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成親(又見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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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閣里都沒再給張小丘排戲了,他爹心裡雖然一百個一千個不情願,但也像沒了轍一樣,整天黑這個臉指揮著家裡為數不多的幾個僕人布置起來。張小丘家裡雖然不大,柳年也沒心思嫁兒子,但畢竟真要成親了也是個大事,真要張羅起來七天完全不夠用。
每天都有景王府的彩禮箱子送進來,專門騰出幾間屋也不夠用,院子里也堆了好些。上好的楠木紅木柜子,成百上千匹綾羅綢緞,金銀珠寶也好幾箱,還專門有好幾樣壓箱底的,是些專門給男子的佩飾,連鳳冠霞帔也有好幾副,除了一副是尋常女子用的,其他幾副都是特意做的男子的樣式,有蓋頭、沒蓋頭的都有,鳳冠或是男子白玉冠的也都有。
張小丘瞧著這一副副彩禮,就像瞧到了那個本高高在上的景王,卻像個大男孩一樣什麼都拿不準,什麼都得拿給他過目一樣,但成親前景王也沒法來找張小丘,只能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法子一骨碌塞了過來,什麼都隨張小丘自己挑,隨他自己喜好。
到了成親當日,張小丘還是將小傢伙接了回來,抱著小傢伙上了花轎。這天簡直比景王凱旋歸來之日的熱鬧場景也不遑多讓,尤其張小丘家本就在普通的市集巷子之內,周圍都住著許多平頭百姓,巷子也不是很寬。
這天巷頭巷尾擠滿了人,爆竹挑在牆頭噼里啪啦好不熱鬧。張小丘家門口擺了個火盆,他是男子,又沒個兄弟姐妹,自沒被背著上花轎,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小傢伙一起上了花轎。
圍觀的百姓尤其是上了年紀的都倒抽了口氣,一個個交頭接耳道,「這上花轎的新人怎好腳上沾塵啊!」
「還抱著兒子上花轎啊!這世道啊,真真是什麼都有了!」
「大伯啊,這你就不懂了,規矩還都不是人定的,這規矩再大,能大過人家景王自個願意么!」
圍觀的百姓搖頭的點頭的都有,渾像是自家有個紅白喜事一樣。
遠遠高處伸出的一角屋檐上,立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影,身長玉立,白衣飄袂,身後的屋頂上跟著一個身穿黑衣短打的侍從。
那白衣男子帶著一副面具,身後的侍從恭敬問道,「閣主,真讓公子就這麼嫁給三皇子了?!」
只聽天南閣主微微嘆了口氣,道,「天師卜算合該如此,你我又有何辦法?!」
黑衣侍從恭敬應了聲「是」,便再不發一言。
許是這個日子實在特別,天南閣主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對誰或者只是自言自語道,「轉眼小丘就長這般大了,若是兄長能見到今日,定會欣慰。」
只聽柳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養了這麼大的兒子,就這麼嫁人了,還是跳的火坑,就算主人在世,又有何好欣慰的!」
天南閣主無奈苦笑道,「柳芽,天師的卜算就是天神的旨意,你我都是沒有辦法的,更何況,小丘自己也願意。」
柳芽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道,「你們都對小丘太殘酷了!」說著便隱去了身影。
「主人?!」
「算了。小丘是柳芽養大的,他心裡難受是自然的。隨他去吧。」
八抬花轎,十里彩妝,迎親隊伍特意繞了大半個京城才到了景王府。和張小丘家擠滿了圍觀的百姓想比,景王府熱鬧的人頭攢動也不遑多讓。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只有少數冥頑不靈的不齒三皇子取了個戲子作男妻,沒有來捧場,除此之外,其他幾乎都來湊了個人頭,更甭說還有那麼多與三皇子出生入死的將士。
不過還有像趙能陳昱幾個心腹,被皇帝打發離京去駐守邊郡,也無法擅離職守來參加。
景王的高頭大馬停在了王府門口,他本想將張小丘從花轎里抱出來,可張小丘嫌太丟人了,自己在玄溟掀開轎簾后便抱著小傢伙走了出來。
小傢伙大概也意識到今天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很是乖巧,一路也沒有掀開轎簾四處亂瞧。但十里彩妝繞著大半個京城轉一圈也是不短的時間,再加上小傢伙又有些緊張,便竟睡著了。
待張小丘抱著睡著的小傢伙出花轎時,那些文武百官的反應比那些百姓更誇張。在他們看來,張小丘帶著兒子這麼明目張胆地進門,簡直比三皇子本身娶了個男妻這件事還難以接受。
