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妖靈
?楚諾轉身後退一步,朝那人抱拳道:「周師兄,對不住。」
周桐揉著發痛的胸口,冷著臉道:「你又做什麼了,鬧出這麼大動靜。」
他面色雖冷,眸子里卻有溫暖的笑意。楚諾在絕望之境給他的印象太深,這女修彷彿總有出人意料之舉,因此他才在發問時又了一個「又」字。
「試驗了一個符,不太成功。」楚諾乾笑了一聲,違心地說。
周桐見她攔在門口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也不見怪,每個宗門弟子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是不希望同門窺探的。他周桐是煉器師,秘密更多。
他取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小型儲物袋遞到楚諾面前:「這是你的龜遁,已經煉製好了。運氣還不錯,不但煉製成功,還多出了一些變化,你回去一試便知。」
楚諾接過龜盾,口中連連稱謝。周桐沒提靈石的事,她如果冒然問要多少靈石,反而顯得有些不尊重了。
她沉吟片刻道:「我剛煉製了幾張符,周大哥要不要看看?」
周桐一愣,立刻明白了楚諾的意思,連連擺手道:「妹子你千萬別客氣,這龜盾並非普通低階法器,你信任我讓我煉製我已經很感激了。再說上次在絕望之境,如果沒有妹子,我都不知自己能堅持多久,這次權當是我酬謝妹子的。」
楚諾自然又堅持「客氣」了一番,見周桐再三推也只好作罷,心想這周桐雖然性格冷冰冰的,那日與趙奕鬥法時出手也很辣,但對朋友真是沒話說。
在絕望之境時她也看出周桐對杜小鴛的特別,心裡暗想要是小鴛先遇上的是周桐,那該多好。江涵雖然名震隱仙宗,但她不知為何始終覺得此人有些不妥。
這時周桐突然變得支支吾吾起來,楚諾奇怪地看過去,周桐避開楚諾探究的目光,取出一隻精緻的玉盒遞過來:「妹子若真要謝,不如替我送一樣東西。」
楚諾接過玉盒打開一看,是一支造型古樸的木釵。
楚諾沉默了片刻,輕嘆了一口氣:「我如果是你,我會親自送給她。」
周桐訝然道:「你知道送給誰?」
問完這句突然意識到什麼,臉霎時間漲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楚諾第一次見周桐這樣,覺得有些好笑,道:「讓我帶給小鴛沒有問題,只是你自己為什麼不去?重要的話當面說不是更好么?」
周桐神色似乎凝固,半晌后低下頭,苦笑道:「小鴛眼裡只有江前輩,我又拿什麼和江前輩比?我只要在守護在一旁就好。看她安好,我就心滿意足。」
楚諾將玉盒小心收好,人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小鴛和周桐都是她的朋友,她也不便說什麼,但心裡並不覺得杜小鴛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也不認同周桐此刻的做法。
如果是她,只要覺得有一線希望,她是不會輕易放棄、就此當個旁觀者的。若努力失敗,那麼就乾脆斬斷情絲一了百了,將挫折當成一次心境上的歷練。人人都說情愛是無法控制的魔障,其實不過是不願承受失敗、分離的痛苦罷了。
周桐看著楚諾收好玉盒,又道,「這是帝屋之木煉製的頭釵,可以避邪驅妖魔。你別跟她說是我送的,就當是給我留些顏面吧。」
楚諾吃了一驚,帝屋之木和影木一樣,都是稀有之物,帝屋的葉和果實都可以用來煉製中階丹藥。以帝屋煉製法器,別說材料難求,煉製難度對於一名鍊氣修為的煉器師來說,成功率非常非常低。
她見周桐精神不佳,拍了拍他的肩道:「對我們修士來說,情劫也是修鍊的一部分,不要讓挫折壞了自己的心境。」
目送周桐離開后,楚諾急忙進院子查看。
藍雀有氣沒力地跌坐在地上,凝晶獸圍著藍雀左轉右轉,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凝晶獸打出的防禦牆已消失,藍雀胸前羽毛焦黑了一片,顯然防禦牆沒能完全防禦住雷擊,藍雀自身承受了一部分。奇怪的是藍雀一邊額頭上腫起了一個包,被雷劈還能劈出包來么?
