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世今生
單戀是種痛苦,但倘若不能和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並且眼睜睜地看著她慘死,那才是真正的痛苦,直教人悲痛欲絕。
霍逸群。
我是霍逸群,一個顏值高,身材好,出生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我是一個很自戀的人,但我確實有自戀的資本。
比如一出生就得到了父母和爺爺的萬千寵愛,尤其在爺爺那麼多的子孫里,我最深得他心。
他到哪兒都喜歡帶著我,毫無疑問,他視出色的我為驕傲。
爺爺偏心於我,讓我的其它堂弟堂妹很是忌妒我。
有一次我的一個堂妹哭著問我,為什麼她拼盡全力想讓爺爺喜歡她,爺爺卻對她不咸不淡。而我什麼都不用做,憑什麼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爺爺至高無上的寵愛?
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我的心情有些複雜。
我堂妹她長得很漂亮,性格也很甜,很多人都喜歡她,但爺爺一直對她不冷不淡,這一直是她最大的心傷,我覺得她挺可憐的。
同時我想到自己就像她所說的那樣,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爺爺的偏愛,很是沾沾自喜。
只是那時我不明白,一個人是不能太幸福的。
或者正是因為我太幸福了,所以這一生我才會與自己的愛人交之失臂,在後半生多少個午夜夢回時,我為她痛到不知痛。
我從小就不缺乏愛慕者,在名星貴族學院里,我更是被全校女生封為校草,95%的女生無論是低年級的,還是高年級的,她們都想把我追到手。
特別是齊菲程一嵐她們,她們追我追得特別瘋狂,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
她們搜集我的一切資料信息對我投其所好,還在全校師生面前向我大聲示愛。
但我對她們沒什麼好感,倒不是因為她們不好。只是不是我的菜。
在她們的瘋狂追求中,我注意到有一個女孩經常跟在齊菲和程一嵐她們屁股身後,總是小心翼翼地仰望著我。
她的長相是小家碧玉的眉清目秀,特別是那雙眼睛,大大的,圓圓的,笑起來的時候會彎成一道月亮。
不過據我觀察,這個女孩很自卑也很憂鬱,很少笑,和高調張揚的齊菲她們顯得格格不入。
我看得出來,她和齊菲和程一嵐她們都喜歡著我,不過她從來沒有向我表白過,偷偷地把這份暗戀深埋於心底。
我覺得她挺堅忍的,但是她毫不起眼,對我而言完全不具備吸此力。
我真正注意到是在一次學校的運動會中。
她報名參加了1500米的田徑。
在一堆選手中,她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跑著。
天氣太熱,她漸漸地就中暑了,跑著跑著就體力不支,大有一種要倒下的節奏。
體育老師上去跟她說,讓她退場。
但她卻不肯,咬著牙,繼續前進。
當時的我坐在體育場上的台階上,默默地看著她。
那時跑道上只有她一個人,因為其它的同學都跑完了,整個跑道孤零零的,全場師生都看著她,她也絲毫不覺得羞赧,彷彿心裡只有一口氣,那就是要把剩下的路跑完。
我心中對她生起一股子濃濃的敬佩之情。
在我所接觸的人當中,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堅忍的人。
包括我自己,假如發生了她這樣的情況,也未必有她的勇氣和堅忍。
我們這個圈子的人出身富貴,從小就養尊處憂,從來沒有吃過苦頭,也沒有幾個人是能吃苦的。
她的與眾不同,令我肅然起敬。
最終她拼著一口氣跑完了全程。
就在全校師生都為她喝彩的時候,她卻砰的一下昏迷倒地了。
後來我向我朋友杜峰打聽她,杜峰說她是程一嵐同父異母的姐姐。
