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內容簡單又粗暴,就是說某位辭職的員工因自己不小心摔下樓梯,向公司索賠,聲稱不賠就將公司商業機密說出去。
新聞明晃晃地掛在微博、朋友圈首頁,有幾位資深的大V立刻轉發,就這一不齒行為發表了憤怒的看法,新聞頓時引起軒然大波,除了個別抱持懷疑態度的中立人群外,其餘眾人一致地罵這員工不要臉、沒有責任心等等。
新聞沒有曝光方正國的真實名字,但方正國那天囂張嘚瑟的模樣,多少外人看到,這些人也是看不慣方正國的嘴臉,直接在新聞下輕飄飄地說一句「這個員工是御龍大酒店西餐廳的廚師長方正國」,然後下面轟轟烈烈地掀起了「轉發,讓首頁看到」的轉發大潮。
「方正國」這三個大字立刻上了各大企業黑名單,聲稱只要他來求職,絕對把他叉出去,誰敢養這種白眼狼,萬一哪天他把自家的秘密泄露給競爭對手怎麼辦?
還躺在病床上的方正國,氣得七竅冒煙,他又想針對主觀上導致他摔倒的辰良,讓辰良賠償,辰良果斷把他拉黑,視而不見,他又急又氣,出院后他去找辰良,卻被邱瀚宇偷偷安排在辰良身邊的保鏢帶走,什麼都沒做成。
更氣憤的是,他本以為西餐廳沒了他,會有短暫的空白期,生意下滑,誰知道他辭職第二天,公司就提了一位低調做人的主廚做了廚師長,然後招進一隻全是外國友人的團隊。
這隻團隊是邱瀚宇花重金培養的,每個人都有一技之長,比如一分鐘能做出幾十個蛋撻、切菜動作快如閃電等等,做出的菜味道也相當出色,他們每天都會到餐廳現場製作,展現自己的技藝。
但他們出場的條件很苛刻,必須是有顧客點了他所擅長的那道菜,他們才能親臨現場,製作完成後可以與他們合影。他們年紀都很輕,不但身材好,長相也深得人心,有喜歡看顏值和現場製作的顧客,就會大手一揮,點下那道能把他們招來的菜。
在這企劃上,不得不說邱瀚宇精明。
一是菜品價格不貴,但也不便宜,除非土豪,否則小資水平的人,一餐飯里點上一道,錢包就該哭的了;二是都是主食,想點那麼多道,看多幾個俊男靚女?抱歉,你吃到撐你都看不完,哦想打包啊,那更對不起,這些要趁熱吃才好吃,打包回去,絕對不好吃,當然,你說你不介意,我也沒辦法,只要你錢包撐得住,土豪就是爺;三是這團隊有十來個人,想每種技藝、每個人都看一遍,那得來好幾次才行,而且一個人看多沒意思,多請幾個人來,朋友一起欣賞才有意思對不對?
四是觀看過程中禁止錄像,只准拍照,時時刻刻會有服務員盯著,避免有人泄露視頻出去,不然外人沒有新鮮感,就不來餐廳用餐了。但偷拍技術那麼高明,總有人泄露出去的對吧,那怎麼辦?簡單,官方出面轉發一下泄露的視頻,再放上一小段更高明的技藝展示視頻,笑眯眯地說「現場看到的更有震撼力」,喜歡新鮮感的顧客頓時蜂擁而至;五是顧客一多,要排隊怎麼辦?搬好小板凳,給他們送水果,女士免費做美甲,男士免費擦皮鞋等等,提供各種服務項目,只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只要顧客提出,就會滿足;六是餐廳部分菜品打折,辦會員卡享受的折扣更多。
這樣的企劃加上重金宣傳,御龍大酒店的西餐廳比方正國時期更火爆,之前因為各種客觀原因而下滑的業績瞬間飛到了頂峰,當月給酒店創下了輝煌的業績。
