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營救

3.Chapter3 營救

按照鄰居婆婆的指示,庄清妍趕到了城南的精神病院。據說這裡並非正規精神病院,至於為何選在此處,恐怕是企圖控制福伯的人,想要在程序上更粗暴快捷。

一輪月掛在空中,天地間蒼白的冷光中,庄清妍進了醫院。

都大半夜了,樓內還能聽到各種聲音,有的瘋笑唱歌,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因拒絕吃安眠藥而尖叫,這郊區的夜,聽得人心裡發毛。

四處打聽後庄清妍找到福伯的病房,外面卻鎖著道鐵柵欄,旁邊坐著個中年女人,似乎是個管事的,問庄清妍:「這麼晚了還來探望?有預約嗎?」

庄清妍仰著臉,擺出學生的天真無辜勁,「我是劉永福的外甥女,在外地上學,聽說他病了,急忙來看他,也不知道預約這回事。」

管事的眼風在庄清妍大衣兜里飄了飄,「沒預約可不好進去。」

庄清妍忙從兜里摸出幾張紅票子,「大姐,這就算我請您吃夜宵了。」

管事摸摸鈔票厚度,搖頭,「上頭交代了,劉永福不是一般的病人,不能隨便讓人見……我要是偷偷讓你見他,萬一被察覺,那可掉得大。」

這話更加劇了庄清妍的不安,沈碧如將福伯控制在這,還不許人探望,一定有貓膩。她狠心將腕上K金手鏈取下,塞到管事手裡,「大姐,我來的匆忙,沒帶太多現金,這就當給您的見面禮。」

管事掂了下手鏈重量,滿意一笑,頭朝房間一擺,「進去吧!」

狹隘的房內就只有福伯一人,推門一霎,庄清妍愣住。

這個從小慈愛陪著她長大的老人,過去年過六旬精神矍鑠,可現在頭髮霜白,神情憔悴,短短數月像老了數歲。

見了庄清妍,福伯先是一怔,隨後踉踉蹌蹌奔過來,悲憤道:「丫頭,我沒有精神病!是沈碧如故意把我送進來!」

「她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我發現了事情真相!你爸根本不是自己得的病,是沈碧如在新書畫室里用了大量超標甲醛的傢具……你爸在那書畫室里呆了一年,算是活活死在這些傢具手上了!這女人蛇蠍心腸,之前的溫良賢惠全是裝的!」

庄清妍震在當場,原本她以為沈碧如至多是圖謀莊家財產,卻沒想到,她不僅是圖財,更是害命。

更殘酷的還在後面,福伯道:「丫頭……你爸是活受罪啊!沈碧如在病房逼你爸寫遺囑,你爸不肯,他想把東西留你……沈碧如惱羞成怒,為了折磨你爸,居然以治療為借口,找人活活切開了你爸的氣管……」

庄清妍只覺天旋地轉,腳都站不穩當。她無法想象,那個在世人面前溫婉可親的繼母,要有多蛇蠍心腸,才能那般折磨她的父親,更不敢想象,她至愛的父親,在生命進入倒計時的最後,承受了多少非人的痛苦。

她心如刀絞,蹲下身去捂著胸口,痛到極致卻哭不出來。

窗外彎月隱入雲層,夜色濃如墨,得像看不見光的未來。須臾,地上的庄清妍緩緩起身,對福伯說:「我不能讓爸爸冤死……」

福伯也擦乾了淚,「丫頭,其實住院前,你爸就預料自己時日無多,他悄悄立了份遺囑藏在我這。我們現在想法出去,照規矩,明天沈碧如就該給你爸操辦葬禮,到時我們拿著遺囑去……哦,我那還有沈碧如安裝致癌傢具的證據,屆時我們人證物證齊全,大庭廣眾下揭穿她的真面目!替你爸討回個公道!」

「好。」

「只是怎麼出去呢?」

庄清妍朝窗外瞅瞅,目光再轉到屋內,皺巴巴的被單在床上捲成一團,她眸光微亮,「有了!」

……

十分鐘后,病房外的管事過來嚷了聲,「探望時間到了!」

房內沒動靜,管事伸手敲敲門,還是沒動靜,她推門一看,卻見病房內空蕩蕩,緊鎖的窗被人打開,風撲稜稜吹進來,一條絞緊的床單從窗檯垂下去——這是二樓,裡頭的人將床單當繩索,順著床單滑下一樓不是不可能。