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程天心。
從那之後,我就記住了她。
大概一個月後,學校組織了夏令營,去爬太山。
我也一起去了。
我們爬到山頂后,在山頂上蓋了帳篷。
我不喜歡與人有肢體接觸,從小就不喜歡和別人同睡,所以我自己帶了帳篷,準備自己睡覺。
在睡覺之前,我準備去上廁所。
沒想到卻在山林里聽見一片女聲。
「程天心,你走路不長眼睛嗎?」
「張寧,你沒事吧?」
「膝蓋都破血了,我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吧,故意撞你。」
「我沒有,」在月光中,我看到程天心驚慌失措地搖頭擺手否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張寧。」
「賤人,我越看你越氣,你給我跪下來!」張寧氣勢洶洶地指著程天心,要程天心給她下跪。
程天心快哭了,「對不起,張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
「她讓你跪下來,聽見沒有?」任落落見程天心不肯跪,直接就把程天心推倒在張寧面前。
而她的妹妹程一嵐,則在旁邊冷眼旁觀。
程天心跪下來后,張寧惡狠狠地指著自己受傷的膝蓋,對程天心說:「用你的嘴,把上面的血給我吸乾淨。」
「不要……」程天心大概也覺得張寧的要求很噁心,連連搖頭,欲站起來,程一嵐卻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
「程天心,輪得到你不要嗎?誰叫你走路不長眼睛,害得張寧的膝蓋都破血了,這血要是不止住,她會死人的。」程一嵐危言聳聽。
「一嵐,我不要,這樣太噁心了!」
「啪!」程天心剛說完話,張寧就一巴掌扇過去,打在她的臉上。
看到這裡,我心裡莫名湧起一把滔天怒火,疾步走過去,騰地把程天心從地上拉起來。
程一嵐,張寧,任落落三人都震驚地看著我,程天心當然更加吃驚。
「這樣欺負你的同學,半點不念同窗之誼,張寧,如果杜峰知道這件事,不知道你以後還會不會再有靠近他的機會?」
雖然我從小就眾星捧月,但我骨子裡還是有一種疾惡如仇的東西。
我最看不慣那些仗勢欺人的人。
張寧一聽到我這麼威脅,囂張的氣勢頓時沉了下去,不敢有二。
「學長,我們只是在開玩笑而已!」程一嵐試圖解釋。
「程一嵐,她是你的親姐姐,你卻讓她去對別人做那麼噁心的事,」我嫌惡地指責她。「你簡直比茅坑裡的shi還噁心!」
程一嵐大概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羞辱她,煞時臉色慘白。
「還有你任落落,你不用幸災樂禍,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杜峰。」我也數落了任落落。
任落落聽我這麼說,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最後她們三人落荒而逃。
她們走了之後,程天心真誠地對我說謝謝。
月光下,她感恩地看著我。
「程天心,你怎麼就那麼沒骨氣?」我沒好氣地瞪著她。
「逸群哥哥,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底氣!」她的語氣在寂靜的山林里靜靜迴響,我嗅到了濃濃的憂傷氣息。!
我聽到這種話卻是更加火大,「所以就任由那些人欺負?」
她沒再說話了,只是炫然欲泣地看著我。
該死的,看到她這副樣子,我心裡的惱火竟然一瞬間轉為心疼。
我從來沒心疼過誰。
她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心疼的人,也是唯一的一個。
聽杜峰說,她在程家的日子並不好過,今日一見,我是真的相信了杜峰的話。
程一嵐尚能如此狠心對她,更何況是蘇青?