在這段時期,邱瀚宇忙得暈頭轉向,要不是辰良固定時間送餐,他都不知道現在是幾月幾號幾時幾分。
相對炒得火熱的西餐廳,中餐廳就安靜得多,邱瀚宇上次說讓中餐廳拿出新菜,但在方正國辭職后不久,就讓中餐廳緩一緩,說先做西餐廳的宣傳,等熱度下去了,再推出中餐廳。
辰良是研究新菜的成員之一,但其實他什麼忙都幫不上,以前在小餐館壓根沒做過這類高大上的菜,還是來酒店后,跟著大家慢慢學的。幸好他天賦極高,上手很快,學得也很用心,沒多久就出師了。
但問題隨之而來,之前就有說過,中餐廳最大的弊病就是老廚師水平漸低,不能滿足發展需要,但又不能淘汰,該怎麼讓他們提升一個台階至關重要。廚藝比拼大賽也舉辦過,結果還是不盡人意。
邱瀚宇沒心思去想,問題甩到了楊子維和廚師長頭上。
楊子維和廚師長也很苦惱,絞盡腦汁都想不出個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的解決方式,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天下班,辰良突然叫住楊子維,提出了一個建議:「以前我師父也像這樣,水平變低,固執地不肯改進。後來我讓他先嘗自己做好的菜,我再適當加入一些配料讓他嘗,他對比后,接受了我的改進建議。他們有自尊心,讓他們嘗後輩做的菜后改進,會覺得丟臉,因此在肯定他們的基礎上改進會更好。」
楊子維沉吟道:「類似的方法我曾試過,但結果不是特別理想,畢竟不管怎麼說,都是別人提出了意見,他們再改。」
辰良繼續提議:「廚師都有習慣,要多少分量的調料,心裡都有數,如果原本放一勺鹽才足量,他只放半勺,導致量過少,我們可將勺子換成更大一點的,這樣他心裡暗示還是半勺量,實際上加入的鹽量等於正常的一勺鹽量。」
「這樣工作量很大,實施起來也很困難,況且如果被他們發現了怎麼辦?」
「不是每個人都需要這種方法,有的用第一種就能解決,特別固執的才用第二種。你可以當著他面說大勺子握起來更省力,看得更清楚,總之,從體貼他的角度說話,然後更換掉廚具。我相信他會明白。」
楊子維豁然開朗,笑容溫和地顯露在臉上:「好,我再努力試試,謝謝你。」剛說完,手機就響了,居然是邱瀚宇來電,奇怪,這時候找他做什麼,「你好,邱總。」
「辰良在不在你身邊?」
楊子維一愣,看向走到一旁等待的辰良:「在的。」
「我忙不過來,你去送他回家,一定要送進家門口,看他安全了才離開。」
楊子維懵了,送辰良回家,這是天上掉餡餅了么?不敢相信。
「我說,你聽見沒有?」
楊子維回過神來,激動地說:「聽到了,我一定把他安全送到家。」
「這還差不多,叫辰良接下電話。」
辰良依言過來接聽,楊子維不知道邱瀚宇跟辰良說了什麼,辰良眼裡的期待一點一點地褪去,最後黯淡無光。他想,大概是因為邱瀚宇不能送自己,而失望吧。
楊子維心口悶悶的,辰良總會因為邱瀚宇而動容,露出自己平常都看不到的豐富表情,而且兩人居然親密無間到接送上下班的地步,真是讓人很不舒服。
可是老天給了他這個機會,他真的、真的不想錯過,哪怕沒有一絲希望,他也想抓住。
送辰良回家路上,辰良一句話都不說,靠在窗邊出神。自從去心理治療后,邱瀚宇每天晚上都堅持送他回家,估計也是從黃醫生那知道了他的情況,擔心他。但即便邱瀚宇再忙,也不會丟下他讓別人送,這還是頭一次,究竟出了什麼情況?
