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掉毛
?再看到小鹿男,塍庭說不清什麼滋味,但小鹿男的確枉顧自己的脾氣,給了她幾次三番的幫助。她一向不是很計較仇恨,無關之人抬手放過的不知凡幾,只有放在心中的人給出的仇恨才叫她難以忍受。恩情別論,自是有恩必還。
不好過多拂掉他的面子,塍庭說:「你去不得。」
小鹿男不以為意,指尖的金黃羽毛被他搖晃來去:「怎麼去不得,我還沒有去不得的地方。」
「……」他不壓著自個的脾氣,頗讓塍庭頭痛,也讓她知曉,前些日子他是容忍了她不少,都沒有顯露本性。
「你放心,我向來不給人添麻煩,不過是日子無聊,想鬆動筋骨。」小鹿男口不對心。
塍庭很久沒有被不聽話地頂撞過,她語氣重了點,明顯浮躁:「那裡是鞍馬山!是你能隨便闖的地盤么?」
小鹿男冠玉似的臉浮起惱怒的薄紅,碧盈盈的眼都泛起了粼粼煙波:「那你去做什麼?!你能打么?你能扛么?你是能被傷的么?!!不老實呆在我身邊,你又被那些有眼無珠的覬覦怎麼辦?」
「……你!」塍庭瞥到夜叉賤兮兮的笑,一向伶俐的口齒難以為繼,終日因疏冷體質偏病白的臉也是有了越發濃郁的血色,卻不知是羞是氣,「你胡攪蠻纏!你……你,報上名來!」
煙煙羅快笑岔氣了,抓著傀儡師咬耳朵:「不得了,不得了,居然能讓塍庭變色。」
傀儡師認真的點頭:「有出息。」
她背後的傀儡默默擋住了傀儡師的眼睛。
小鹿男把一腔不知從何而來的憋屈喊盡后好受多了,聽聞塍庭終於開口問他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他欣喜地清清嗓子,偏生不想直視她:「……小鹿男。」
夜叉裝模作樣環繞小鹿男遊了一圈,頷首道:「實力不錯,可以啊塍庭。」
「可以什麼。」塍庭冷淡地回答,目光里的嚴厲讓夜叉訥訥收回言語。隨著身體的成長和遭遇的變化,塍庭不太愛撒嬌了,對著幾位一開始並不服從的式神,她本性寬容,但事關兩界,職業本能讓她反感破壞平衡的人事。跨界是她不能掌握的,若是小鹿男一時興起跟過去,卻折在裡面怎麼辦,倒是成了她恩將仇報!
煙煙羅扁嘴:「好好一場熱鬧,夜叉那蠢貨就是能有幾句話攪局的本事。啊,要是他不出聲,塍庭還沒這麼快回過神呢。」
傀儡師撥開傀儡哥哥的手臂,拖長點的語氣表示了她的不滿:「嗯……沒出息。」
煙煙羅好不容易看到傀儡師如此配合,簡直心花怒放,直接抱著她親了一口。不顧傀儡師的面無表情和傀儡哥哥的呆若木雞。
小鹿男皺皺眉:「之前怎麼沒覺得,你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大的脾氣。」
他眨眼間舒展開面目,在水域里踏步如履閑庭:「不過沒關係,我護得住你。」
塍庭揮開他伸來的手,心裡叫苦,養氣功夫都輕易被眼前的人激怒丟哪處了,為了維護面子,梗著脖子說:「不需要你護,你到底什麼居心我不清楚,別再靠近我了。」
靠近沒好處的,除了丟下妖界王位四處奔波,還有可能屍骨無存。
她從來都是麻煩纏身,不斷解決和反抗才能登頂的,可惜她太過熟稔明白,別人卻不了解。往日說要靠近的,沒有一個傢伙能捨棄他們的所有。只有妖怪下部,能忠誠千年如一日。
小鹿男明顯不是,他一直想要以保護者的姿態介入。
若有朝一日,面臨那麼崩裂的一天,他一定會後悔的!
