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糾纏
次日,汪全便被從牢獄里放了出來,喘著一口氣給提回了自己的屋子裡頭,元帝還特地給他宣了好幾個御醫,務必讓他們將汪全給治好。
汪全身上都是些皮外傷,上好的葯灑在他的傷口上,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傷葯灑在他化膿的血水中,疼得齜牙咧嘴,撲在床上破口大罵起來,「陸承遠那個狗生的,哪天落在雜家手裡頭,雜家都要將他底下的東西給割下來,讓他自己煮了吃!」
「唉喲唉喲,你給老子輕點!」他對上藥的小太監叫喚著。
「師父,皇上讓您上好了葯去趟長安宮……」
汪全頓時瞪大了眼睛,搖頭晃腦的想了想,這皇上既然已經保下了自個的命,應當是不會再難為自己了。
「知道了,你下去。」
汪全套好了衣服,渾身疼得發癢,偏生還不能去捉,這心裡頭就更恨上了陸承遠。
什麼指揮使大人,啊呸!
總有一天要讓他求爺爺告奶奶的。
汪全穿了身顏色較素的衣服就奔向長安宮,身後的徒弟要扶他,都讓他給揮開了,現如今要的就是個慘樣。
汪全俯首跪地,管好了自己的眼睛,根本沒有去看殿中坐著的人,他聲音帶著啜泣的意味,「皇上,您可要為奴才做主啊。」
汪全打定了主意,決不能承認自己做過的事。
元帝手執毛筆,沒有吭聲。
汪全緊接著說:「皇上,奴才……奴才之前是讓惡吏屈打成招的啊。」
大殿中靜寂無聲,元帝緩緩放在手中的毛筆,拍在桌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他不耐煩的揮揮手,「行了行了,你也不需跟朕在這裝模作樣,朕看你是膽大妄為的很!」
汪全抖著身子不敢說話。
元帝臉上的怒氣消了些,「朕這次包庇你,你若是再犯,就別怪朕不留情面,今日朝會,朕已經宣布奪你提督之位,還為阿蠻城的監軍,若你能從阿蠻城活著回來,朕便將你官復原職。」
汪全一聽,心都涼了半截,這阿蠻城正處於邊界,如今動蕩不安,又在打仗,他一個手不能提的太監能做什麼?雖說監軍不用親自上場,可這些年他得罪過太多人,保不準有人要在暗地裡害他。
「皇上,奴才這也是被奸人所害,鬼迷心竅了啊,饒了奴才這一回吧。」
元帝冷哼,「若朕不饒你,你死不足惜,放心去吧,這東廠還不能缺了你。」
東西兩廠做的那些荒唐事,元帝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太監把言官壓制的越狠越好,省的出現些個權傾朝野的閣臣。
東廠倒了,西廠獨大,那也不是元帝想看見的,這才是他保了汪全這一回的原因。
汪全活的跟個人精似的,這一聽就算是明白了,皇上這是打算讓他出去避避難。
汪全叩頭,「奴才謝皇上不殺之恩。」
汪全從長安宮裡出來,就直奔東廠,裡面的太監們唇紅齒白,生了張女氣的臉,可心裡頭比誰都陰暗。
汪全對他們下了死命令,要將陸承遠暗殺了,東廠的這些太監本身沒什麼武功,所以自然不可能是陸承遠的對手,活捉他就更不可能了,可這些太監有的是辦法能弄死陸承遠。
……
寧福宮外,趙雋寒捏著手裡頭的玉佩,垂眸不知在想什麼,過了好久,他才抬起手敲了敲宮門。
沉重的宮門被人從裡面推開,宮女張嘴,見到他那張臉后,喉間的問話便又吞了回去。
這個男人她是見過的,他是個皇子,那天他攔了娘娘的轎子。
宮女之所以能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她從沒見過生的這麼好看的男人,就連英武的大皇子都沒有他長的好看。
她臉一紅,低下頭道:「您先等著,娘娘才剛起,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趙雋寒揚唇一笑,魅惑人心,「有勞了。」
宮女連話都不會說了,轉身就跑了。
趙雋寒收起笑,眼神冰冷,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趙貴妃才梳洗完畢,碧青在給她上妝,她今日原不打算出門,自然也不用些艷麗的妝容,聽見小宮女的稟報,趙貴妃心情很好的笑了笑,轉而吩咐碧青化的精緻些。