「最近有人盯上了我們酒店。」楊子維看出辰良擔憂,本來不想說什麼,良心卻過意不去,還是向他解釋了,「具體情況我不了解,消息被封鎖了,好像是有人惡意誣陷西餐廳的食物不衛生,邱總親自出面才解決的。」
「是競爭對手?」辰良很意外。
「不知道,但我覺得應該是,邱總不允許餐廳有過期或者不衛生的食物,他管理很嚴格,絕對不會出差錯。」楊子維苦澀地道,「你別太擔心,或許明天他就有空送你回去了。」
「我自己能回去。」辰良幽幽地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紅綠世界,才剛剛開始深夜的喧囂,一家具有格子情調的小酒吧闖入眼中,他雙眼一亮,許久未聞的熟悉氣息隔著窗戶傳了進來。
在辰瑞上大學前,他手裡還有點余錢,偶爾會來這家特殊的酒吧坐坐。後來,手頭有點緊,就沒再來了,還真的有點懷念那裡的環境和人情。
前方堵車,車正好停在了酒吧門口,楊子維好奇地側頭,看到辰良懷念的眼神,喜悅之情溢於臉上。那個酒吧名叫DEEPBLUE,是GAY吧,只有特殊性取向的人才會光顧,這麼說辰良真的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懷著一絲絲小期待,激動地、試探地開了口:「這個酒吧我偶爾也會去,環境很好,酒也不錯,可惜小了點。」
辰良心頭一顫,會去這個酒吧意味著什麼,只要是那個世界的人都明白。他回過頭,吃驚地道:「你也是。」
「我是同性戀。」楊子維溫和一笑,很坦然地承認,「從小我就知道了。」
一瞬間,緊閉的門扉豁然打開,迎來一絲光亮,沒想到居然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那些隱秘的、不為世俗所接受的倫理話在這一刻找到了發泄口。
「你也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對么?」楊子維步步引誘,期望辰良說出他渴望的答案,「我不會嘲笑你,我們是同類人。」
辰良定定地看著楊子維,無聲地點了點頭。
楊子維喜出望外,趁熱打鐵問:「邱總也是?」
「不是,」辰良淡淡地看向窗外,很平靜、很平靜地說出殘忍的事實,「他只是把我當朋友。」
僅此而已,沒有再多的情感。他只是無恥地幻想,把邱瀚宇對他的好當成情人的照顧,無賴地假裝自己被愛著而已。
楊子維一愣,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哀:「愛上異性戀,你會很痛苦。」
辰良沒有否認,等於間接承認他愛上了邱瀚宇。
楊子維心口一疼,又無比慶幸套出了邱瀚宇是異性戀的話,這樣他還有機會,他還可以跟辰良好。
楊子維眉目里凝起化不開的苦:「何必。」
「我只能接觸他,」辰良艱澀地道,「沒有哪個人能接受對象不能接觸自己。」
不被倫理接受的愛戀本便痛苦,更何況還有接觸恐懼症的枷鎖。
但因為邱瀚宇是唯一,他無從選擇。
楊子維頓時語塞,是啊,誰能接受自己的情人不能被自己觸碰?牽手、接吻,甚至是做.愛都不可能,即便是他,他也不能接受。
「我認識心理醫生……」
辰良打斷了他:「我每周都有做心理治療,已經一個月了。」
楊子維一喜:「效果怎麼樣?」
辰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黃醫生的療法很有效,他現在已經不害怕人群,也不怕有人在背後靠近,但很奇怪,他被人觸碰時還是很厭惡和反感,只有邱瀚宇特殊。黃醫生說他再給自己心理暗示,試著讓他把陌生人當成邱瀚宇,但自我麻醉后的實驗效果,依然不理想。
楊子維輕輕嘆了口氣,前方屁股對屁股的車輛開始挪動,他輕踩下油門問:「要不要進去喝兩杯?」
辰良看了眼時間:「不了,有機會再來。」
辰良回到家,出乎意料,本該打工回來的辰瑞居然還沒回來,他心急地給辰瑞打電話,才知道今晚領導有應酬,還叫上了他。
辰良驀然生起不安,辰瑞經過那事,已經安分很多,電話里也聽到餐廳的喧嘩聲,應該不是騙他。那為什麼領導應酬會叫上只是短期打工的辰瑞?僅僅是賞識,也不應該讓辰瑞這種小人物出現在大場合上。
辰良心焦地睡不著,坐在客廳等到了午夜12點,辰瑞終於回來了。