管事的呼喊頓時傳遍醫院,「來人哪!病人跑了!」

荒草叢生的醫院後院,一老一少正在狂奔,庄清妍邊跑邊道:「再前面就好了,有條小路,我們溜過去!」她來時圍著醫院觀察了一圈,發現後面有個小門,似是給醫院食堂送糧油留的。而看門的正在打盹,所以她來時才能溜進醫院。

話未落,身後突然傳來吼叫,「別跑!」

庄清妍扭頭,就見六七個保安氣勢洶洶追來,領頭的竟還牽著一隻碩大的德牧!

瘋狂的狗吠聲,一老一少加速往小門那沖。

只要逃離小門就成了,庄清妍來醫院時想著要救人,就讓計程車司機等在了後門,以便好接應,只要衝出最後一扇門就大功告成。

可到了小門那庄清妍一怔,來時偷懶打盹的門衛此刻居然醒了,正一臉戒備地看著兩人,「你們倆幹嘛的!站住!」

才出龍潭又入虎穴,庄清妍急中生智伸手往後一指,喊道:「記者同志這裡非法行醫!」

門衛忙將頭往後一扭,黑壓壓的什麼也沒有,就在這時猛地一捧沙土飛揚,他雙眼瞬時被迷住,視力一片模糊,而那邊庄清妍趁機大力撞開他,拽住福伯衝出了小門。臨去時她還飛快關上了門,給追兵製造阻礙。

門外北風料峭,身後追兵如蝗,庄清妍對著氣喘吁吁的福伯說:「福伯,到路上就好了,我喊了車……」

話沒說完,她的表情僵住。

等在後門接應的計程車不見了,空蕩蕩的馬路除了風與樹影,什麼都沒有。

她腦袋瞬時大了,就在以為功虧一簣時,一輛車轟地出現在她面前,接著一個清淡又略顯強勢的聲音傳來:「上來!」

庄清妍一愣——駕駛座上的男人襯衣筆挺,側顏清雋,可不是之前載她脫離張氏虎口的陸澹白?

沒時間細想,庄清妍拉著福伯上去,啪一聲車門關上,在一群保安揮著棒子的追趕中,車子箭矢般遠遠去了。

……

在這條離開精神病院的道路上,庄清妍一面喘氣一面問陸澹白,「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她可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巧合,他定是特意在這等她。可他不是在送她到丁字巷就離開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瘋人院?

陸澹白聲音淡淡地,「早在剛到丁字巷那會,我就知道你要撲個空。」

「為什麼?」

「巷裡的老房子全都乾乾淨淨,只有你找的那間房門口堆了厚落葉,這說明房子很久沒人住,所以才沒人打掃屋門口。」

庄清妍回想了下,還真是,只是當時她滿心急切忘了觀察。

管中窺豹,陸澹白從細枝末節就能分析事情走向,可見這人心之敏銳。

陸澹白接著說:「後來我想喊你,就見你急忙忙出來,搭了輛計程車往南走,我就跟著計程車到了精神病院。但你下車后第一反應不是堂堂正正進醫院,而是圍著醫院走了一圈,我猜你用非正當的途徑進去,自然也會用非正當途徑出來,所以就等在後門……果然等到了你。」

庄清妍對他的觀察判斷力愈發佩服。

……

半小時后,車開回了市區,一直沉默的福伯突然說:「丫頭,我回丁字巷……拿東西。」

礙著陸澹白,他說的含蓄,庄清妍心知肚明他指的是遺囑跟證據,但兩人剛從瘋人院逃出來,福伯掌握了太多秘密,沈碧如多半會派人追來……庄清妍不放心福伯一個人,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陸澹白風輕雲淡□□一句話:「拿東西一個人就夠了,另個人可以做其他事,這樣兩個人的力量才能最有效發揮。」

這無意的一句話提醒了福伯,「對,丫頭,我去拿就夠了,你別擔心,那地馬上就到,是我的熟人,很安全。」

「可是……」庄清妍仍是不放心。

福伯道:「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別擔心我這個老頭子,你有更重要的事,趕緊打電話聯繫你表叔。」