成親婚禮上趙老將軍坐在高位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玄溟和張小丘與趙老將軍敬了茶。趙老將軍倒沒有嫌棄外孫娶了個男妻,眉目間喜笑顏開,給張小球送了一對傳下來的玉鐲,給球球也送了一個長命鎖。
連趙老將軍都接受了張小丘,其他人倒也無話可說了。只是小傢伙一直跟在他爹身邊,像個小金童一樣,刷滿了存在感。見了禮張小丘便帶著球球回了新房。
只剩下張小丘一人和球球呆在房間時,毛雞才顯出形來。才短短不到一月,毛雞便比以前長大了一圈不止,看著愈發毛茸茸圓滾滾的。毛雞才顯形,小傢伙一下便將它撲在了懷裡,胖乎乎的小手揉著捏著,嘴裡叫著「毛雞、毛雞」,分外想念的意思。
毛雞掙扎著從小傢伙的魔爪中掙脫出來,頭頂的毛都凌亂地翹了起來。
張小丘驚奇地道,「毛雞,這幾天你怎麼比以前長大一圈不止了?!」
毛雞從張小丘懷裡掏出那塊玉來,道,「平日你收集到願力后,我隱身或休眠時都棲身到了這塊玉里,那願力在這塊玉里循環一番后變得更為純凈,被我吸收得也更多了。」
張小丘將玉拿到手裡對著窗子透過的光線照了照,有些迷惑道,「這麼神奇?!景王殿下手裡的玉真是不一般。」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身新郎喜服的玄溟進來,毛雞「嗖」地一下鑽進了玉里,張小丘也不知道不好意思什麼,一下也將玉收進了懷裡。本來抱著毛雞的小傢伙見懷裡一空,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爹,問道,「爹爹,爹爹,**?**?」
張小丘看了看玄溟,有些尷尬道,「王爺不用招待賓客嗎?!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玄溟身後跟著的侍女顏色見的將張小丘身邊的小傢伙抱出了屋,小傢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有些不想走,被張小丘哄了幾句被帶著離開了。
玄溟上前坐在張小丘旁邊,將張小丘的喜服與自己的喜服鄭重地系在了一起,才解釋道,「外祖父已經離開了,其他也再沒有需要我招待的賓客了,此時此刻,還有誰比你更重要?!」
張小丘瞧著玄溟那副鄭重其事又隱隱帶些挑逗的樣子,心臟控制不住地砰砰跳。自從那天一場迷迷糊糊的大夢后,再看到玄溟,心裡的感覺彷彿又不一樣了些,那些以往的事他仍是都沒有想起來,可是那種感覺,卻像是再熟悉不過了。
只是這種感覺,也並不是很好受。
他的心騙不了他,他的記憶,卻是再也不記得了的。
沒有過去與記憶但又刻骨銘心的那種感覺,讓他迷惑不解、難以抵抗卻又缺乏了安全感。
大概是就算再刻骨銘心,也需要記憶與再清楚不過的認識來確認。
玄溟攬著他,從不遠的喜桌上倒了兩杯酒,遞給了張小丘。
張小丘接過酒,眼中帶著明顯的迷惑,問出了他一直想問卻沒有機會問出口的,「景王殿下,為何皇上會一道聖旨給我們賜婚?!」
玄溟像是被他的那個「我們」取悅了,帶著明顯的笑意道,「那日宮宴上我向父皇求來的,」說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可是用我本來該得的封賞換來的。」
「什麼封賞?!」
「五座城池吧?我也記不太清了。」
張小丘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皇上,皇上怎麼會同意呢?」
「當時他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他的不同意也不過是為了皇室所謂的臉面而已。皇后和太傅卻是再巴不得我娶你作王妃了,娶了男妻沒有後嗣,即使我戰功再大,也是繼承不了皇位了。在皇后和太傅的決心面前,父皇的那點為了皇室臉面的想法自是有一百個理由來說服他。而且為了以免夜長夢多,更是越快越好,七日內便完婚了,連納采、問名六禮都來不及。」
「不過正合我意,要這些繁文縟節作甚,早日將你娶進門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委屈你了。」
張小丘心中不禁隱隱有些心疼的感覺,被父皇忽視、被皇后忌陷的玄溟,此時在他眼中彷彿變成了個沒人疼小孩一樣。看著張小丘眼裡流露出的意思,玄溟心中暗喜不負他在這裝可憐,其實皇帝皇后對他如何他早就不放在眼裡了,再怎樣鬧得天翻地覆也比不過這人眼裡的一點心疼,比不過他的一句願意。
為了他,他願意把整個天下捧到他眼前,冒天下之大不韙又如何。
映著滿日霞光,兩人臉上帶著微醺的飛紅,喝下了應許一生一世的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