「哥,我頭好暈,快幫我煮醒酒湯。」人還沒進屋,辰瑞的聲音就先酒氣一步闖了進來,等酒氣在空氣里揮散時,辰瑞已躺在了沙發上。
濃烈的酒氣刺鼻熏人,辰良皺皺眉頭,辰瑞究竟喝了多少酒,誰送他回來的?種種疑問,等到辰瑞喝了醒酒湯,散了酒氣后才得到解答。
「今晚領導突然叫我去應酬,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辰瑞大大咧咧地枕在辰良大腿上,享受辰良幫他做的頭部按摩,「對方好像是什麼久華公司的蔣經理,不認識,長得還沒我帥,還一直問我的事情,向我敬酒,我喝了好多,都是他灌的,還好我們領導機智,幫我擋了點酒,不然我一定醉了。」
辰良心頭一沉:「你告訴他了?」
「我沒說啊,含糊地糊弄過去了,」辰瑞頭疼地指了指一個穴位,「哥,幫我按按這裡。哥你說過,不要對別人說我們的事。」
辰良幫他按揉那個穴位:「那就好。」
「可是那人一直問我,問到我都煩了,他還說送我回家,我不給他送,等他走了我才打的回來。」辰瑞齜牙一樂,「哥我是不是很聰明,我怕他跟蹤我,故意讓司機繞遠路走跟他相反的方向。」
「嗯。」辰良點點頭,他之所以不讓辰瑞到處亂說自家情況,是有所顧慮的,這樣平靜的生活夠了,他不想被打擾,「那人問那麼多細節,居心叵測。」
「傻了我才說呢,萬一他上門行竊怎麼辦,你說對吧,哥?」辰瑞笑嘻嘻地抬頭看辰良。
「謹慎一點,」辰良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放心,安啦,我洗澡去了,我會注意的。」
但千防萬防,誰都沒想到,對方居然直接找到辰瑞打工的餐廳來。
辰瑞這天早上打工剛結束,正準備跑晚上那場打工時,昨天剛見過的蔣經理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攔在他面前。
一身黑色筆挺的西裝,配上一副黑墨鏡,行裝看起來就不是善茬。
辰瑞倒退幾步,拉開距離,戒備地說:「幹什麼?」
「我們老總有話跟你說,能否借一步說話?」蔣經理邁前一步,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壓。
辰瑞一臉不爽:「不能,我要去打工了,麻煩讓一讓。」
「我們已幫你請假。我們老總說,你看到這張照片后,就會明白。」
辰瑞瞥了眼蔣經理遞來的照片,照片里有一男一女,女人手裡拉著一位大概四五歲的男孩,男人懷抱著一位嬰兒,畫面看起來溫馨幸福。
辰瑞不屑地撇撇嘴,這都是誰,不認識。
蔣經理很意外,他朝旁邊停放的黑車看了一眼,似乎得到什麼指示,他繼續說:「那麼辰怡你知道么?」
辰瑞一臉看傻子的表情:「你說的什麼啊。」
「陳旭東,聽過么?」
辰瑞沒有耐心了:「沒聽過,沒聽過,莫名其妙。」
蔣經理又看了黑車一眼,突然變了臉色:「失禮了。」不等辰瑞反應,立刻捂住他嘴巴把他拽上車。
「砰!」門一關,快速鎖上。
辰瑞臉色一白,驚恐地拉動把手,敲動窗戶大喊:「你們幹什麼!快放我下車,不然我報警了!」
一隻手輕輕拍打他肩頭,他怒氣沖沖地回頭,登時愣住了。
這個人長得跟他很像、很像,就像他父親一樣……
辰瑞又一次晚歸,辰良著急地撥打他電話,卻無人接聽。
恐慌與不安讓辰良坐立不安,午夜12點的鐘聲再次敲響,辰良再也坐不住,拿上鑰匙和手機打算出門去找。
這時,門開了,辰瑞臉色緊繃地走進來,隨手把門關上,雙手慢慢捏成了拳頭。
辰良頓感不對勁:「怎麼了?」
辰瑞低著頭,拳頭越捏越緊,好像在剋制情緒,聲音打起了顫:「哥,你告訴我爸媽的事,好不好?」
辰良一驚,不好的預感一躍而起。
辰瑞猛然抬頭,無比痛苦地抓住辰良的手臂大喊:「哥,你告訴我、告訴我啊!我們的爸還活著對不對,為什麼你和媽都不告訴我,你說啊!」
辰良一顫,深深地閉上眼,用了很久時間才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誰告訴你的?告訴我。」
辰瑞倒退一步,臉上滿是受傷的神情:「果然,我們的爸還活著,那個男人就是我們的爸對不對!」
「哪個男人?」
「陳厲克,久華的老總!」辰瑞幾乎用咆哮的方式喊話,「你知道的對不對,我跟他長得很像,你肯定認出他了!」