被說居心不良,小鹿男心中一痛,但他立即想起確實是自己先接近的,方才吼了她一下已是心生不忍,隨即他包容地搖搖頭,就像對一個真正的小輩那樣,把黃金羽毛當做髮飾給了她。
「我樂意。」小鹿男悠悠道,「你可以試試,甩不甩得脫我。」
他的長發隨水流的波動沉浮,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實打實讓人無奈。
認錯與不認錯都無關緊要,小鹿男克服了心中的第一個關卡,開始展露真性格里孤勇與強勢的一面。
一心一意,不知面臨南牆,是否回頭了。
塍庭恍惚覺得自己要再逢死別生離,一時心灰意冷:「要來就來吧,生死你自己可要把握好了。」
「夜叉,走了。」塍庭怒極反笑,揮袖就用畫地為牢一步一步定格水階,分明走的穩穩噹噹。夜叉被她一手招式反三驚呆了,生怕塍庭反悔以後不送他入海,急急地用黃泉之海造出了衝力大但還算安全的水流,攜帶塍庭出江。
小鹿男輕哼,風卷葉入水,他對跟上去是有絕對自信的。
妖界,原惡羅王行宮大殿。
玄黃羽織下的猙獰鳥爪扼住了妖怪喉嚨:「老子的黃金羽毛呢?!他去哪裡了!」
小鹿男一不見,妖怪們本來顛得高高興興,飲酒作樂燒殺搶掠,結果被拔了毛的獵物欺負了……在鳥爪下的正是短時間內坐過王座的妖怪,姑且稱之為大餅。
妖怪們除了實力出眾者少有名字,畢竟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一有事情「誒,那個誰,那傢伙」也是行得通的。
大餅欲哭無淚,少女模樣的鳥妖清清秀秀,一身羽織短裙瞧著再陽光和善不過,此時少女酥-胸在眼底,大餅卻不得不擔心自己的小命。
它吞下絲毫沒有的骨氣,哭哭啼啼:「小的不知道呀。」
「貪婪傢伙的走狗,還挺衷心。」少女冷笑連連,「老子現在打不過他,收拾你綽綽有餘!說!」
「呔!」有喝醉的妖怪看不過眼了,迷迷糊糊道,「怎麼跟我兄弟說話呢!」
它還縮頭縮腦怕小鹿男中途回來,踮著腳爪討伐:「我兄弟可是大王的一把手,客氣……客氣點,不然讓你後悔來妖界走一遭!」
他們平日也是狐假虎威慣了,小鹿男不在,他們自己稱大王的都有。
這下可害苦了大餅。
「一把手,呵。」少女重複念叨,「兄弟,客氣?」
大餅苦著一張大臉:「不不不您聽錯了,我真的不知道。」
少女惱煩,羽織大袖一振臨空冷道:「千羽風之舞!」
各妖身上散落的羽毛剎那引爆成了勾命符咒。
「如果你們還有命的話……」少女走前剜了眾妖一眼,捂著左肩還沒好全的箭傷,「告訴他,老子叫以津真天!」
因為好看拔了毛的小鹿男老神在在地追著塍庭,順著式神錄古櫻上好久沒發光的大天狗碎片指引,他們花費一段時間已經到了鞍馬山外。
鞍馬山隱匿較深,若不是大天狗的碎片越靠近天狗聚集地越光芒大綻,找到群山中的天狗隱居地真不容易。
塍庭念著還沒覺醒的鐮鼬們,要是他們的速度說不定還能甩掉小鹿男,現在可惜是沒用了。陸地上小鹿男的確比夜叉管用得多……塍庭說不出趕人的話了。
不少人看到夜叉還眼光各異……塍庭無奈地扶額,不清楚這貨覺醒時衣服去哪裡了,比起覺醒后的夜叉,覺醒前的夜叉就像個帶著點幼稚和中二的惡劣青年啊!看那可愛的肩甲小骷髏,看那長短不一還開了水族耳扇的尖角,看那不羈的露肩袍盔……現在,小骷髏骨刺疊生,他頭頂的角都一樣長了,更重要的是,小鹿男已經看他衣掉胯上很不爽了!
被小鹿男這個暴脾氣進行暴力的時候,夜叉甩劉海一隻眼哭泣道:「本大爺這是邪魅!嗷——邪魅——」
卻不曉得剛才路人都是嘀咕著諸如「變態」「暴露狂」之類……不過還有不少眼睛發光的男女們尖叫。
大約正是那些想知道夜叉扮演的角色以及看見板正的胸肌腹肌很有想法的人們給了夜叉莫大自信……
到了深山老林,翹尾巴的夜叉自然被小鹿男胖揍。
塍庭嘖嘖有聲地晃頭離開,獨自研究鞍馬山的進入方法,沒有注意到式神錄老后的黑暗圖鑑、屬於以津真天的一塊隱隱泛光。
塍庭將白紙拍在地上,奮書白符,提筆半晌,才記起神位已經給了金魚姬。
她不死心,畫地為牢太熟悉已經被塍庭琢磨出種種不同的用法,她嘗試以界破界,沒料到鞍馬山防護強大,就在差點引來鞍馬山的巡防天狗時,一陣陣獨特清柔的笛聲自鞍馬山內傳來。塍庭聽得入神,更不用說原本準備過來一探究竟的兩隻少年天狗。
「啊呀……翠郎又在吹笛哩。」
「吹得這麼好聽也沒用,唉,翅膀沒有用了真是可惜。而那個始作俑者早膽小地跑掉了。」
「行了他都走了有什麼好提的,可惜翠郎兄以前的強大了。」
「天狗里也是他長得最好看,但不得三代目僧正坊喜歡又怎麼樣,出走的真壽郎就是三代目的嫡子吶。」
「我們去看看翆郎兄吧,反正鞍馬山沒有天狗帶領也進不來。」
「成啊,翆郎哥一定很寂寞吧。」
對笛聲主人的好奇被拋到九霄雲外,塍庭眯起眼睛,已經在盤算怎麼才能讓天狗送上手來。
天空中以津真天罵罵咧咧:「老子養了三十年的黃金羽毛啊……算了,起碼還有命在。躲在森林裡修鍊個天長地久,看還有人抓到我不。」
罵了幾句以津真天鼻子酸了起來,母親不停叮囑要她會躲藏些、再會躲藏些,奈何她脾氣真的不能勉強自己永遠不透風。天降的一聲雷把她劈到這個鬼地方,現在她腦子還是昏沉的,就被妖怪抓了。說好的人類貪圖她們一族值錢的那唯一一根黃金羽毛,結果她活了這麼久,卻被妖怪覺得好看拔了,真是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