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為自己報仇
其實顧亦懷心裡明白,以GT這種規模的公司來說，即便再愛惜人才，也不可能由著自己上來就十天半個月的請假，就算把年假算上，她也早連明年的都休完了。
肯定是隋默。有大小姐力保,誰再不願意還敢說什麼？
顧亦懷對這樣的「力保」很頭疼,沒有了慕羨的工作怎麼都讓她提不起興趣來去做,本來辭職信都遞了，卻被艾文打了回來。
「小顧，你在GT可是前途無量,千萬別做錯了選擇。辭職信我就當沒看見，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艾文話說的很隱晦，顧亦懷心中嗤笑：不就是銷售部總經理嗎？這是犧牲了慕慕才換來的「前途」,她還真不稀得要。
辭職被拒，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丟下工作去找慕羨，卻不想陰差陽錯受傷破了相。
回來「跟蹤」慕羨加上養傷很快又過了一周,林林總總算起來顧亦懷這次長假休了半個月公司才打電話來催,算得上很給面子了，尤其打電話的還是大小姐。
可惜顧亦懷絲毫不領情，上來就以生病為由要求再請半個月,否則,就請公司批准她辭職。
隋默一聽著了急：「你生病了？什麼時候的事？嚴不嚴重？」
「嗯,嚴重也說不上很嚴重,就是還不能去上班。」顧亦懷含糊其辭。
「不能來就算了,你好好養著，公司的事不用擔心。」
聽到這樣的答覆顧亦懷是很有些失望的，GT再大，也無謂養個她這樣拿錢不做事的閑人吧？
「隋小姐，或許你可以跟高層建議一下，辭退我……」
顧亦懷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小亦，放心。你就只管在家好好養病，我保證誰都不會說什麼的。」
我放什麼心？你大小姐本領大，能一手遮天都是你的事，我只想痛痛快快辭個職，怎麼就那麼難呢？顧亦懷沒了跟她繼續說下去的興趣，又隨便敷衍兩句后掛了電話。
難得慕羨今天沒出門，顧亦懷躺在床上絞盡腦汁想過會兒該給她準備什麼午飯好。
雖然每次做了對方都是連看都不看一眼，顧亦懷卻相信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不屈不撓總有天可以成功打動慕羨。
窗外天空陰沉沉的，預報今天會下雪。顧亦懷尋思著不如吃火鍋吧，熱火朝天的，也應景。
正在廚房準備食材呢，門鈴突然響了。
顧亦懷怔了一下，這個家除了她和慕羨，唯一可能會來的就是那倆媽。可眼下自己這個豬頭的樣子，怎麼敢過去開門讓她們看到？
顧亦懷正為難，慕羨卧室的門突然開了，裡面的人信步走出來徑自過去開了門。顧亦懷有的顧慮慕羨也有，門打開的一瞬間還在思索應該想個什麼借口把倆媽哄回家，別讓她們看到顧亦懷現在的樣子。
可不曾想，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讓她萬分想不到的一張臉。
「慕經理？」隋默看到慕羨愣了一下：「你怎麼在這兒？」
慕羨覺得好笑：「這裡是我家，我不在這還能在哪兒，倒是你……」慕羨沒什麼表情的上下打量隋默一眼：「來我家做什麼？」
也虧得隋默臉皮夠厚，才能裝作完全看不出自己有多不受慕羨歡迎。甚至，好像連之前偷偷告密攪和兩人的事也忘了，笑顏如花略帶嬌羞，乍看還是當初那個乖順單純的小秘書。
「聽說顧經理病了，我來看看她。」
要說慕羨以前只是「覺得」隋默不簡單，那麼現在，她已經「肯定」對方不簡單，至少面對情敵還能表現的這麼淡定自然，若無其事，換成是她就做不到。
喜怒不形於色之於笑面虎，還是差了一段不算小的距離。到底是大家出身，「氣度」果然不一樣。
慕羨沒說話，轉身拾步回了自己房間，只在路過廚房時淡淡說了句：「找你的。」
顧亦懷原本正在冰箱后貓腰藏著，聞言起身下意識問：「找我的？誰啊？」
慕羨停下腳步看她，意味深長的笑：「和你徹夜談心，能讓你袒露心扉的人。」
話落她轉身，「吧嗒」關上了房門。
顧亦懷面上帶著些微困惑從廚房走出來，正好看到隋默掩好房門走了進來。