辰良愕然,他知道他們父親是有錢人,但從不知底細,他也沒見過陳厲克,不知道是不是:「我不知道。」
「你看,這是我們今天拍的合影,是不是很像!」辰瑞打開手機里的照片,「你看啊。」
辰良臉色變了,照片里的兩人肩並肩站著,無論是神采還是表情,兩人都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要說不是父子,誰都不信啊。
辰良眉目里凝起化不開的沉重,他抓著照片,重重地倒坐到沙發上,努力讓自己聲音顯得平靜一些:「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麼。」
辰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
原來在黑車上拍他肩膀的人,就是久華的現任一把手陳厲克,他自稱是辰瑞兩兄弟的父親,原用名陳旭東,尋找他們多年,終於在最近找到了他們,希望他們能認祖歸宗,繼承家業。
陳旭東,辰良死死地記得這個男人的名字,當年就是他的離去,導致了他們家庭的不幸,沒想到他居然就是跟文達作對的久華老總陳厲克,居然還有臉回來找他們。
「他說只要我們認祖歸宗,他就能幫我還我的欠款,還讓我們以後繼承公司,哥,我不敢相信,幸福來得這麼快!」辰瑞喜上眉梢,找到父親的喜悅讓他昏了頭,「你們為什麼都不告訴我,我們的爸還活著,原來他是這麼牛逼的大人物,我、我真的好高興!」
辰良冷靜地道:「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找我們?」
辰瑞覺得不能理解:「他是我們的爸啊,找我們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辰良心情很沉重,握著照片的手越來越緊:「我不知要不要告訴你真相,但你是成年人了,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你聽完后,自己決定要不要跟他相認……」
故事在二十多年前拉開序幕。
當時的陳厲克還是個剛繼承家業的年輕小夥子,為了家族產業發展,迎娶了同行大公司的千金,由於兩人沒有感情基礎,婚後兩人過得並不幸福。就在這時候,為了做生意,開拓新市場,陳厲克來到了A城發展。
在一天觀看文藝演出時,他對漂亮的女演員辰怡一見鍾情,然後通過關係與她結識了。帥氣的外表與不凡的氣質,深深打動了辰怡,在他長達半年的追求下,辰怡擋不住他的愛意,接受了他,與他同居。
同居后,辰怡意外懷孕,陳厲克害怕被家裡人知道,想讓辰怡把孩子打了,辰怡拚死不願意,最後才保下了這個孩子,那時陳厲克還是化名陳旭東與辰怡交往,他們給孩子取了一個姓陳的名字,具體叫什麼,自從跟母親改姓名以來,那侮辱的名字早被辰良遺忘了。然而,孩子雖有,陳厲克卻遲遲不肯與辰怡領結婚證,隨著時間推移,辰怡不由得懷疑起來。
那時候非婚生子是很嚴重的背德行為,辰怡生下孩子后不久,她家人就覺得她丟臉,跟她斷絕關係,再無往來,憑辰怡一弱女子根本查不出陳厲克的底細,面對陳厲克的拖延戰術她無能為力。
她想離開,然而孩子還小,她因為生產緣故,身材變形,演出圈已無她立足之地,沒有經濟來源,她根本離不開陳厲克,為此,她和陳厲克吵過幾次架,陳厲克都把她哄住了。
四年後,孩子長大也懂事了,她對陳厲克的熱情已經完全消退,她身材恢復了原貌,打算離開這沒有承諾的愛情墳墓,尋找自由。
沒想到,陳厲克變了臉,在辰怡悄悄離開當晚,堵住了辰怡,兩人當著孩子的面劇烈爭吵,陳厲克不給辰怡離開,辰怡奮力反抗,然後陳厲克喪心病狂,把辰怡強.奸了。
「篤」,手裡的包掉落在地,辰瑞笑容僵硬地看著辰良,不敢置信:「哥,你是騙我的吧,爸他不是這種人,對不對,對不對?你告訴我啊!」
辰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情黯然:「媽媽懷孕了,十個月後,有了你。」
「我不信、我不信!」辰瑞驚恐地抓住辰良的手大吼,「不是真的,你騙我、你騙我!」
辰瑞要瘋了,他如何接受自己是母親被同居男友強.奸的產物,如何接受!