那天晚上,我有些失眠。
我同情程天心的遭遇,並且替她感到難過。
後來我和程天心沒什麼交集了,因為我高中畢業后,就去英國念書了。
一去就是四年,我也漸漸遺忘了她。
四年後才回國,在我父親和爺爺的扶持下,順利接手霍氏,成為了霍氏的總裁。
我和程天心再次相遇的時候,是在我回國的兩年後。
我工作日理萬機,經常加班加點,有天晚上我下班下得特別晚,經過某個科室的時候,突然看到科室里亮著一盞小燈。
有個年輕的女孩正在埋頭認真工作。
我心想,現在都十點多了,她也真是夠拼啊。
一個女孩子都能做到這樣,已經相當不錯了。
我也是愛拼搏的人,都說人會喜歡和自己一樣的人,於是我情不自禁地走進去,想看看是哪個員工這麼賣命。
當那位員工察覺到我的靠近,抬起頭的時候,我在燈光下看到了她的樣子。
「程天心!」我驚訝地喊出她的名字,沒想到這位賣命的員工竟然是她。
雖然在國外留學的這幾年,我漸漸遺忘了她,但如今看到她,有關於她的那些記憶,剎那間便湧上了心頭。
她的容貌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還是和以一樣,有種小家碧玉的眉清目秀,尤其那雙眼睛,又圓又大。
我的心情陡然變得激動起來。
「逸群哥……總裁?」四目相對的時候,程天心顯然也很驚訝。
然後她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問候我:「總裁,你好!」
我盯著她問:「怎麼是你?」
她有些緊張和拘謹,「我在這裡實習!」
原來如此。
「現在很晚了,還不準備下班?」
「我做完這份報表就可以下班了。」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剛好十點半,放下手腕后,我對她說:「明天再做吧,現在跟我一起下班!」
「啊?」她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說,受寵若驚地看著我。
「這麼晚回去,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不怕啊?」我沒好氣地看著她。
她的表情有些尷尬。
「走了!」我催促她
她似乎不敢違抗我的命令,乖乖地應了我:「哦。」
應完我之後,她立即去收拾東西。
估計怕我等得不耐煩,她用最快的速度關了電腦,然後三下五除二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桌面。
一分鐘后,她背上自己的背包,笑著對我說:「總裁,我們可以走了。」
這一次,她笑得特別燦爛,眉眼彎成一道月亮。
記憶中的程天心是自卑的,憂鬱的,很少笑的。
如今她沖我笑得這麼燦爛,我有些恍惚。
但看到她笑得這麼燦爛的樣子,我心裡是高興的。
我和她一起走樓梯。
她說她晚上下班后也喜歡走樓梯以此鍛煉身體。
「你知道嗎?總裁,我在健身房辦了一張年卡,每個周末都去健身房健身!」
她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神采飛揚,看起來挺開心的。
我睨著她的身體,目光由上到下:「難怪你身材變好了!」
她得到我的稱讚后,笑得更加開心了。
我突然發現,其實這個女孩很純真也很容易滿足。
她俏皮地對我說:「悄悄告訴你,我的目標是擁有魔鬼身材。」
「你的性格似乎變得開朗活潑了一些。」
「嗯,是的,我來霍氏半年了,我覺得社會的環境和學校的環境根本不一樣,也更能體現一個人的能力,我在這裡找到自己的目標和歸屬感。」
聽她這麼說,我覺得挺欣慰的,又問她:「經常加班嗎?」
她自豪地告訴我:「幾乎每個晚上。」
我瞧得出來,她不但比以前活潑開朗了,也自信了一些。
那天晚上,我順路送她回家。
她在公司的附近租了房子,我不忍心看著她這麼晚還跑去地鐵站。
上了我的車后,她全程帶著笑,臉頰泛著紅光。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
我心想,莫非她到現在還暗戀我?
想到這個可能時,我覺得很自豪,雖然我從來不缺乏愛慕者。
此後,我每天晚上下班經過程天心的科室時,都會看到她在那裡兢兢業業地工作。
作為一個實習生也這麼拼,我真的覺得她已經表現得很好了。
如無意外,畢業后她是能夠轉正的。
不過我很少驚動她。
公司里女性員工比較多,而且她們瘋狂迷戀我,我不想讓她們知道我欣賞程天心,為她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我瞧得出來,她是想在工作上有一番作為的。
她好不容易才收穫了那麼一點自信,也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歸屬感,我希望她能夠心無旁騖地實現自己的目標。
有次程天心的老大來找,我順帶提起她,沒想到她老大對她也贊口不絕。
看著她老大那眉飛色舞的樣子,那一瞬間,不知為何,我心裡竟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當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加班加到十點。
走樓梯下去的時候,我習慣性地瞟向程天心的科室。
那裡也一如既往地亮著一盞小檯燈,偌大的科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她正專心致志地在電腦上敲著鍵盤。
她敲鍵盤的速度很快,整個科室都響著啪啪的聲音,很美妙很悅耳。
我靜靜地站在門口,情不自禁地看著那張小臉,格外地專註認真,眼神是那般堅毅。
我忽然覺得她很美,比我見過的所有的女孩都美。
我原本是不打算進去叫她的,,但是沒有想到她拿水杯喝水的時候,突然發現了我。
「總裁!」她立即放下水杯,下意識地從椅子上彈跳起來,驚訝地看著我。
我斂了斂目光,淡淡地問她:「還不下班?」
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沖我笑了笑,「我在想一個策劃方案。」
「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現在正是有幹勁的時候,還不想那麼快回去。雖然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的生日?」我感到很驚訝。
生日了還留在公司加班?
