看到你手中有筆,你面前有書,你抬頭看到我,你腦子裡記得總統的臉,記得不久就要到選舉季,你也記得你早餐吃了麵包還喝了一杯黑咖啡,你知道你身邊坐著的人是誰。」

「你轉頭,看到窗外在下雨,你知道雨水會把你淋濕,你知道雨總有停下來的時候,但這些,所有的這一切,都不過建立在你自己感官印象之上的,你直接就能意識到這些東西,你根本不需要思考你為什麼會認識到這些東西。」

「但你又怎麼能證明,這些東西真的存在?」

「筆真的存在嗎?書真的存在嗎?坐在你旁邊的同學,你面前的我,電視里的總統,屋子外的雨,這些都真的存在嗎?」

「你要是說,肯定都是存在的,因為你都看見了。但為什麼會看見呢?你會說,因為照射在物體上面的光線,經過物體的反射後會進入人眼,再通過視覺神經的轉換成了我們眼睛能看到的圖像。」

「但——『因為反射所以能看見』這種認識,也是基於你的經驗。拿你的感官經驗證明你的感官經驗,是什麼?

「是循環論證。」

……

旁邊的女同學湊過來,在殷悅耳朵旁,小聲吃吃笑:「騷氣。」

殷悅低頭,捋下頭髮,哦一聲。

沒一會,女同學再次湊頭,細細小聲說:「聲音也是色氣滿滿。」說完坐回去。

殷悅移偏身體,右倒,在她耳朵上吹口氣,調戲:「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同學。

對方拍她一下,捂嘴巴,笑到咳嗽。

殷悅坐正身體,低頭看手中的書。

沒幾秒,女同學再次湊身,低聲說:「想睡他。」

殷悅心臟停一拍,手中立著的書倒下

一聲響。

周圍有人瞟過來。

看什麼看?

她淡定地回視過去。

沒人看她了。

女同學驚詫:「你幹嘛?」

殷悅捧起書,捋頭髮,再捋下,瞥她一眼,「手滑了,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女同學給她一肘子,「欸你這人真是,我說呀,」把聲音壓低,「想-睡-他。」

殷悅再瞥她一眼,「對,打110的是我,就是我,警察蜀黍啊,我這裡有人淫.亂課堂,你們快來管一下。」

女同學又笑倒,「110可管不了里約。」

……

講台上仍在繼續,已經說到第二個問題。

【我們如何知道他人心靈的存在?】

殷悅仍舊咬指頭看書。她偶爾抬頭,看他一下。

他在白板上寫字,捲袖露出的小臂,字好看,身板也真是直的很,白楊一樣。

哎呀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家就算突然變成海綿寶寶又關你什麼事呢小殷同志?

「你吃辣椒會流汗,把你塞進冰箱,你會感覺到冷。但有沒有可能,別人吃辣椒感覺『辣』的體驗,跟你感受到『冷』的體驗是一樣的,只不過別人感受到你所感受到的『冷』的時候的反應是流汗?」

「比如說,那位一直吃手指頭的女同學,會不會她吃指頭時感覺出的味道,和你們吃冰淇淋的味道一樣?」

所有人都看過來,好生動的現場比喻,大家齊齊笑起來。

有人沖殷悅吹聲口哨。

殷悅一僵,小指頭從嘴巴里抽出,放到課桌下,擦一擦。

她抬頭,對上那雙眼睛,玄黑無底。

他看著她,微笑:「你的指頭是冰淇淋味道的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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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別再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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