「那天,我親眼目睹。」辰良深深地用手擋著臉上表情,「至今我仍記得媽媽哭喊的聲音,和那個男人瘋狂的笑聲。」
辰瑞一顫,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故事還沒有結束,辰怡知道自己懷孕后,幾乎崩潰,然而陳厲克太懂得抓住女人心了,各種甜言蜜語的功夫都使上了,那時辰怡不過二十幾歲,年輕的姑娘不經世事,經不起心上人軟磨硬泡,就心軟了,生下了第二個孩子。
孩子降生初始,傷痛逐漸消失,一家四口過上了短暫溫馨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長,陳厲克突然留下20萬元,離開家,消失得無影無蹤。辰怡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沒有親人幫助,能做什麼?她絕望地想自殺,但不忍心拋下兩個孩子,痛苦地挺了下去。
她找回自己的雙親,雙親卻不肯認她,說要麼孩子留下她滾,要麼一起滾,她捨不得孩子,寧願自己吃苦也不願丟下,她帶著孩子離開了。後來她雙親車禍離世,遺產歸她所有,她才有點錢供養孩子。
那20萬她一分沒用,她還抱著一絲幻想那人會回來,但有一天,她意外在電視上見到了那個男人,男人衣著光鮮,「久華公司新任董事長」的頭銜光彩、諷刺,她一度以為自己認錯人,可那男人的模樣她日日夜夜看了五年,就是化成灰都認得出來,她才知道他不叫陳旭東,他有一位妻子,而她自始至終不過是他養的一個情婦。
晴天霹靂都不足以表達她的震驚,她絕望痛苦地離開那個城市,到現在的B城,用積蓄買下這套房,找了一份工作,給兩位孩子改名辰良、辰瑞,獨立養大孩子。可惜,因為精神壓力等原因,那一年,她突發腦溢血,永遠地閉上了辛勞半輩子而疲倦的眼,告別這個她又愛又恨的世界。
故事走向了悲劇性的結尾,辰瑞愕然地看著辰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在我們心裡,那個男人早死了。」他們從來沒告訴辰瑞,那個男人還活著,畢竟比起知道那個男人是負心的人渣,懷抱著死去父親是好男人的幻想,更適合辰瑞的身心發展。
「我、我不信,」辰瑞抱頭大喊,「他說當年因為生意問題不得不離開家,出來拼搏,想找我們時,已經失聯了,但他心裡還是有我們的。」
「信一個陌生人,還是信親生經歷的我,自己判斷,」辰良冷冷地嘲諷,「媽媽在他走後,苦等兩年才離開,真有心找我們,為什麼不來?」他從抽屜里翻出發黃的舊照片,那是母親顏值鼎盛時期的樣子,美得有如獨世清蓮,絕然出塵,「這是媽媽以前的照片,你自己對比,苦難的生活將媽媽逼成了什麼模樣,而這一切源頭,都是那個男人!」
辰瑞吃驚地張張嘴,照片里的女人就是今天那張四人照里的女人,但比四人照里的美得多,想想記憶里母親長什麼模樣?有點胖,身材走樣,臉色蠟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她很少笑,笑起來就像哭一樣,難看極了。他根本沒法把這樣的女人與照片里的美女聯繫起來。
他還是不敢相信,低聲呢喃:「他今天明明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說他很愛她,一直找她。」
「憑他的財力物力,時隔二十年才找到我們,還是先跟你領導吃飯,打探你的消息不成后,才出面找你,卻不找我,」辰良句句鏗鏘有力,「你是成年人,自己判斷。」
辰瑞啞然失聲,剛找到父親的喜悅瞬間灰飛煙滅,失望透頂。
陳厲克再次找上辰瑞。
辰瑞大聲咆哮:「別來煩我了!有什麼事你找我哥去!」
陳厲克大概沒想到辰瑞會變了臉,愣了一下,很快就調整過來說:「我們需要冷靜的交流,你哥我也會找,但不是現在。我們坐下來,好好談。」
「有什麼好談的,你這個人渣,要不是你,我們也不會淪落成這樣!」辰瑞想到自己是這人渣
強了母親的產物,就恨不得撕爛那張跟自己相像的臉。
「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有誤會。」陳厲克很冷靜。
「誤會個屁!你這畜生,居然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我……」辰瑞拳頭一伸,猛然想到辰良告誡他不要激動,也不要亂說話,不得不恨恨地放下了拳頭,「我管你去死,有事找我哥。」
「我不知道你聽到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聽到。」辰瑞還是堅持,「你總說我們是父子,有什麼證據?別說我們長得像,我還跟那個叫什麼的明星長得像呢。」