我去,要不要這麼拼?
不過我心裡對她的敬佩之情更濃了。
美麗的女孩,像孫娉婷那樣的,確實很容易讓一個男人心動。
但其實我更欣賞性格堅忍,有幹勁的女孩。
程天心靦腆地沖我笑笑:「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誰說不重要的?」我聽她這麼說,頓時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不悅。
我沉著臉情不自禁地走進去,看了看她的電腦。
電腦里開著文檔,她已經打了整整一版字了。
我隨意掃了幾眼。
看了一些內容后,不禁驚訝她的才華。
她列出的創意很好,我沒有想到它竟然出自一個實習生之手。
心中頓時為我霍氏有這樣的人才而驕傲不已。
抬起頭看向她的時候,我覺得她那張沐浴在燈光下的小臉更加悅目可人了。
「創意很不錯,以我的經驗來看,一定能通過!」
「真的?」她一下子就變得興奮起來,雙目閃閃發亮。
我肯定地朝她點頭,然後對她說:「走吧。」
「好啊。」大概得到了我的認可,她覺得放心了,所以爽快地答應了我的建議。
走樓梯的時候,我問她:「今天真是你生日?」
「嗯,22歲的生日!」她笑著對我說。
「打算怎麼過?」
「不過也罷。」
「為什麼不過?」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傷感起來:「我已經整整10年沒有過過生日了。所以習慣了。」
看著她傷感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她挺可憐的。
我聽人說,她來程家整整十年了。
這麼說,程北來蘇青他們在這十年從來沒有給她過過生日。
她的堅強都是假裝出來的,我看著她,突然沒來由地心疼她。
同時心裡很惱程北來蘇青。
那天晚上,我帶程天心去了一個地方。
一家有名的蛋糕店。
「總裁,你帶來我這裡幹什麼?」她跟在我屁股後面,追著我問。
我指著櫥窗里的蛋糕問她:「喜歡什麼口味的?」
她的臉上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受寵若驚地對我說:「不用了,總裁,真的不用了。」
「喜歡什麼口味的?」
「我……」她又驚又喜,說不出話來。
「那要不把所有的蛋糕都買下吧?」我見她不敢接受,只能這樣威脅她了。
我相信以她的性格,一定不會允許我鋪張浪費。
結果如我所料。她終於說了她喜歡巧克力味的。
於是我給她買了一個大大的巧克力蛋糕,她感動得一塌糊塗,幾乎要哭了。
然後我帶她去附近的廣場。
我一直都記得那天晚上的星星特別多,月亮特別圓,夜景很美。
她坐在椅子上,捧著蛋糕,吃得津津有味,像個孩子一樣開心。
她跟我說,小時候因為家裡窮,每年生日的時候,媽媽只給她買一小塊的,即使對於愛吃蛋糕的她來說,那一小塊的蛋糕根本填不飽她的肚子,但對於她來說,那依然是最珍貴的回憶。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裡閃爍著淚光,看得出來,她很懷念她的母親和她的童年。
但總的來說,那天晚上,程天心很開心。
我也挺開心的。
雖然她在霍氏實習一年,但我們接觸不多,這是為數不多的一次。
如果我知道後來她會慘死,我一定會盡我所能,讓她每一天都像那天晚上一樣開心。
她在霍氏的實習生涯很快就結束了。
我以為以她的能力和勤奮的程度,是能夠轉正,並且願意留在霍氏發展的。
但是她實習生涯結束后,我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她了。
每天晚上,我下班經過她的科室時,都看不到那個熟悉的,勤奮的身影了。
我的心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我忍不住向程天心的老大打聽她的下落。
她老大說,程天心實習一結束就走了,本來他叫程天心留下的,但是程天心卻說她要結婚了,以後可能不出來工作了。
結婚了?