「小亦……」隋默笑著迎上來，卻在看到顧亦懷的臉后掩口後退嚇了一大跳。
「你的臉怎麼了？這……究竟怎麼回事啊？！」
顧亦懷看到來的人居然是她，心裡無奈，尤其想到若不是拜這大小姐所賜她和慕慕也不可能鬧到這一步，更是有股無名火不知道怎麼發泄。
但她終歸還算是自己的同事，又或是上司，而且，錄音的行為雖然可惡，說到底也是因為自己先作死想出個什麼該死的計劃這才被人抓住了把柄卻……顧亦懷也不想跟她撕破臉搞得那麼難看，不以為然的笑了下：「不小心碰了一下，沒事。」
「碰一下能傷成這樣？」
短暫震驚過後，隋默三兩步迎上去，伸手小心翼翼輕撫顧亦懷青紫交加的左臉，話里難掩心疼：「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要是毀容了可怎麼辦？」
「毀就毀了唄，我又不靠臉吃飯。」
再說，要真毀了，她正好可以藉此「要挾」始作俑者對她負責。
隋默還想再說什麼，顧亦懷早歪頭躲開她的撫摸，問：「隋小姐今天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語氣禮貌客氣，卻帶著疏離，聽在隋默耳中十分不是滋味。
「剛才電話里不是說病了么，我來看看你。」
電話里說生病只是辭職的借口，顧亦懷要早知道會因此把隋大小姐給引來，一定打死都不會說。慕慕還沒原諒她，原本顧亦懷想著這幾天相處下來她態度說不定會有所軟化，卻偏偏碰到在她們分手這件事中起到關鍵作用的隋默……這下，還不直接讓她這段時間所有努力都打了水漂？
想到這兒，顧亦懷語氣實在好不了：「我沒事，皮外傷養養就好了。大小姐沒事請回吧。」
隋默已有大半月沒見過顧亦懷，恨不能相思成疾，好不容易來一趟，又怎麼肯輕易就走？她放下手包往廚房走，佯裝沒聽到顧亦下的逐客令。
「你在做飯啊？好香，是什麼？」
顧亦懷無奈跟過去，隨手指了指餐桌正中央剛剛才煮好的火鍋湯底：「吃火鍋而已，沒什麼特別的。」
隋默眼神一亮，二話不說在桌前入座：「這種天氣吃火鍋最合適了，我還沒吃飯，你應該不介意我來蹭一頓吧？」
顧亦懷瞥她一眼：我介意有用嗎？你還不是早打定主意吃完再走了？
一頓飯而已，要是拒絕似乎也太小氣了點。
顧亦懷起身去請慕羨，來了這麼個「討人厭」的，心裡更是沒抱多大希望。可誰曾想門剛敲一下話都還沒出口慕羨就出來了。
「什麼事？」
「飯好了，你要不要……」
「好啊，我這就過來。」
慕慕同意了？她竟然同意了！關鍵是，好像連猶豫都沒有。顧亦懷喜不自禁，高興的手腳都不知道應該在哪兒放，最後，雙手合十搓了搓，盡量平靜內斂的點了點頭：「好。」
顧亦懷回了廚房，看看湯底似乎太過濃重，於是加了點水。瞄一眼涮菜好像又覺少了點，原本只以為只是自己一人吃，湊合湊合就算了，可眼下慕慕竟然也要來的話……
顧亦懷開了冰箱，貓腰翻箱倒櫃找食材。
慕羨喜歡吃海鮮，顧亦懷原本只準備了魚片，現在把能涮不能涮的，涮過沒涮過的，諸如大蝦，螃蟹，海參，象牙蚌統統取出來，放在案板上悶頭開始處理。
隋默見了高興的笑，不忘禮貌而客氣的拒絕：「簡單吃頓飯而已，不用那麼麻煩，你快別準備了，過來吃吧。」
顧亦懷沒回頭，低頭正全神貫注忙著將食材切成薄片，聞言只隨意回了句：「不麻煩，慕慕愛吃這些。」
慕慕？原來她不是為自己準備的！她和顧亦懷好好吃頓飯，慕羨又來湊什麼熱鬧？！
隋默心底憤憤的想，全然忘了這裡原就是人家慕羨的家，別說她，連顧亦懷都是不請自來的。
可想歸想，卻不能失了儀態，隋默依舊端坐桌前，強把怒火壓了下去。
沒多久，慕羨從房間出來。看到隋默時臉上神情分毫未動，好像早料到她會留下來蹭飯似的。
隋默笑著打招呼：「慕經理？快請坐。」
慕羨沒說話，淡淡看她一眼后，做到了自己慣常的位子上。
有了動力辦事效率就是高，沒多久顧亦懷就準備完畢，將東西一一搬上了桌。
接著是蘸料，顧亦懷手端凈白的瓷碗，問都不問，一一取過適量的香蔥、香菜，一點點蒜蓉、辣椒，加少許白醋和麻油，又舀出一勺乳白湯底燙熟攪勻，直接擱到了慕羨面前的桌上。
慕羨道聲謝，端在手中拿起了筷子。
顧亦懷心中高興，面對隋大小姐時也多了點耐心。
