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夜幕總是悄悄席捲大地的。不經意間，整個城市就發出了五彩的霓虹燈光，一直高高地沖入天際，映得天空紅彤彤的。高速路上車流滾滾，繁華的購物中心人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楊溪所在的駱溪市不算是一線大城市，但也不算小。近些年來，自從國家征服把發展重心轉到二線城市后，駱溪市的發展一天比一天快。本來寧靜的小城市裡就像瞬間一樣，變成了高樓林立的發達都市。地鐵上稠密的人口，無風的空氣里飄來的淡淡的煙味，以及夜晚看似永無止境的霓虹燈的亮光。
這一切都是兩面的，帶來了污染，也帶來了難得一見的繁華。而楊溪便是更看重這繁華的，因為這代表著高速發展的經濟與更多的兼職機會。唯有工作，才能繼續生活，她這樣告誡自己，以防自己因身體的勞累而退縮。
楊溪在麥當勞的櫃檯前忙東忙西，平常本來不怎麼笑的她現在卻要被迫換上一副笑容滿面的樣子。這樣才能讓顧客感到舒服，經理曾經這麼對她說。因此，即使心裡再不爽快肩膀再酸痛也要笑下去，就像那寺廟裡的彌勒佛一樣。
但在這最繁華的地方，時新才是最多的。想到過幾天工資結算時能拿到的錢，她咬著牙堅持著。還有半個小時就收班了，她的心裡又燃起了一點快樂的火花。
「好的，請到右邊取餐。」楊溪禮貌地打了個「請」的手勢。櫃檯前的男人態度十分傲慢，把錢往桌上一扔，連哼都不哼一聲就大步走開了。
不過楊溪已經習慣了。她見過文靜禮貌的研究生姐姐，也見過聽力讓人抓狂的老太太，當然也見過態度傲慢十分無理的暴發戶。她臉上僵著笑容，將錢收到收銀櫃里。
「您好，請問要點什麼？」楊溪剛把抽屜關上，幾乎還沒把頭抬起來就問道。
「楊.....溪？」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略帶一絲驚訝的顫抖。
楊溪猛地抬起頭，注視著面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藺安喬。此時的藺安喬已經換下了校服，穿著一身帥氣的休閑裝。她睜大了眼睛，直直地望著楊溪打量了好幾遍，才說出這句話。
楊溪覺得耳朵一緊，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最擔心的就是打工時碰到同學或者老師，因為學校的校規明令禁止學生打工。這兩天是怎麼了，一天到晚碰見這個「男生」，以前可從來不會遇到，是上天在搞笑嗎？還是上天嫌自己事兒不夠亂？
不過她還是沒有多說什麼，繼續面帶微笑：「嗯。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藺安喬看到楊溪的反映后也收起了驚訝臉，也順下去說：「鮮蝦堡套餐，再額外加一份大雞米花，可樂不加冰。」
「好的，請您到右邊取餐。」楊溪依舊微笑著打了個「請」的手勢。雖然她現在心裡是萬馬奔騰臉上因發燙。藺安喬有些不解地看了楊溪一眼，說了聲「謝謝」，就站到一邊等餐了。
楊溪心裡安慰自己，藺安喬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應該不會亂說的，更何況她有一個更大的秘密在自己手裡，應該不會傻乎乎地泄露出去。
但不幸總是發生在最擔心它發生的人身上。
可是，或許最不巧的就是，在看著還有二十分鐘就可以結束值班不用再提心弔膽的時候，班主任賀老師胖胖的身影從麥當勞的正門進來了。果然在麥當勞里打工遇到胖子的幾率就是大。
儘管現在是晚上的黃金時段，人群熙熙攘攘，賀老師沒有注意到楊溪便排在了後面，但楊溪卻是心裡大叫「不好」，因為一會兒就會排到前面來，從而發現自己正在打工這個事實。
更無奈的是，因為勞動力緊缺，現在還無法換班。如果硬生生地逃的話，恐怕會被扣一堆工資再被經理罵一頓，楊溪想想都覺得不值。
怎麼辦？楊溪恨不能直接飛到月球上抱兔子，急得臉上直冒汗。她用餘光掃著遠處的班主任，心裡在盤算怎麼辦。不然就瞎貓碰死耗子吧，硬著頭皮上，她只能這樣想。
一切都完了。
突然，藺安喬的聲音響起：「老師，您不是在減肥嗎？」
楊溪一邊輸著食品號，一邊有些詫異地注意著這句話，不知道藺安喬是什麼意思。平常從不會和老師主動說話的她竟然主動找老師聊天。而且一上來就是這麼拉仇恨的話，簡直是畫風詭異啊好嗎。
「啊？我，我.....」賀老師顯然是被戳到了痛點，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回應什麼。
「您別緊張，我就是建議您去隔壁餃子館點點素餡餃子更好。更何況這裡人多還要排隊，您說是不是？」藺安喬帶著淺淺的微笑，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這個臉上肉嘟嘟的男人。
「啊，好，我這就走。」賀老師的臉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感覺自己簡直就是丟盡了臉了，毫不猶豫地便像一隻靈活的肉丸子飛奔出了麥當勞。