當時的我震驚得難以言喻,同時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什麼鑿開一樣,空落落地難受。
我讓她老大下去后,立即打電話給杜峰,問他程天心是不是要結婚了?
杜峰說你不知道嗎?這個月月底她就要嫁給袁立了。
「袁立?」我震驚無比,同時又驚慌失措。
她才這麼年輕,怎麼願意嫁給一個殘廢?
「是啊,程北來能和袁家聯姻,不知道多得意。」
從杜峰的話里我聽明白了,程天心嫁給袁立,是程北來安排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為這件事難過了好久。
她婚禮的那天,我本來不打算去的。
但後來又禁不住好奇,還是去了。
在眾人中,我一眼就看到穿著白色婚紗,站在袁立身邊的她。
袁立坐在輪椅上,她的身高本來不錯,站著比袁立不知高了多少。
她的笑容看上去特別勉強,一直強顏歡笑。
我沒有上去和她打招呼。
我就站在不遠處,穿過人群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強顏歡笑,我的心裡竟然堵得慌,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沒一會兒我就落荒而逃。
就在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我是喜歡,在乎那個女孩兒的。
我喜歡她的堅忍,善良,純真,執著。
她所有,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歡。
可是我醒悟得太遲了。我已經永遠地失去她了。
回到車裡后,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為自己還沒有開始就死亡的愛情,為她年紀輕輕就被迫嫁給一個殘廢的事實……
生平第一次,我恨自己。
後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裡,我都意志消沉。
杜峰大概是因為戀愛經驗太豐富,他竟然看出了我失戀了。
好面子的我,當然是否認。
杜峰說你不用否認了,我早看出來你喜歡程天心了。
我頓時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很尷尬,同時很驚訝。
杜峰似乎看出了我的驚訝,微笑地道出真相:「從你第一次向我打聽程天心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對她,和對別的女孩子是不一樣的。你一向不近女色,心思也不在談戀愛上,你從來沒有向我打聽過哪個女孩。」
我仔細想了想,我第一次向杜峰打聽程天心的名字時,是她中暑卻堅持跑完田徑全程的那年。
難道那個時候,我就對程天心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我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因為這些年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冷靜理智的人。從來不會被感情左右,我也一直認為這麼多年,沒有誰真正走進過我的心裡。
杜峰看我震憾又茫然的樣子,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愛一個人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不用總是用你的理智去克服和否認。」
……
後來我偷偷去袁家看過很多次程天心。
我坐在車裡,默默在袁家門外的大道里守著她,但是碰見她的次數很少。
有次我看見她和錢芳一起從大門裡出來。
錢芳不知道因為什麼事發脾氣,對她罵罵咧咧。
她一個勁兒地低頭認錯。
錢芳是圈子裡出了名的悍婦,沒幾分鐘后,我就看到她被錢芳罵哭了。
錢芳不但沒有同情憐憫她,反而一巴掌抽過去,怒甩到她的臉上。
我的心就像被一把刀劃開一道口子一樣,疼得難受。
我想下去把她拉入我的懷抱給她撫慰,但又怕這樣會造成她更深的困擾,所以死死忍住沒有下車。
碰上錢芳這種悍婦婆婆,就算沒有親眼所見,我也知道她在袁家的日子難過。
我為她恨我自己。
如果我早一點認清自己的心,她就不用承受那些痛苦了。
她嫁進袁家的這兩年裡。我父母為我安排過無數次相親。