「隋小姐，你的蘸料有什麼要求，自己調還是需要我幫你？」
隋默心中不忿，這差距是有多麼大，面對慕羨，顧亦懷想都不想就能依著她的口味準備，到了自己這兒呢，一無所知不說，態度都是明顯的疏離客套。
可即便如此，隋默偏要「自取其辱」，指揮顧亦懷來為自己服務。
「和慕經理那個差不多就行，但我口味重，麻煩多加點辣椒。」
顧亦懷沒說話，同樣拿個瓷白的小碗開始放調料，倒是慕羨，嘴角掛一抹意義不明的笑，抬頭看隋默：「口味這麼重，小心上火。」
隋默怎會聽不出她話裡有話，毫不客氣回嗆：「我身體好，又有足夠的能力消化，不牢慕經理費心。」
「是隋小姐自己有能力嗎？」慕羨輕飄飄回一句。眼前碟子上顧亦懷早夾了一干她愛吃的堆過來，慕羨挑一片奶白的魚肉放進嘴裡，細細咀嚼。
魚肉被片的極薄，熱水裡一燙就翻著邊熟了，進口甚至無需怎麼用力，頃刻化成一道鮮香進了肚子。
「藉助外力算什麼本事？家大業大確實有資格任性，但這世上有的是權勢得不來的東西。」
隋默停了手中夾菜動作，先看一眼不動聲色的顧亦懷，又瞄慕羨：「你怎麼？」
你怎麼知道？關於自己的身份隋默只告訴了顧亦懷，即便公司內部，知道實情的，也只有個艾文，慕羨怎麼會……？
可細細一想又覺得沒什麼好奇怪。依著顧亦懷和慕羨從前的關係，她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被分享？只除了那些顧亦懷不想讓慕羨知道的罷，譬如她的計劃，又譬如，自己的表白。
隋默偏不想叫她如了意，又想藉此給慕羨一個下馬威。
「知道了也沒什麼，那想必慕經理也應該知道我有多喜歡小亦了吧？對她，我可是勢在必得。」
吃火鍋怎麼可以沒有冰涼透心的飲料坐鎮，顧亦懷剛打開一聽啤酒喝了口，聽到這話差點沒直接噴出來，匆匆忙忙咽下肚后紅著臉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話畢又轉向神情明顯不怎麼好看的慕羨：「慕慕，你別聽她瞎說……」
「怎麼是瞎說呢。小亦，我可是早向你表白過，難道我的心意你到現在還不懂？」
「你表白我又沒同意。」顧亦懷面紅耳赤，頻頻打量慕羨，生怕她一怒之下掀桌子走了。
引狼入室嗎這不是？她深深的後悔怎麼就招惹了隋默這頭白眼狼？按說，以前未表明身份之前自己也算對她不錯啊，怎麼她非得要恩將仇報呢？
顧亦懷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為她以前對隋默好，這才招惹來了一身的麻煩。
「慕慕，我和她真沒什麼，你別千萬別多想。」
慕羨神色早恢復如初，隋默的心思可謂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不傻的都能看出來，差得不過是當事人親口表明罷了。
慕羨細細一思量，如此，之前她想不通的很多事現在都能明白了。譬如莫名丟失的樣品，甚至出遊時隋默的無端墜河，都有了由頭。
扮豬吃老虎？慕羨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始至終，自己就是對眼前這人喜歡不起來了。心思重，套路深，大家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但，慕羨可不是吃了虧只肯忍氣吞聲的軟骨頭，她放下手中筷子，沖隋默笑了笑。
「隋小姐決心倒是不小，只可惜，事事不會盡如人願，尤其感情，更勉強不來。你機關算盡都得不來別人的心，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你！」
隋默啞口無言，恨恨的瞪了慕羨許久。半響，突然也笑了。
「我得不到難道你就得到了？手下敗將而已，有什麼好囂張的？」
至此算是徹底撕破臉了，裝模作樣的飯也再吃不下去，三人全放下筷子對視，只餐桌中央的湯底還在不甘寂寞，咕嘟咕嘟冒著泡。
慕羨覺得好笑：「我怎麼就是敗給了你？因為那段錄音嗎？」
「難道不是？別告訴我你們現在還是親密無間的戀人，我可不是傻子。」雖然依舊同住，一進門時隋默已經看出來這兩人間的氣氛不對，想必，早如自己所願分了手。
