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妖屍遍地,血流成河。
「他……他是誰?」少女顫抖著嗓子問。
「鬼王酒吞。」河童拉低荷葉,將鯉魚精摁入河底。』
鸛妖殺得興起,尖喙片羽,如他尚未脫離獸型的妖怪總是特別容易被激起野性。
身為妖琴師部下偵探方面的一把好手,他總是用得意的速度穿行在戰場中,為己方帶去最及時的情報。
但是誰會永遠忍受翱翔在空中辛辛苦苦躲避攻擊,回去卻被視作好逸惡勞做少吃多的廢材呢?
妖琴師大人的目光永遠凝視在他心愛的雀尾琴上,纖細修長的指尖撫按琴弦,慵懶的嗓音亦只會花費在談琴論道中。他的注意,從來懶得分給他人,甚至於部下半點。
鸛妖的一片赤心,在旁人的攻訐中慢慢消磨。
「這傢伙用翅膀眼睛,簡簡單單就能分到這麼多混元。我們用牙齒撕咬,用利爪拼殺,用性命守衛!卻!……」
「是的是的,誰讓我們的羽毛沒他細長,誰讓我們的眼睛沒他清亮。」
「誰不知大江山最強的只有酒吞。他的領地哪裡還需要探測。」
妖怪們譏笑鄙視,鸛妖已經不能忍受。他永遠不會說,每每當他飛到山頂,看到酒吞童子與萬千鬼眾歌舞狂歡時多麼羨慕。
乃至欽慕,臣服。
大妖怪當如此!
醉時側卧大江山之巔,醒時便掌天下權!
鸛妖撲上去,尖如刀鋒的喙深深刺下,直接啄出了一隻土行妖的混元。他仰頭吞下發出刺耳的笑,雙翅撲扇間鮮血撒繪,實力更進一步!
與其讓不甘不願的同伴帶回弱少的混元,不如直接廝殺乾脆。
妖琴師大人確實有當領袖的資本。但,不會是永遠。
只要速度快過他!
「嘶……」他雪白披羽的背後流竄過一絲沉綠。
鸛妖驀然升起無窮的野心,打敗首領的渴望在心底無限膨脹,血液都沸騰燃燒起來!那一刻,他彷彿就是酒吞,在無數大小妖怪的伏跪前君臨,拳伸肩收都能山崩石裂!
低低的笑聲伴隨繚繞的輕煙響起。
「畫地為牢。」
青碧大圈牢牢禁錮住鸛妖的雙腳,他瞳孔收縮間清醒幾分,感受到生命危險,翅膀奮力煽動!流淌在羽毛縫隙中的血漸漸凝固,而他自己的血液,早在灼燙中沸騰成錐心之毒,侵入臟腑。
焚心之火。
「吸血姬。」
青蛇吐信時,周方三米內湧出無數血蝠,它們密密麻麻圍攏獵物,被簇擁降臨的黑髮少女露出鋒利尖牙。
「吸干你!」
*
「乖乖去哪裡了?」跳跳妹妹發現塍庭不見了,大失驚色。她煩惱地揉著番茄的皮毛,意外地想念起青蛇哼哼唧唧的模樣。
魔蛙老氣橫秋:「早就知道那條小蛇不是個省事的。這麼危險的狩獵還不跟緊蛙,遲早要被吃掉!」
山兔看見跳跳妹妹急得快哭出來,一紙扇就拍在魔蛙頭上,跳來跳去:「要找蛇寶寶!」
魔蛙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你也是寶寶。蛙還是個寶寶呢。」
山兔遲疑地停下手,看向魔蛙的眼神滿是懷疑。
跳跳一家目光也十分詭異。
魔蛙老臉一紅。
「找找找!」魔蛙惱羞成怒,「誰還沒個走丟的時候啊!看蛙做什麼!看什麼!」
跳跳哥哥倒想不起自己怕蛇了:「小蛇好像挺喜歡日光月光,大概會跑到……天哪,這一片都很暖和。」
弟弟也有點擔心,他知道小蛇自有分寸,但是畢竟還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吧。怎麼會莽撞到在戰場到處跑呢?!
瑩草和小蛇一起不見,每次都是這樣。瑩草柔柔弱弱的樣子更不像個照顧人的傢伙。真是讓人操心。
他們小心翼翼地避過爭鬥最狠的地盤,遇見稍微強大的妖氣就趕緊躲藏。誰料到原本安靜的前方突然爆發兩股不一樣的氣息!