幾乎每個相親女都對我有意思,但我總是有辦法搞砸每一次相親,屢屢讓我父母不爽。
這兩年我是渾渾噩噩地過來的。
兩年後的某天夜裡,我夢見了她。
我夢見她做事惹錢芳生氣,然後被錢芳命人暴打,最後被扔進大海里。
她小小的身體被海水吞噬,她不停地喊救命,也不停地張開雙臂往上游,但是海水太深了,她怎麼樣也游不上去。
當巨大的鯊魚飛快地朝她游去,張開血盆大口的時候,我猛地從夢中驚醒。
「程天心!」
我喊出她的名字時,驚得從床上彈跳了起來。
我打開燈的時候,我也同時察覺到自己已經滿頭大汗。
那一晚我心有餘悸,後半夜再也沒有了睡眠,在極度思念她和為她擔驚受怕的心理下,我破釜沉舟地作了一個重要決定。
明天我要去告訴她,我愛她。
我要她和袁立離婚。
這個決定雖然很衝動,但卻令我振奮不已。
因為我早就想做這樣的決定。我一直權衡利弊,遲遲沒有行動,才讓她受了那麼多痛苦。
那一天我的精神特別振奮,一回到公司,秘書就盯著我驚訝地問:「總裁,你今天心情很不錯哦,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我笑而不語,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辦公室。
我準備晚上下班后再去向程天心告白,那一天我的心情特別激動,工作效率特別快,秘書每回進辦公室找我,都沖我笑。
但是我沒有想到,我晚上下班後到袁家要求見程天心的時候,錢芳卻告訴我,她離家出走了。
錢芳的這種話讓我挺震驚的,我不知道錢芳是否對我說了實話,於是問她程天心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錢芳沒好氣地告訴我,她不知道。
然後便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離開袁家后,我試著尋找程天心。打她的電話,給她發信息,但是她一律不回我。
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她。
後來才想辦法買通袁家的一個傭人。
那個傭人告訴我,程天心被錢芳打死並且扔進海里喂鯊魚了,估計是死了。
那一瞬間我心痛得幾乎要死掉。
想起自己曾經做的那個夢,我忍不住痛哭流淚,難道那個夢是真的?
程天心,我對不起你!
我應該早點向你表白的。
化悲痛為力量,在得知程天心死的第一時間我就向錢芳伸出了魔爪。
我買通她身邊的朋友引誘她吸,毒,然後爆光她吸,毒的事,讓她被袁思源趕出袁家。
在外面流浪的時候,我讓人天天把她打得遍體鱗傷,無論她逃到哪裡,我總有辦法把她找出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我的折磨中惶惶度日。
兩年後她死於吸,毒過量。
而袁立,我也惡狠狠地懲罰了他。
在我得知他曾經強爆過一個女孩的時候。我千方百計地找到那個女孩,讓那個女孩勇敢地站出來,指證他。
最後他身敗名裂,被法院判了重邢。
我還覺得這樣不解氣,讓人天天在監獄里教訓他。
他在監獄中受盡了苦頭。
後來我去監獄看過他。
他的樣子很慘很慘,身上能看得見的地方全是傷口。
我問他是否有後悔過害死程天心。
他不阻止錢芳暴打程天心,他就是幫凶,我恨他入骨,他根本不配做一個男人。
他的眼裡有淚光閃爍,然後他很憂傷很真誠地告訴我,自從程天心死後,他每一天都活在悔恨中。
我不會同情他,因為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這輩子你繼續悔恨吧!」撂下這句話我就離開了。
轉身的時候,我聽見身後傳來哭聲。
回頭一看,發現袁立正埋頭傷心地哭泣……
處理完袁家人,我開始徹查偷拍程天心和秦海,間接害她慘死的那個人。
這個人間接害死了程天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過她。
她必須為程天心的死付出代價。
在等待結果的過程中,我又去收拾程北來。
如果不是程北來勢利。逼著程天心嫁給袁立,她不會得到慘死的下場。
她應該繼續留在霍氏發展,實現她的目標,比以前更加自信,更加開心地生活。
然後,嫁給我,成為我霍逸群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我們度過了漫長而幸福的一生。
我搞垮了程北來的鴻圖,讓他一無所有,凌森見他落魄,毅然離開了他和他的女朋友程一嵐。
程北來心情不好,天天借酒消愁,把氣撒在蘇青母女身上。