「不是又怎樣？難道你以為你有機會？」
「怎麼沒有，只要小亦單身……」
顧亦懷再也聽不下去了，起身盯著隋默毫不客氣說了句：「即便單身我們也絕無可能，多謝隋小姐厚愛，可我心裡只有慕慕，根本容不下別人。」
被當場拒絕不說，還是當著情敵的面，隋默滿心委屈：「小亦，我那麼喜歡你……」
「隋小姐，以前我就明確拒絕過，請你不要再花任何心思在我身上。」
顧亦懷冷了臉：「你下午還要上班吧，時間不早了，好走不送。」
「顧亦懷！你……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
顧亦懷沒說話，出去拿了隋默手包，打開了大門：「請吧。」
對面，慕羨還眼帶戲謔悠悠然看著，隋默縱是臉皮再厚也實在呆不下去，瞪她一眼之後，憤然起身出門去了。
窗外，陰沉了大半天之後，終於開始飄起了小片的雪花。很小很脆，顧亦懷路過時伸手去接，一下子就化了。掌心一小片濕濕涼涼，感覺卻很好。
飄了雪總比陰沉著好，至少看著暢快，再說，等到雪融那日，不就雨過天晴了嗎？
顧亦懷心虛，送走不速之客后，小心翼翼在慕羨身側坐下，問：「那這飯，你還吃嗎？」從動作到語言，全是副唯唯諾諾的小媳婦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慕羨今天會出來吃飯，但即便原本還有食慾，經過剛才之後，也全被隋默消磨掉了吧。
豈料，慕羨慢條斯理拿起筷子，重新從鍋里夾起根青菜，道：「為什麼不吃？少了那些惹人討厭的因素，吃的還應該更痛快。」
惹人討厭？慕羨為什麼討厭隋默，難道是因為自己？顧亦懷心中一喜，湊上去看她：「慕慕，你是不是在吃隋默的醋？」
慕羨身形微頓，卻不否認，當然，也沒肯定。
顧亦懷等的著急，剛要再問時慕羨卻突然開了口：「我只是在為自己報仇，你想多了。」
顧亦懷心底難掩失落，人家都說有愛才有恨，她知道慕羨不可能開口贊同自己方才的論斷，但，哪怕拒絕也好啊？她還能當成，越是拒絕便越是心中有鬼。
可，雲淡風輕說一句你想多了，算是怎麼個意思？難道她真的，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顧亦懷自己去公司辭了職，在臉上好的七七八八，差不多能見人之後。
隋默當然不願意，卻架不住顧亦懷鐵了心。
日子悄無聲息的過，又跟了慕羨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之後，對她的「所作所為」，顧亦懷終於瞧出些端倪。好像是準備在郊區找塊合適的地方建屋圈地，看起來倒是和應青衫搞得那個度假村很相像，卻又不太一樣。至少從規模上來看，就差了很多，簡直稱得上天壤之別。
那會是什麼呢，農家樂？這倒是有可能。
正好家裡有能拿得出手的廚子，顧亦懷當然不是說自己，而是慕羨她爸。又有一干賦閑在家，終日無所事事的老人。
嗯……嚴格說起來，這主意倒也真是不錯。自由，隨心所欲，不用看上司的臉色，更無需受制於人，算得上一份頗適合慕羨的工作。
顧亦懷也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一切才剛剛開始，應該有很多需要人幫忙的地方，家裡都是老弱，能幹重活的沒幾個，總能有自己發揮的空間了吧？
只要想到又能和慕羨並肩作戰，顧亦懷簡直樂得，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正好臉也恢復的差不多，只還剩了左頰上一道淺淺的傷痕，不大看得出來，兩家父母應該也瞧不出端倪。
顧亦懷正想找個機會，提出去幫慕羨的忙，卻收到了一個她沒想到的人打來的電話。
年底了，高中時的班長打來電話，提出要舉辦一場同學聚會，請顧亦懷務必要參加。
顧亦懷優秀，人漂亮性格又好，高中時稱得上學校的風雲人物，在班上更是前擁后簇，人緣極好，碰上這樣的聚會少不了是要參加的，只是不知道，慕羨會不會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