「老師再見。」藺安喬咬了一口鮮蝦堡，聳聳肩。
楊溪微微張著嘴，不知該說什麼好。就是這連三十秒都不到的時間，藺安喬就幫助自己把賀老師「請」了出去，不動聲色又十分有效，讓楊溪心裡佩服與感激交雜在一起。
剛才的一場虛驚讓她的冷汗都出來了，手心裡也都濕漉漉的。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倒班鈴聲響起，她完成了最後一單。
她鬆了一口氣，感覺有點暈乎乎地走向了後台去換下工作服，她感覺自己的脊背發涼手都是抖的，就像剛生過一場大病一樣。看來剛才那場虛驚也是威力不小，她自嘲地想。
換下衣服，她提起包，走出了服務區。她發現藺安喬就在桌子前面端端地坐著，漢堡可樂薯條已經吃完。楊溪發現，那雞米花可是一點沒動，真是浪費。你不吃還不給我吃啊！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吃上飯的嗎！
她感覺真的是又累又餓，打算回家的時候買個饅頭和小菜給奶奶，自己就先不吃了。反正她早就習慣了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不吃晚飯什麼的也從來都是家常便飯。我能堅持得住，楊溪想，過幾天就是學校組織的綜合實踐活動，又是需要一定費用的，不再節省點怕是去不了。
她目不斜視地往麥當勞的大門走去，打算趕快回家休息一下。
「楊溪。」她在即將踏出大門的時候被藺安喬給叫住了。
楊溪轉過頭去，只見藺安喬臉色凝重而擔憂地向自己招手。
「什麼事？」楊溪冷淡地回應道，但明顯夾雜著有氣無力的感覺。
「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又是這句糟糕的台詞，楊溪笑想，不過還是過去了。或許藺安喬是覺得自己拯救了我，感覺自己是個大英雄等著我道謝吧。那就去吧，反正自己確實是該謝謝這位藺安喬神聖。救了自己兩次，也是個奇人了。
「謝謝你。」楊溪站在藺安喬身邊，面無表情道。
藺安喬看到楊溪又恢復成了面癱狀后不禁笑了出來，臉頰泛起光彩：「你果然剛才是裝的啊。」
「那又如何？」楊溪盯著藺安喬，神色不是很友好。想要嘲笑我嗎，來吧。
「你知道學校是禁止打工的吧？」藺安喬有些不自然地說，步入了正題。
「嗯。」楊溪卻十分坦然。
「你在這裡打工很有可能遇到老師什麼的，那時候可是會挨處分的。」藺安喬的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眉頭微皺，不安地說。
「嗯。」
藺安喬看著楊溪的臉，同情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大概是因為家裡原因，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但你自己可要小心。」
楊溪點了點頭，覺得心裡的防備慢慢送了下來。或許她的目的不壞。
「坐吧，你沒吃飯吧？這個雞米花給你。」藺安喬很快轉移了話題，輕輕笑著說。
「不用了，謝謝。」楊溪搖了搖頭，沒有坐下。
「吃了吧。」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楊溪覺得自尊心十分受傷，有些不快地回應。
藺安喬咬了一下嘴唇，聽到這句話后顯然有點惱火，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你總是這樣嗎？我告訴你，我不同情你，我就是謝謝你幫我保守秘密不行嗎？」
「你救了我兩次就已經足夠謝了。」楊溪語氣軟了下來，依舊沒有坐下的跡象。
「哎，我又不是男生，幹什麼要這麼害羞？」藺安喬突然放低了語氣，眨著一雙有神的眼睛，用調侃的語氣道。
「害羞個頭。」剛說出這句話，楊溪的肚子突然不爭氣地叫了，讓藺安喬愣了一下。
楊溪也覺得自己太嘴硬臉上無光，便哼了一聲坐下吃起了雞米花。藺安喬看到楊溪的動作后帶著笑意點了點頭，雙肘撐在桌面上，就那樣看著楊溪。
「我之前剛碰見賀老師在跑步減肥就來麥當勞，真是自己騙自己。」藺安喬看著帶著暖意的天花板，誇張地感嘆道。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知道他要減肥的。」楊溪吃下了一個雞米花，感覺空蕩蕩的胃瞬間得到了滿足。
「其實不碰見我也知道，根據現代人理論，就算其實不胖的人心裡也肯定想減肥，更別提賀老師這種體形了。」藺安喬哈哈大笑起來，十分爽朗。
楊溪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也輕微笑了一下。她感覺對面坐著的簡直是假藺安喬吧，平常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范兒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