蘇青一開始還能容忍他,但是漸漸地,她就無法容忍了,激烈地與程北來打架,兩敗俱傷。
後來她勾搭上一個男人,給程北來戴了綠帽。程北來在極度憤怒之下,一刀捅死了她和她的情夫。
蘇青死了,程北來被判了終身監禁的命運,在監獄中度過了他悲慘的後半生。
而程一嵐在經歷這些打擊后,精神受到極大的創傷,開始失常。
我冷漠地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後來她再也沒有離開過。
她在精神病院的日子並不好過。
有位醫生強爆了她,致使她懷孕,那醫生為了掩蓋強爆她的事實,把她推下山崖,孩子雖然最終流產了,她的右手卻嚴重受傷,廢了。
在長達三個月的搜查中,那個偷拍程天心和秦海的人,終於浮出水面。
我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我身邊的人孫娉婷。
結果被我再三確認,是孫娉婷無疑。
想到程天心這受盡委屈,悲慘的一生,想到我做的那個真實的夢,我心中燃起一把滔天怒火,久久無法平息。
後來我使計讓孫娉婷和我的三叔滾了床單。
我三叔是個很風流,在外邊有無數情人的男人,同時他也是一個心腸很硬的人,因為他試圖買兇殺了我父親。
我三嬸對孫娉婷又打又罵,我三叔為了保住清白,一口咬定是孫娉婷給他下了葯,勾引了她。
他們都讓我爺爺把孫娉婷趕出去。
孫娉婷跪在爺爺面前,拉著他的褲腿聲淚俱下地否認勾引三叔,求爺爺別把她趕出霍家。
我爺爺本來挺疼她,不捨得把她趕出去,見她這樣哭,有些心軟。
「爺爺,我看到了,是孫娉婷勾引了三叔。」我的話成了壓倒孫娉婷的最後一根稻草。
孫娉婷大驚失色地看著我。
「群哥哥,你在說什麼?」
我冷漠地看著她:「我說,我親眼看到你拉著三叔進你的房間,勾引了他。」
「胡說,」孫娉婷陡然從地上站起來,激動地看著我,哭喊著說,「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霍逸群,你明明知道的,你為什麼要這樣陷害我?」
「我看到的是事實。」我冷若冰霜地看著她。
她走過來激動撕打我,一遍又一遍地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她哭成淚人,傷心欲絕。
但我沒有絲毫心軟。
因為程天心的死,讓我的心早已痛到麻木,我已經無法再為任何人痛了。
最終孫娉婷被趕出了霍家。
她沒有錢再交學費,只能退了英國那邊的學校,早早出來打工了。
在霍家她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在外面上班不但辛苦而且領的薪水少得可憐,她怨天尤人。
為了賺大錢,她辭了正經的工作,去了大酒店當三陪。
我在酒店裡見到她的時候,幾乎認不出她了。
她原本烏黑亮麗的頭髮染成了大紅色,化著大濃妝,穿著性感的低胸短裙,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濃濃的風塵氣息,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往日的清純乾淨。
在只有我和她的包廂里,她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問我為什麼要費盡心思把她趕出霍家。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空氣都彷彿染了她的憂傷,整個包廂都變得壓抑起來。
想起程天心的慘死,我心中再度燃起了一把滔天怒火,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為什麼要害程天心?」我是用吼的,聲音特別大,整個包廂都瀰漫著我的吼叫聲。
孫娉婷被我嚇住了。
她停止了哭泣,震驚而惶恐地看著我。
「孫娉婷,你早就知道我心裡愛的人是程天心,對嗎?所以你忌妒她,偷拍她和秦海的照片,把照片寄到錢芳那裡去,想借錢芳的手收拾她。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時候有多可憐?」
說到這裡,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同時我的語氣也更加激動了,我瞪著孫娉婷那張不知道擦了多少層粉的臉,激烈痛斥她:「她的一生是悲慘的一生,一出生就被爸爸拋棄。後來來到程家后又處處受到繼母和繼妹的排擠,嫁進袁家后她更是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她是那麼善良,那麼堅忍的一個女孩,她不應該得到那樣的結局,她應該要幸福的,是你,孫娉婷,是你的忌妒害死了她。」