趙貴妃又瞧見妝台上華貴的頭面和簪子,指了指紅色的那個,「碧青,今日就用這個簪子吧。」
碧青心下一驚,這個簪子爭了大涼國都找不出第二個,娘娘只平日里都捨不得戴,怎麼今日突然要戴了,她不敢再深想。
趙貴妃穿了件半露酥.胸的藕色襦裙,便讓人將等在門外的趙雋寒宣了進來,又讓屋裡伺候的宮女都退了出去,連碧青都沒留下。。
趙貴妃斜靠在軟榻上,她的懷裡還有一隻純白的貓,蔥白的手指慢慢的順著貓的毛髮,她抬眸,打量著他,眼底的驚艷和欣賞一閃而過。
「你是真的想當本宮的兒子?」
趙雋寒輕笑,「做不得假,臣對娘娘自是一片真心。」
趙貴妃看著他的臉失神了片刻,忽而對他招了招手,笑的嫵媚動人,「你過來。」
趙雋寒心裡一冷,面上不動神色,踩著步子緩緩的走過去,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站定了。
趙貴妃笑容加深了不少,吐字道:「再近一些。」
他惡寒,但半點都沒表現出來,又往前湊近了兩步,她將身子往前靠了靠,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問道:「本宮美嗎?」
趙雋寒微笑,「美。」
她緊接著又說:「你可不止是要當本宮的兒子。」
趙雋寒怎麼會聽不出其中的深意呢?他佯裝無知,「臣願意為娘娘為奴為犬。」
趙貴妃頓了半晌,一把推開他,全然沒了方才的嫵媚之色,「行了,一月之後的圍獵,本宮想辦法帶你進去,你只需按本宮的指令上演一場救駕的戲碼就可以了,本宮讓你一步升天。」
趙雋寒勾唇,「那就先謝過娘娘了。」
「不必謝本宮,各取所需罷了。」她又問:「對了,你如今住在何處?」
趙雋寒斂神,「是個荒廢了的院子。」
她敲了敲手指,沉思了會,「這一個月你還是繼續住在哪,免得提早引人注意,本宮讓碧青準備些書籍,明日你再來取,你沒上過學,現下就要多吃些苦頭了。」
「娘娘考慮周全。」
「留下用個午膳吧。」
「多謝娘娘,不過臣已經用過飯了。」他答。
趙貴妃狠掐了一把懷裡的貓,聽見貓慘叫了一聲,她冷著臉,「出去。」
趙雋寒行了個禮,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她冷笑連連,喃喃道:「總有一天,本宮要將你勾上床。」
……
和鈴沒想到自己那麼快就又看見了宋端,上次的陰影猶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冷宮裡頭唯一的娘娘在昨夜被凍死了,司膳堂的人手也緊張了起來,嬤嬤沒有辦法才讓她去送各個宮裡的午膳。
琅珮攀上高枝了,被皇后要了過去。
和鈴是在御道瞧見坐在華麗的轎輦上的宋端,她當即就低下頭一動不動的站在路旁,只求宋端不要注意到她。
殊不知她這一動作反而讓人生疑,因她沒有避開身子,宮人見了宋端,原都是要側過身的,否則便被視為不敬,或許是和鈴過於緊張,以至於她忘記側身。
宋端眼神極好,透過淺色的幔布就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悉,他眯眼打算仔細的看看,這人就立馬低下頭,他頓時就笑了,真是……好久沒看見這麼做賊心虛自尋死路的人了。
宋端讓人停了轎輦,長指掀開幔布,微抬下巴淡淡瞥了她一眼,聲音沙啞的問,「何人如此大膽?」
和鈴一顆心糾緊了,睫毛都在顫,肩上的傷好像又疼了起來。
宋端基本能斷定面前這個人就是那天的宮女,他想笑,但又笑不出來,他從轎輦上下來,華服落地,漆黑的眸子盯著她。
宋端想,這個人大概真是要死在自己手裡頭,上次大發慈悲饒了她,這麼快就又撞了上來。
宋端用指尖將和鈴的下巴抬起來,她白嫩的皮膚上都掐出了兩道印子。
宋端的眼神越來越冷,不該因為她眉眼的相似放過她的,反而更要除了她。
沒有人可以像他曾經寵著的小姑娘。
和鈴臉白如紙,喉嚨乾澀的發不出聲。
宋端放了她的下巴,往後退了幾步,又從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毫無情緒的對身後的劉晉道:「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