魔蛙瞪著獃滯的圓眼不停喃喃:「被發現了?完了完了完了……」
山兔揪揪草,奶聲奶氣:「那是不是,是不是小蛇呀?」
跳跳妹妹立時望去,好不容易分辨出來黑壓壓蝙蝠里熟悉的顏色,眼淚是真的流出來了。
她慌忙中全然忘記自己會什麼了。還是個人類時,她是個嬌氣的妹妹,養著一條忠心不疑的狗。番茄總會替她趕走所有心懷不軌的人。
番茄在哪……
「番茄你在哪!救救小蛇!」跳跳妹妹抹著眼淚,撕心裂肺哭喊道。
原本守在山洞的小狗兇狠地汪汪叫起來。
『傷害主人的人,就是我的敵人。』
第三技能,解鎖。
式神錄鑒定中熠熠閃爍的藍輝勾勒出粉發紅眼的殭屍女孩。
她終於完完全全成為了妖怪。人類中最後一點回憶粉碎,只有深埋在靈魂的羈絆,為她勾勒出一個完全迥異的生命。
「哦?」吸血姬抬頭,她的指腹擦過被血滋潤的唇,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塍庭,哼了一聲,鬆開了鸛妖的皮骨。
蝙蝠群展開蝠翼,擋住牙尖嘴利的小狗們。吸血姬把混元替塍庭收好,更寬闊的蝠翼將青蛇仔細包裹,她滿意地俯視跳跳妹妹更驚恐的眼神。
「一場精妙的伏殺。」吸血姬誇獎。
「你的氣色好了些許。」塍庭看見心情莫名好起來的吸血姬,問道,「難道這次恢復得很多?」
吸血姬沒有回答,突然湊近她,收了尖牙,抿唇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
塍庭:「???」
「這是獎勵。」吸血姬高傲地仰頭,沒忍住瞥了眼發現塍庭還是傻乎乎的,好心解釋,「血液是我的力量,我能保護你!」
「是是是。」塍庭還是沒得到重點,「???」
「喂!」塍庭突然從蝠翼中掉了下來。
「……我說,喂?」她掉到番茄背上,這傻狗馱著她飛奔,活像後面有什麼在追一樣。
吸血姬又突然生氣,一隻蝙蝠都沒留。
塍庭還沒有手,連摸後腦勺都做不到。
懵。
直到看見抱緊她放聲大哭的跳跳妹妹和山兔,塍庭馬上把式神日常的喜怒無常拋在腦後。
山兔在事後才感覺到剛剛在塍庭身上發生了很可怕的事。被跳跳妹妹的哭聲刺激,她嚎的聲音也很大,淚花點點掛在眼角,心裡恐懼非常。
塍庭繼續:「???」
魔蛙跳腳:「啊啊啊啊蛙擔心死你了,你差點就死了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跳跳兄弟把馬後炮的魔蛙擠到一旁去安慰山兔。跳跳妹妹把塍庭抱緊到快喘不過來氣,哭得咳出聲。
塍庭被眼淚嚇到了,很慫地不說話。
跳跳妹妹偏偏也一句話不說,就是抹淚。她后怕又生氣,看見塍庭沒心沒肺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我不管你了!」她抱起「重新得寵且受寵若驚」的番茄,把塍庭丟給了弟弟。
「知錯了嗎?」跳跳弟弟嚴肅地扶穩帽子,一隻手托著青蛇。
「知道了。」塍庭可憐巴巴地低頭,「回來晚了。」
以前都在他們醒來之前就回來了。給這鸛妖下毒的時機多拖延了會,讓她們哭了。塍庭內疚地蜷巴。
「……」跳跳弟弟嚴肅地無語,他剛才被那些圍住塍庭的蝙蝠嚇住,操心得要死,此刻也只想揍小蛇。
「笨蛋。」他說,「哥哥也是笨蛋,兩個笨蛋呆在一塊去吧!」
跳跳哥哥慌裡慌張接住被扔過來的蛇,流露出不贊同的神情。
塍庭同病相憐,剛嘶嘶想說些啥,就聽跳跳哥哥認真說:「惹哭妹妹們的又不是我,今天的我不是笨蛋。」
而且小蛇讓他也害怕了一下。
跳跳哥哥抱住塍庭跟上去,糾結地看了小蛇一眼,決定不繼續批評她了。
塍庭:「???」
總感覺今天大家都在欺負我。