激動之下,我情不自禁地掐住了孫娉婷的脖子,想把她往死里掐。
孫娉婷一開始是反抗掙扎,但到了後面,她不知道是沒了力氣,還是心灰意冷不想再掙扎了,竟然任由我掐。
她的眼神里有一種赴死的精神,我突然意識不能殺了她,否則我也面臨和程北來一樣的下場。
於是我倉促地放開了她。
孫娉婷得到解脫后,大口大口地喘氣。,
吸足了氧氣后,她突然哈哈大笑。像瘋了一樣,邊笑邊流淚。
「霍逸群,我沒有想到,我那麼愛你,為了你我付出了我的整顆心,你卻想殺了我,來吧,殺了我吧!」
「孫娉婷,你這個賤人!」
「對,我是賤人,」她的目光漸漸變得幽深,對著我一字一句道,「是我害死了程天心,誰叫她偷走了你的心?她那麼平凡普通的一個人,憑什麼得到你的心?而我在你身邊那麼多年,為你付出我所有能付出的一切,憑什麼我不能得到你?所以我忌妒她,我恨不得她死!」
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神里有著可怕的恨。像一把鋒利的刀,陰鷙而危險。
「啪!」我怒從心中起,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打得她嘴角都流血。
她撫著已經發腫的臉頰,然後又像個瘋婆子一樣哈哈大笑。
「霍逸群,我得不到你,你也別想得到你愛的人。」
我沒有想到,她的心理竟然扭曲至此。
我氣憤地指著大門,對她說:「你給我滾!」
孫娉婷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但是我看到她單薄的背影好蒼涼好寂寥,好像整個人生無可戀一樣。
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孫娉婷,兩年後某天,我突然收到她寫給我的一封信。
信是這樣寫的:
群哥哥,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坐著火車離開了Z市,我想今生我們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這個消息對你來說,可能是個好消息,因為……
我染上了艾。滋病,命不久矣。
被確認得了病後,我時常在想,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會不會做出正確的選擇?把自己對你的愛默默地藏在心底,不忌妒從年少時就得到你心的程天心,不去陷害她?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想,就算時間再重來一次,無論我怎麼努力,我始終沒有辦法不去忌妒程天心。
我第一次知道你愛程天心的時候,是在我來霍家的第二年。
那天我拿著借你的書去你的書房找你,沒看到你的人,卻看到了一張安安靜靜放在你桌子上的照片。
它整齊地立在桌子中間的位置,在一堆照片中尤為顯眼。
我走到你的桌子前,才看到那張照片上的人是一個女孩子。
她穿著名星貴族學院的校服,在只有她一個人的跑道上孤單地跑步。
儘管她表情痛苦面色蒼白,但眼神卻無比堅毅,看得出來。即使身體不舒服也是想跑完全程的。
說真,我也很佩服這種堅忍的人。
後來我終於知道那個女孩叫做程天心。
而你每次看著她的眼神,都特別不同。
我知道你愛上了她,雖然你對此並不知情。
我很忌妒她,瘋狂地忌妒她。
群哥哥,你可知道,在你愛著她的時候,我也在辛苦地愛著你?
你心疼她的時候,我也在為你心疼?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我的愛情對於你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
我只想真誠地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害你失去一生的摯愛,害你痛苦這麼多年。
我理應受到這種懲罰,我也甘願受這種懲罰。
如果我有幸上天堂,有幸能遇到程天心,我一定會把你的心意轉告她。
我衷心地希望,來世你們能再度相遇,做一對羨煞旁人的佳偶。
再見了,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