「如果不確認你是我兒子,我不會找你,」陳厲克點燃了一根煙,一口煙圈還沒吹出,突然猛烈咳嗽起來,「咳咳……你想要證據,我們可以去做親子鑒定……咳咳。」
陳厲克越咳越厲害,想將煙舉到唇邊,卻因手的抖動,煙從指尖滑落了,他頓時如釋重負地捂唇劇咳起來。
「喂,」辰瑞看得挺不是滋味,皺皺眉頭,「你咳嗽就不要抽煙啊,裝什麼逼呢?」
「老毛病了,」陳厲克虛弱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絹,擦了擦嘴,顫顫巍巍地倒了杯水慢慢喝下,一瞬間,他蒼老了幾歲,就像耄耋老人,佝僂了身軀,行走不便,他撿起地上的煙,嘆恨地掐滅,丟進垃圾桶里,慢悠悠地扶著桌子坐下,「我活不長了。」
辰瑞倒抽一口涼氣:「你、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同情你。」
陳厲克深深地了他一眼,抽出一根煙,不死心地繼續點燃送到唇邊,吸了一口,精神好了很多:「肺癌晚期。你大概從你哥那聽到了我的故事,但我保證不是故事全部,你願意聽聽真實的故事嗎?陪我這個活不了多久的人。」
辰瑞有點不狠心,他抿了抿唇,走到沙發前坐下,偏過臉去:「說吧。」
「離開你母親是迫不得已。我爸,也就是你爺爺找到了我,要我回去,我被他們帶走,限制了人身自由,還是我懇求你爺爺,才能留下20萬給你母親過生活的。」陳厲克重重地吹出一口雲霧,蒼白的煙霧中展開了幽幽往事,「我的婚姻是雙方父母逼迫的,跟妻子沒有任何感情,我回來后,我們一直沒有圓房,沒想到被家人擺了一道,你知道,喝醉了又被下藥的時候,總是身不由己的。她給我生了一個兒子,我再也沒碰過她。」
不知不覺,辰瑞的頭轉向了陳厲克,剛才眼裡的堅定飄忽不定起來,不知該信還是不該信。
陳厲克又咳嗽了,他捂著唇咳了很久,安靜的室內皆是他難受痛苦的咳聲:「她……咳咳,她兒子不成器,成天打架,咳咳……」
「喝口水吧你,咳得那麼厲害,還說什麼話。」辰瑞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軟了。
陳厲克眼裡閃爍些微光亮:「你這是關心我?」
「我、我只是想你快點說完,離開這裡。」辰瑞偏過頭去,餘光卻忍不住地往陳厲克身上放。
陳厲克喝下一口水,痛楚地扶著頭:「兩年前,她不想過這種沒有幸福的生活,帶著兒子離開,沒想到,母子倆一起車禍身亡,不久后,我也被查出肺癌晚期,老爺子意識到後繼無人,才想到要把你們找回來,我到這時候才恢復人身自由。你知道,每天被人跟蹤,限制人身自由,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的生活有多難受嗎?我想找你們,但我根本無能為力,」他重重地一拳敲到桌上,嘆恨道,「我只是個賺錢的工具,身不由己。別看我現在風光,這都是我抗爭來的,如果沒有比老爺子更豐厚的資金,我在家裡根本說不上話。我真的很跟你們一起生活,我想了二十多年,才等到這一天,我知道讓你一下子接受很難,但我是真心的,我……我已經失去了辰怡,我不想再失去你們,你知道當我尋找你們的過程中,知道辰怡已經過世多年,有多痛苦嗎!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墳墓在哪、在哪……」他痛苦地把臉埋入雙手中,聲音哽咽,雙肩抖動起來。
此刻的他,就只是個失去了親人的孤獨人,為自己無法抗爭的一生而悔恨、懺悔、痛心。
辰瑞的心一點一點變軟,他定定地看著陳厲克,不再年輕的發間生出大片白髮,背脊有些許佝僂,憔悴的臉上布滿滄桑,他突然覺得陳厲克很可憐,有錢也買不到幸福。
「我賺的錢夠多了,哪怕你不工作,也能養活你們兄弟倆一輩子。我走後,這些財產都留給你們,我只有一個要求,」陳厲克苦澀地抬起淚眼,以近乎哀求的語氣說,「你們跟我一起生活,接手我的公司。久華是我對抗老爺子的唯一武器,現在大權掌握在我手上,我才能有能力找你們,我不想毀了這把利器。」
辰瑞的心越來越軟,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溫柔:「你為什麼不找我哥?」
「你哥在我的競爭公司工作,我曾跟他間接接觸過,他的性格你知道,他對我有些誤解,恐怕我一人說不動他。所以我很需要你的幫助,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親生父子,我不希望父子反目。我只有一個很小的願望,希望在我離開前,能體會一下真正做父親的感覺,孩子,你能幫我實現這小小的願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