庄清妍懂福伯的意思,明天葬禮就她跟福伯兩人,只怕勢單力薄,她母親娘家還有兩個表叔跟一些親戚,就在隔壁T市,屆時自家人多,一來可以為她這父母雙亡的孤女撐場面,二來也好主持公道。

話到這份上,庄清妍只能頷首:「好。」

福伯點頭,要離開時突然又頓住腳,似想起某件極要緊的事,「丫頭……你爸那幅畫……」當著陸澹白他沒有直說,但將畫字咬得極重,像一個驚天的秘密。旋即他低頭在庄清妍耳邊耳語幾句,庄清妍表情凝重地點頭,「好,我一定記得。您千萬小心,明早約定點見。」

福伯交代清楚,下了車。

隨後的一路,庄清妍聯繫上了表叔,表叔們表示會連夜驅車趕往H市。

掛下電話已是凌晨兩點,庄清妍仰頭靠在車廂,長長鬆了一口氣。環視四周,她才意識到自己還在陸澹白的車裡——剛才急著跟表叔打電話,她都忘記了這一遭,還以為回到過去,又坐回了自家的車呢。

不過陸澹白也頗有風度,並未聽她的談話,而是下了車,倚著不遠處碧水湖畔的欄杆抽煙。她打了一個小時,他便在外等了一個小時。她打完他才進來。

庄清妍心有愧疚,「不好意思啊,麻煩了你一晚上。」

陸澹白不答反問,「接下來的下半夜,你打算去哪過?」

庄清妍無處可去,雖然市裡有老同學跟熟人,但現在她面臨的情況如此混亂,她不願把無辜的人卷進來,再說已是凌晨三點,再幾個小時就天亮了。於是她說:「您別管我了,回去吧,我就在外面的長椅湊合幾個小時。」

陸澹白瞅瞅車外,十一月的初冬,夜裡溫度很低,呵出去的氣都暈開成白霧。他說:「只要你不擔心我對你圖謀不軌,你就在車內湊合吧。」

庄清妍搖頭,「不擔心。」

陸澹白問:「為什麼?覺得我是個好人?」

庄清妍道:「不知道,直覺。」

陸澹白彎彎唇,似乎是笑,卻又透著絲諷刺,「我可不對一個十**歲小姑娘的直覺負責。」

庄清妍沒再說話,靠在座椅上小憩,不是她沒有防範心,而是這驚心動魄死裡逃生的一天,她實在太累了。

閉上眼也沒法睡,想起父親的死,想起他死前受過的種種折磨,她的心又開始刀割般的痛,痛到極致,她猛地睜開了眼。

只那一霎,她與一道視線對撞,幽暗的車廂內,就見駕駛座上的陸澹白正側著頭看她,似乎已看了許久,夜色下他烏眸深邃如墨玉,似蘊著某種刻骨的情緒。

庄清妍被這念頭一驚,問:「陸先生,我們之前有見過?」

她莫名覺得與他似曾相識,在腦海搜索卻一無所獲。

陸澹白扭過頭去,又恢復了之前的淡漠,聲音冷如脆玉,「沒有。」

天亮之時,庄清妍出了車廂。

臨去前她跟陸澹白道別,也是首次正式介紹自己,「陸先生,我叫庄清妍,能不能把你的聯繫方式給我?如果我今天能全身而退,回頭我加倍報答你。」

陸澹白早就出了車廂,魚肚白的蒼穹之下,湖水粼粼,他靠著欄杆眺望遠方,因為個子頎長挺拔,藏青長風衣被他穿出軍裝般的筆挺服帖。

聞言他回頭看她,丟了個反問句,「怎麼報答?以身相許?」

庄清妍臉頰微熱,他既不肯留聯繫方式,那她就不勉強。她揮手離開。

陸澹白在背後說:「祝你好運!」

他彎著唇,眼裡卻並無笑意。背過去的庄清妍沒注意他的臉,只接著他的話說了聲,「借你吉言。」

可她沒有想到,接下來的事態與她所期望的,沒有吉言,只有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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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仗著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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