藍雀見楚諾盯著自己的腦門瞧,沒好氣地道:「老滑頭眼睛一發綠眼神就會變得不好,我剛擺了個造型,它一堵牆扔過來,把爺爺的腦門砸個正著!」
凝晶獸此時的身材已經略顯臃腫,滾在地上差點笑岔氣:「你們魔道果然天打雷劈。」
楚諾猛低頭,強忍了一陣子,好容易控制住面部肌肉,抬頭問藍雀:「你沒到魔光修為,怎麼能使出裂滔斬?在我們這裡裂滔斬已是築基法術了。」
魔族的魔光相當於人族的築基。
藍雀和凝晶獸對視一眼,茫然道:「萬年前的裂滔斬就是水箭術的強化法術,就象火球術再強一些便是爆裂術一樣,都是最基本的通用法術。萬年前我就見過不少人族鍊氣修士使用裂滔斬,難道和現在的法術不同了?」
說著便把裂滔斬的手訣和竅門告知楚諾。
楚諾稍一試驗,果然覺得靈氣毫無阻礙地湧向合攏的雙掌之間,似乎再加把勁就可以噴薄而出。裂滔斬是非常具有破壞力的攻擊法術,她索性暫時將煉製加成符的計劃擱置,專心習練裂滔斬。
她的修鍊速度本來就比尋常弟子快很多,練到第二日夕陽西沉時,居然真的斬出一道三尺來長的水劍,將院中的水缸一破為二。
這下楚諾大喜過望,只可惜人、妖、魔體質不同,能通用習練的法術寥寥無幾,無法再從兩獸那裡得到更多的有用的法術。
夜幕降臨時,離楚諾較遠的一座單門獨戶大院落里,慕容斷腳踩飛劍停在屋頂上方的空中,眸色深沉,彷彿能穿透墨汁般的夜色。
「在看什麼?」一道輕柔的聲音飄過,象有無數星光匯聚,夜色中漸漸凝出一個絕美女子的虛影。
慕容斷淡淡地道:「妖氣,遍布整片山谷。」
虛影一愣,隨即掩嘴輕笑:「你竟能看到妖氣了么?看來靈識更為強大了,我倒要恭喜你了。」
慕容斷轉頭看住虛影:「你早知這裡有妖氣?難怪進入此地后,你的精神力非但沒有被山中罡氣削弱,反而越來越強。」
虛影無視慕容斷咄咄的目光,細細欣賞眼前這人在月光下淡如孤煙的側影。半晌,幽幽地道:「你知道我本體是妖,即便現在成了器靈也還是一隻妖靈,自然是會受到妖氣滋養的。」
「你該慶幸自己只是器靈,若是妖物,我會想辦法滅你。」慕容斷的聲音淡漠得如同完全沒有情感。
妖靈一怔,面上閃過一絲悲戚:「我天生為妖,這是我能選擇的嗎?人有人的道,妖有妖的道。妖族的道難道就比人族的道劣等了么?妖物難被天道所容,我們的道,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
慕容斷臉上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理會妖靈,掐了一個飛行訣,飛劍朝前衝出,在夜色里劃過一道流星。
妖靈眉間泛起怒意,跟在慕容斷身後道:「你們人族的道就很好么?想想你那位名義上的父親,手段何等狠辣、何等殘忍,妖魔尚且不及。為了追求自己的道,為了激發慕容氏族血脈中的焰靈根,竟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們自小互相殘殺,在殺戮中激發血脈中的潛力。」
「你兒時每一次鬥法失敗,你的母親都會被切去一根手指,用這種方法逼著你不顧一切地去殺戮同父異母的兄弟們,這就是你們人族所謂的道?」
慕容斷一向淡漠的眼眸中隱隱劃過一道紅光,陡然停下飛劍冷聲道:「夠了!」
妖靈吃了一驚,自從慕容斷的生母死後,她從未見過他流露任何激烈的情緒。她膽怯地退開一步,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觸及了慕容斷的底線。但慕容斷下一刻對她的漠視,讓她心裡再次湧起不甘,甚至比先前更加憤怒。
「為什麼夠了?你為什麼要壓抑心底的憤怒?為什麼要抑制自己的七情六慾?」
她攔到慕容斷面前,一字一字地道:「你還在試圖抑制體內的魔意么?全魔道體是力量,也是詛咒。擁有全魔道體的生靈,人也好,獸也罷,必成魔!」
慕容斷眸色乍紅,右手掌心出現一物。
那是一把劍柄,雕刻成五爪金龍的樣子。龍口怒張處,原本是劍身的地方,如今卻空無一物。
劍柄一出,周圍的靈氣立即發生變化,彷彿被怒張的龍口吸入一樣,源源不斷地向劍柄撲來。
慕容斷持劍柄的右手向一側一抖,那些被龍口吸入的靈氣便凝聚成了一柄通體火紅的劍,形制竟然和第一峰陣盤上那柄懸浮的劍影一模一樣。
所不同的是,陣盤上那道劍影中有一枚實體劍身的碎片,而慕容斷手中則完全是虛影。
「回去。」慕容斷漠然看向妖靈,眸色如血。
妖靈怔怔地望住慕容斷,有些恍惚地道:「你和他,一樣無情,連出劍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一句話沒說完,便化作一道白光被吸入劍身中。這妖靈居然就是這把劍柄的器靈。
慕容斷收回劍芒,閉上眼,再睜開時,眸色已恢復如常,抬眸望向遠處那些只有他和妖靈才能看見的綠霧深處。
離外門宅地越遠,綠霧便越淡。
慕容斷的目光隨著綠霧越來越濃的方向移動,最後的落點竟是內門方向。
他發現這些妖氣與尋常妖氣有所不同,似乎有屏蔽之術保護,無法以靈識感覺到,如果不是近日來他的全魔道體又有進展,根本無法察覺。
看樣子連宗門內的結丹長老、元嬰長老們都無法探查到,但隱仙老祖因何會一點察覺都沒有?老祖是仙元大陸唯一的元嬰巔峰修士,如果連老祖都無法察覺,那除非做法之人的修為高過老祖!
但誰都知道,在仙元大陸上,突破元嬰巔峰便可飛升。自四千年前,有位叫「無緣散人」的元嬰巔峰修士飛升后,仙元大陸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飛升者。也就是說,元嬰巔峰修為是仙元大陸上可以存在的最高修為。
隱仙宗,究竟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