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演技實力
晚上在片場不見楊雪莉，蘇薇才確認自己頂了她的角色。陳導看重她，她也絕不能辜負了他。趁著短暫的開拍前的時間，她拿著劇本鑽研起角色來。她這個角色，戲份不多，只存在於男主角--也就是秦朗的回憶里。情竇初開的秦國公主，迷戀楚國質子，為了讓質子出逃，公主不惜竊取宮廷地圖以及國土圖贈與他。這份地圖成了滅國的利器，質子帶兵殺回，家園殘破，公主對國家滿心愧疚，於城頭上躍下而亡。這是一個卑微的暗戀者。
秦朗換了古代戲服，回頭看見蘇薇在專心致志的研讀劇本，會心一笑：「你應該很難把握這個角色吧？」
蘇薇將視線從劇本挪到他身上：「什麼意思？」
他一身英氣的戎裝，身姿挺拔，眉眼俊朗，頗有古時王侯將相之風，蘇薇不由多看幾眼。
秦朗一本正經說：「公主絕色，只有別人暗戀你的份，怎麼可能暗戀別人？」
「噗……」蘇薇被他逗笑了。
秦朗也跟著笑，她笑的清澈如水，他居然會覺得心情很好。
蘇薇以前有過拍攝短片的經驗，拿捏公主的角色輕輕鬆鬆。又因為沒有真正演過戲，相較於模式化的表演，她更添一份自由隨性。陳國輝很欣賞蘇薇的表演方式，接下來的幾天，他毫不吝嗇的指點蘇薇演戲，蘇薇也很聰敏，一點就通，一條即過。
第三天半夜四點，她順利完成了全部的拍攝工作。
收工的時候，片場只有寥寥幾個工作人員，大家都疲乏不堪，互道晚安。
陳國輝拿著蘇薇這幾天表演的片段反覆的看，就在蘇薇準備換下戲服時突然說：「等等。」
蘇薇說：「陳導？」
陳國輝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蘇薇，你和秦朗加一場跳樓后的戲。」
「不都死了么？」秦朗已經脫下了甲盔，聽到這話很意外。這部戲的劇本是陳導自己編劇，他一向不喜歡別人改動他的創作，平時演員改動一兩個台詞他都要發火，現在居然主動要加戲？
「垂死之死你趕過來，兩人臨終前的對話，你們自己發揮。」陳國輝簡單的說。
助理一聽樂了，精神也打起來了：「你倆還不快點，導演要給你們加戲。」
蘇薇和秦朗對視一眼，這幾天頻繁的對手戲他們已經相當有默契了，簡單的溝通幾句，馬上開演。
秦朗策馬城下，入目是一片緋紅。
跌落在地上的蘇薇，紅色的衣袂，紅色的血，像是盛放在大地的一朵玫瑰。
馬蹄僵滯，歸人緘默。
他緩緩踱步到她面前，低下高貴的頭顱，冷冷看著她。
這是他不愛的女人，有一點點利用價值而已。
蘇薇只剩垂死的一口氣，呼吸像是一直折翼的蝴蝶那般小心翼翼，胸口微弱的起伏著。
導演示意看呆了的攝像將鏡頭拉近，鎖定蘇薇的嘴唇。她鮮紅欲滴的唇沾染著葉露的水澤，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鏡頭上移，定住動人的雙瞳，月色如水灑入眸中，盈盈脈脈的雙瞳倒映著秦朗英俊的臉，一眼，便是一個世界。
太美了！攝像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蘇薇身上多處骨折無法動彈，烏瞳艱難的轉動，就這麼望著居高臨下的秦朗。
高大的他立在月光下像是一尊高貴的神像，他穿的這身戎裝，正是他們在賽馬場上初遇的那一身……
「呵……」
蘇薇忽然扯起嘴角，苦澀的笑了起來，當初是她，一意孤行赴湯蹈火，結果賠上家國的熱血，成為他建功立業的勳章！
她的眼角沁出晶瑩的淚珠，打濕白色的臉龐，被露水沾染的黑色髮絲絲絲縷縷的沾染在白皙的臉上，星空下的悲慟。
絕望從鏡頭裡一直渲染到鏡頭之外，拍攝場地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呼吸著，全神貫注凝視著鏡頭裡的畫面。
這一刻，攝像機、工作人員都消失不見，只剩斷壁殘垣，絕望等待的旅人，和在生命最後一刻赴約的歸人。
雙目交接，秦朗的眼神慢慢開始融化，像是落葉化開在了春水裡。
不應該的，他很清楚，她是仇人；他更清楚，他不愛她。
可是他的心，在燒；像是深埋在土地里的種子，突然開始千絲萬縷的瘋長。
她是何時在他心裡埋下了種子？
窺見他眼底的不舍，蘇薇殘破的身體憑空多一份力氣，咬著牙，一點點、緩緩地支撐著爬起。
可是一站起，她就因為左腿的劇痛而再度摔倒在地，小臉都皺做了一團，咬咬牙關，還是掙扎著再度站起，跛著腳，一步步踉踉蹌蹌的往前走，每走一步，腳下都是一個血腳印。
就這樣，噙著淚，流著血，走到他的跟前。
秦朗就這樣靜靜看著她拼盡一切的奔向他，心中早已分不清是愛是恨，只是禁不住張開雙臂。
蘇薇卻搖搖晃晃如枯葉蝶般摔了下去。
秦朗雙手抱了個空，獃獃的保持著姿勢，臉上的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涌了出來，滴滴落下。
「完美！」
陳導喃喃，萬萬沒想到，他倆會選擇用默劇的方式來演繹這一段！
對於年輕演員而言，沒有足夠豐富的人生閱歷，角色是深度和思想最難揣摩，用大量的對白可以很好的掩飾演技上的缺陷，是最穩妥保險的方式。
而蘇薇和秦朗這一段默劇，僅僅用肢體語言就完美的詮釋了感情，尤其是蘇薇，她的眼神融化了秦朗的眼神，按照劇情進展，秦朗這個時候對她只有恨，沒有憐憫，可是在她的帶動下，秦朗的眼神自然而然的軟成了水，感情從壓抑轉為熾熱，一氣呵成！最後蘇薇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更是點睛之筆，陳國輝甚至很想不通，蘇薇年紀輕輕又沒有表演經驗，是怎麼把摔斷了腿的公主演的那麼逼真，跛腳走路，整個右邊身子都一歪一歪的，要麼是專業練習過的，要麼，這是一個非常留意生活細節的天生演員。
「導演？」助理提醒了一句，「該卡了吧？」
陳國輝回過神：「收工！」
被故事情境帶入角色的工作人員也從情緒里脫了出來，四周響起噼里啪啦的掌聲和恭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